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梦回大地

    王诗嫣在“梦回大地”公司的业绩如同春日新笋般节节攀升，凭借对内容节奏的精准把控与助农短视频的细腻呈现，她很快从实习生晋升为项目组长。当人力资源部经理递来营销策划主管的任命书时，她正蹲在剪辑室地板上，逐帧调整着农户张奶奶摇桂花的画面——老人布满皱纹的手在镜头前微微颤抖，每一片飘落的花瓣都带着苏州老巷的烟火气。

    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王诗嫣迎面撞上一双审视的眼睛。周大地靠在真皮椅背上，指尖夹着的钢笔在桌面轻点，目光从她素净的脸庞滑到洗得发白的帆布包上。“你就是王诗嫣？”他忽然笑了，露出整齐的白牙，“我是梦回大地。”

    空气瞬间凝固。王诗嫣握着任命书的手指骤然收紧，眼前这个穿着定制西装、手腕戴着百达翡丽的男人，与她记忆中那个在直播间豪掷千金的“梦回大地”重叠又剥离。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岁，金发微卷，鼻梁高挺，镜片后的眼神带着一丝玩味。

    “我知道，公司名叫梦回大地。”王诗嫣定了定神，将帆布包带往肩后挪了挪。

    “不，”周大地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杭州钱江新城的摩天楼群在他身后铺展开来，玻璃幕墙反射的光影在他腕表的钻石刻度上跳跃，“我的抖音号也叫‘梦回大地’，就是那个帮你连升70级的‘榜一’。”他转过身时，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怎么，很意外？”

    王诗嫣想起直播间里那些炸裂的嘉年华，想起自己为了维持“精致人设”买下的奢侈品，此刻都像滚烫的烙铁烫在心头。她曾以为“梦回大地”是某个油腻的中年老板，却没想过是这样一个年轻、多金又带着侵略性的男人。

    “我以为榜一大哥都像‘强哥’那样。”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强哥？”周大地挑眉，从红木书柜里抽出一份文件，“那个每天只吃一个馒头给你刷礼物的外卖员？”他翻开文件，里面是王强的调查报告，包括他转行学拍视频的全部轨迹，“王诗嫣，你该醒醒了——直播打赏不过是数据游戏，而我能给你的，是真金白银的事业。”

    接下来的日子，周大地的追求如同精准的商业布局。他会在王诗嫣加班时送来米其林三星晚餐，却嫌弃她工位上农户送的土鸡蛋；他提出给她换最新款的奔驰跑车，理由是 “帆布包配不上你的身价”；甚至在公司年会上，他当着全体员工的面送上限量版珠宝，说“只有你才配得上这份光芒”。

    王诗嫣的生活再次被物质的浪潮席卷。她的办公桌换上了进口真皮垫，电脑屏保从农户笑脸换成了巴黎时装周海报，连咖啡杯都换成了某奢侈品牌的联名款。但每当夜深人静，她抚摸着张奶奶寄来的桂花香囊，总会想起张子豪自行车后座的温暖，想起杭州西湖边日出时他手机里三百多张素面朝天的照片。

    转折点发生在周大地要求她参与“虚拟助农”项目时。“找几个演员扮演农户，”他将策划案推到她面前，“剧本我都写好了：‘95后美女放弃都市白领，归隐山林种茶’，再配上AI生成的绝美茶园风光，流量绝对爆。”

    “可真正的茶农怎么办？”王诗嫣指着策划案上“亩产十万”的虚假数据，“他们的茶叶还在滞销，我们却在这里造假？”

    周大地嗤笑一声：“真诚能当饭吃吗？你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刘艺甜的兵’变成‘苏州第一美’的？”他逼近一步，身上的古龙水味混着雪茄气息，“跟着我，你能站在金字塔尖，否则就只能回去啃你那些‘带虫洞的菌菇’。”

    王诗嫣猛地推开他，帆布包上的桂花刺绣蹭到桌角的鎏金镇纸，发出轻微的撕裂声。她想起张子豪说过：“真诚是会呼吸的，别让它变成玻璃罩里的标本。”此刻周大地眼中的欲望，与当年传媒公司老板王浩如出一辙，而那些堆砌的奢侈品，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镀金牢笼。

    当天，王诗嫣递交了辞职信。周大地看着她放在桌上的帆布包，突然笑了：“你会后悔的，王诗嫣，外面的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美好。”

    “至少，我能睡得安稳。”她拉开办公室的门，杭州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帆布包上的桂花刺绣在余晖中泛着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