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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将睡未睡的时候,门锁那儿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轻响,是铁丝在锁眼里头搅动的声音。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夜里,却格外刺耳。
苏木青整个人都僵住了。
月光从窗户的破缝里挤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惨白的光带。
一个影子贴着墙根,蹑手蹑脚地摸了进来。
那人影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辨认床的方向,然后,直直地朝着她这边过来了。
是苏臻臻。
苏木青连呼吸都停了,在黑暗里睁着眼,一动不敢动。
苏臻臻已经到了床边。
她借着那点可怜的月光,身子慢慢俯下来,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伸向苏木青的枕头。
冰凉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
偷钱。
这个念头在苏木青脑子里炸开。
电光火石之间,苏臻臻的手就要碰上枕头了。
苏木青的枕头,连同里面的钱,凭空消失了。
苏臻臻的手摸了个空,直接拍在了硬邦邦的床板上。
她愣住了。怎么回事?
她借着月光,疑惑地看着空荡荡的床头位置。
枕头呢?
刚才……她明明看见苏木青枕着枕头的,怎么一转眼就……
苏木青闭着眼,连呼吸的频率都没变。
苏臻臻心里发毛,这黑漆漆的屋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
她又在床边胡乱摸索了一阵,除了冰凉的床板,什么都没有。鼻尖倒是闻到一股子淡淡的清香,跟这屋里平时的霉味儿截然不同。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她不甘心,又探头探脑地看了半天,到底还是怕惊动了苏木青,最后只能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又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
外头那细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了,苏木青才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后背已经让冷汗浸透了。
手心里也全是黏腻的汗。
她摊开手,那个枕头又凭空出现在了手掌上,里头的钱分文不少。
真是好险。
门外,传来苏臻臻压得极低的嘀咕声,带着一股子撞了邪的惊惧。
见了鬼了……
……
草稿纸上划得乱七八糟,苏木青烦躁地扔了铅笔。
铅笔落在木头课桌上,发出清脆的“嗒”一声。
那道该死的机械传动题,明明书上的知识点都掰开了揉碎了,可一到这道题上,就成了乱麻。
教室后门那儿,倚着个人影。
赵景城就那么站着,看着灯底下那个拧着眉、嘴唇抿得死紧的姑娘。
后背绷成一条线,跟那道题死磕。
他没多留,转身就走了,高大的身影融进夜色里。
下课铃慢悠悠地响了,苏木青把那张算不出来的草稿纸仔细折好,塞进书里头。
刚站起来,桌上“啪”地一声,落下一个牛皮纸包,挺厚实。
“等一下。”
赵景城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苏木青抬起头。
“奶奶让我给你的。”他说。
“赵老夫人?”
“奶奶说你学习费劲。”赵景城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不对味,干咳了一声,别开脸。
“给你参考。”
苏木青解开纸包上的细绳。
《机械原理图解》、《基础力学》、《工厂常用数据手册》。
指尖抚过书脊,这几本书,正是她现在最需要的。
她把书重新抱进怀里,那股子油墨和旧纸的味道钻进鼻子里。
“麻烦你了,也替我谢谢赵老夫人。”
他喉咙里含混地滚了一声,算是应答。
多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大步就走。
苏木青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口气。
“还真是……劳烦老人家了。”
他喉咙里含混地“嗯”了一声,再多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大步就走了。
苏木青抱着那几本书,心里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跟赵景城,还是离得远点好。
夜里那场偷窃未遂的事,像一根刺,扎在苏木青心里。
这个家,是真的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她得尽快搬出去。
下班后,她没直接回家,开始在供销社附近转悠,寻摸着有没有能租的房子。
问了几个人,还真让她打听到一处。拐进一条窄巷子,一个矮胖的女人正坐在门口择菜,看见苏木青,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租房?”
“是,阿姨,我听人说您这儿有屋子出租?”苏木青客气地问。
“有倒是有,”女人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菜叶子,“里头一间小屋,跟我家隔开的,你跟我来看看。”
屋子不大,也就一张床一个桌子的地儿,窗户也小,里头一股子霉味儿。
但好歹是个独立的地儿。苏木-青心里盘算着,问道:“阿姨,这屋子一个月多少钱?”
“三块钱。”女人伸出三个指头。
这个价钱还算公道,苏木青刚想点头,那女人眼珠子一转,瞧着她那急着找房子的样儿,又慢悠悠地开了口。
“哎,对了。”
女人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一拍大腿。
“我这儿的水,可不是白用的,一个月,你得再添五毛钱的水钱。”
她伸出油腻腻的手指比划了一下。
“要是还想自个儿开个小灶,那就再加五毛,拢共四块,一分不能少。”
苏木青捏着衣角的手紧了紧。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就那么看着那个女人。
“我可没说这些?”
女人脖子一梗,嗓门也高了八度。
“我这会儿才想起来,不成啊?”
“我跟你说,我这地界儿,离供销社就两步路,方便得很,有的是人抢着要!”
苏木青松开了捏着衣角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多一个字都是浪费。
天色擦黑,风里带了点凉意。
回苏家那条路,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走。
脚下转了个弯,鬼使神差地,又拐进了那条抄近道的巷子。
巷子两边的高墙把天光都给吞了,比往常更黑,更深。
她一步步往前走,路过那个废弃仓库门口时,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猛地停住了。
就是这里。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窜进脑子里。
生锈的铁门,剥落的墙皮,还有门上那个褪了色的五角星。
报纸……黑色的铅字……
“重大案件”、“敌特”……
几个破碎的词汇在她脑子里翻滚,搅得她一阵心慌。
就是这个仓库。
她弯下腰,手伸向自己的鞋带,身子却绷得紧紧的,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钉住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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