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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儿今日穿了一身艳丽的桃红衣裙，环佩叮当，香风袭人。她大概以为这精心调制的香气能引得师尊侧目，却不知在我这被黑暗磨砺得无比敏锐的鼻端，那层层叠叠的香粉味下，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断肠草花粉的气息。她走到师尊身边，声音娇嗲，带着刻意的亲昵：“师兄，今日谷外的桃花开得正好，婉儿想请师兄一同去赏玩一番，散散心。”
师尊并未看她，目光依旧落在我“脸”上，淡淡道：“不了，我今日有些乏了。”
他声音里的疲惫似乎比往常重了几分。是「缠丝绕」开始起效了吗？我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林婉儿碰了个软钉子，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她将怨气转向我，语气更加尖酸刻薄：“也是，有阿九师侄这样贴心的人儿伺候着，师兄哪里还需要我们这些外人？只是阿九师侄，你一个瞎子，整日待在药庐里，怕是连桃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真是可怜。”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我最痛的地方。若是从前，我或许会难堪，会退缩。但现在，我的心早已被恨意填满，坚硬如铁。
我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反而微微侧头，鼻翼翕动，仿佛在仔细分辨着什么。然后，我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林师叔今日用的香，倒是别致。除了常用的蔷薇、茉莉、龙涎香之外，似乎还添了一味……嗯，是断肠草的花粉吧？虽然量微，但气味独特，与蔷薇的甜腻混合在一起，若非嗅觉极其灵敏之人，或是对毒草有深入研究，恐怕难以察觉。”
我的话音刚落，药庐内瞬间一片死寂。
林婉儿脸上的得意和讥讽瞬间僵住，转为惊愕和恐慌，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抚上发髻，那里簪着一朵精致的绢花。
师尊原本微阖的双目倏然睁开，那锐利的目光再次扫向我，带着前所未有的审视和探究。他端起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
周围几个洒扫的药童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断肠草，剧毒之物，虽花粉微量不致死，但长期接触或误食，亦能损伤心脉，令人神思恍惚。更重要的是，回春谷以医术立足，对毒物管控极其严格，私藏毒草是重罪！
林婉儿显然慌了神，厉声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阿九，你一个瞎子，懂什么香料！我看你是被师兄宠坏了，竟敢污蔑长辈！”
“是不是污蔑，师叔心里最清楚。”我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断肠草花粉气味极淡，极易挥发，若非新鲜沾染，绝不会有此清晰的气息。师叔发髻上那朵绢花，想必是刚换上不久吧？而且，断肠草花粉沾染皮肤，初时会有微痒，师叔刚才，似乎不自觉地碰了好几次发髻？”
我一边说，一边侧耳倾听着林婉儿逐渐急促紊乱的呼吸声，和她衣裙摩擦发出的细微躁动。
林婉儿的脸色由红转白，眼神闪烁不定，显然是被我说中了。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我这个她眼中无用的瞎子，竟然能凭借嗅觉，精准地揭穿她隐藏的秘密。
她为何要沾染断肠草花粉？是无意，还是……有意为之？联想到她对师尊的痴缠和对我的敌意，答案似乎并不难猜。或许，她是想用这微量的毒粉，对我或者师尊做些什么？
“够了。”
师尊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僵局。他放下茶杯，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婉儿，你今日有些失态了。回你自己的院子去，静思己过。”
林婉儿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辩解，但在师尊冰冷的目光下，最终还是不甘地低下头，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声带着明显的仓惶。
药庐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和师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压力。
我能感觉到师尊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那目光比刚才更加深沉，更加难以捉摸。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阿九，你是如何知道那是断肠草花粉的？”
来了。
我知道，这场小小的风波，已经引起了他的警觉。我的表现，超出了一个“普通瞎子”应有的范畴。
我垂下眼睑，掩去所有情绪，声音依旧是那般柔软而依赖：“回师尊，阿九的眼睛虽看不见，但这十年在药庐耳濡目染，又时常帮师尊处理药材，鼻子和耳朵便比常人灵敏些。断肠草是剧毒，师尊曾多次提及它的气味特征，阿九便记在了心里。方才林师叔靠近时，阿九闻着那气味与师尊描述的相似，便斗胆猜测……”
我将一切归功于他的“教导”和环境的影响，努力维持着他所熟悉的那个“阿九”的形象。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评价。
良久，他才轻轻“嗯”了一声，语气不明：“是么……难为你了。”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我的眼睑，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滑落。
“你的眼睛……终究是师尊对不住你。”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喟叹，“不过，有时候，看不见，或许也是一种福气。”
福气？
我心中冷笑。是啊，看不见你们这些虚伪的面孔，看不见这世间的肮脏与龌龊，确实是“福气”。
但我宁愿身处地狱，也要亲手撕碎这虚假的“福气”！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或许是毒性开始蔓延的征兆？
他收回手，转身向内室走去，留下淡淡一句话：“今日起，你也跟着学些毒术吧。不懂毒，如何解毒，又如何……自保。”
我的心猛地一跳。
教我毒术？
他是真的想补偿我，还是……在试探我？
或者，他已经开始怀疑，「缠丝绕」的来源，与我有关？
黑暗中，我的嘴角缓缓勾起。
师尊，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这都正合我意。
你的毒术，将会成为我复仇最锋利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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