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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修文用普通话讲课时,学生脸上只有茫然。家长堵在校门口,要求换掉这个“连九九表都教错”的“外乡老师”。
李校长力排众议推行普通话改革,武修文则笨拙地学习海话。
单元测试成绩揭晓,尖子班数学竟与普通班持平。
黄诗娴在龙眼树下看着武修文批改作业的侧影,心中莫名失落。
当她踏入他那简陋的宿舍,灯光骤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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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修文踏进海田小学教室的第一天,空气里就悬着一种凝滞的陌生感。他站在讲台后,目光扫过底下几十张黝黑、稚嫩的脸庞,每一双眼睛都像小小的、幽深的礁石洞穴,映着窗外海田村特有的、带着咸湿水汽的天光。他深吸一口气,吐出清晰、标准的普通话:“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新数学老师,武修文。”
话音落下,教室里陷入一片令人心头发紧的沉寂。没有预想中参差不齐的“老师好”,只有一种无声的茫然在弥漫。后排几个胆子稍大的男孩互相挤眉弄眼,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用的是武修文完全听不懂的、像浪花拍打礁石般带着独特韵律的海话。前排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地张了张嘴,似乎想模仿他的发音,最终却只是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单音,随即像受惊的小鸟般迅速低下头,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那一刻,武修文感觉自己精心准备的教案、胸中滚烫的热情,都像退潮时的沙堡,无声地坍塌在无形的语言壁垒前。他来自浮山山脉深处牛六架村,是客家话浸润长大的孩子,后来在松岗小学的四年,早已将白话(粤语)和普通话运用得炉火纯青。可海田村这方水土,滋养的却是另一种独特的语言:海话。它如同生长在茂名沿海滩涂上的稀有红树,根系盘绕在雷州半岛的雷州话和闽南语系的古老脉络里,倔强地维持着自己的腔调与词汇,自成一片外人难以涉足的秘境。据说连见多识广的周总理都曾感叹其难学。此刻,这无形的屏障,实实在在地横亘在他与这些海风滋养的孩子之间。
海田小学虽有推广普通话的旗号,却像一件挂在墙上的旧蓑衣,更多是象征。数学课、常识课、甚至体育课,老师们的声音里都习惯性地缠绕着浓重的海话根须。即便是语文课,为了确保那些抽象的文字符号能在孩子的小脑袋里稳稳扎根,也常需借助方言的拐杖。久而久之,即便如六一班、六二班这些成绩拔尖的学生,他们的普通话也如同初生的牛犊,摇摇晃晃,带着海风咸涩的生硬腔调。
开学第二天,清晨六点的薄雾尚未被海风彻底吹散,尖锐的争执声就刺破了海田小学宿舍区的宁静。
“李校长!李校长!开门啊!”
急促的拍门声带着不容置疑的焦灼。
李盛新校长披衣开门,门口已挤了好几位赶在出海或下田前匆匆赶来的家长。海风将他们身上咸腥的汗味和渔网的气息卷入门内。
领头的汉子,皮肤被海风和烈日镀成古铜色,眉头拧得死紧,声音像沉重的船锚砸在地上!
“李校长,那个新来的武老师,不行!他讲的话,我们家细路仔(小孩子)一句都听不懂!什么‘函数’,什么‘方程’,他念经一样!这不是耽误孩子考中学吗?”他粗糙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李盛新的鼻尖,“毕业班啊!火烧眉毛了!赶紧换个会讲海话的老师来!”
“对!换掉他!”后面几个妇女也跟着附和,声音七嘴八舌,像一群被惊扰的海鸟,“我们巷尾阿强家小子回来说,武老师在黑板上画符,讲的都是天书!这样下去,孩子怎么跟得上?”
“就是!听说他连九九乘法表都教得磕磕巴巴,孩子回来一问三不知!这不是误人子弟嘛!”另一个家长插话,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
李盛新校长费力地稳住身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耐着性子,用夹杂着海话的语调安抚:“阿贵叔,阿婶,大家莫急,莫急!武老师是市里派下来的优秀教师,本事是有的!语言不通是个坎,总要给老师、给孩子一点时间适应……”
“适应?拿孩子的前程适应?”那叫阿贵的汉子火气更旺,“我们没读过几年书,就指望孩子能争口气,考出去!他一来就搞砸锅,我们等不起!”
好说歹说,承诺会立刻处理,李盛新才勉强将这团裹挟着焦虑和怒气的海风送出了校门。
关上门的瞬间,李盛新疲惫地靠在门板上,清晨的凉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上午放学铃声的余韵还在简陋的校园里回荡,教导处那扇漆皮斑驳的木门就被关紧了。屋内弥漫着旧教案纸张和粉笔灰混合的、属于学校特有的微尘气息。窗外,几棵高大的木麻黄在风里发出沙沙的低语。武修文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旧木椅上,对面是眉头深锁的李盛新校长和若有所思的教导主任梁文昌。
李盛新将清晨家长围堵的情形复述了一遍,语气沉重。武修文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膝盖上裤子的褶皱,那粗糙的触感提醒着他此刻的窘迫。窗外孩子们的喧闹声远了,更显得室内空气凝滞。
“武老师,情况就是这样,”李盛新叹了口气,“压力很大啊!家长们的心情,我们理解,但语言障碍确实是客观存在。”
梁文昌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老花镜,镜片后透出温和却带着思虑的目光。
梁文昌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修文啊,其实,这未必是坏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武修文和李盛新:“国家三令五申推广普通话,我们海田小学,也该借此机会,真正动起来了。”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仿佛在叩击一扇尘封已久的大门:“孩子们学话快,像海绵吸水,又有语文课打下的那点底子。只要我们全校上下,从老师做起,课堂内外,都坚持讲普通话。我看啊,顶多十天半个月,这语言关,一定能闯过去!孩子们一旦适应了,反而打开了更广阔的天地!”
李盛新校长沉默着,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海风经年吹拂、略显荒芜的操场。
操场上,几个低年级的孩子在用海话大声笑闹着追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一拍桌子,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响亮:“老梁说得对!这不是武老师的问题,是我们自己骨头软,决心不够!”
他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锐气:“推广普通话,文件年年发,我们年年应付差事!怕这怕那,怕成绩掉,怕家长闹!结果呢?孩子们走出去,连句囫囵的普通话都说不利索!这次,就是东风!借武老师这股东风,全校给我动真格的!从明天起,所有课堂,必须讲普通话!哪个老师再在课堂上讲海话,我第一个找他(她)喝功夫茶!”
他转向武修文,眼神灼灼:“武老师,你就大胆用普通话教!天塌不下来!”
武修文心头一热,那被家长质疑、被学生茫然的目光刺痛的冰冷感,似乎被这股暖流冲淡了些许。
他挺直了背脊,迎着两位领导的目光,声音不大却清晰坚定:“谢谢校长,谢谢梁主任!我一定尽全力教好课!推广普通话,我责无旁贷!”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诚恳的、近乎笨拙的羞赧:“另外……我也想学海话。请老师们,还有学生们,多教我。家长那边,总归还是用家乡话沟通,更贴心。”
他想起清晨那位阿贵叔喷着怒火的双眼,那眼神深处,是望子成龙的焦灼。
一个轰轰烈烈的“普通话运动”在海田小学拉开了序幕。
李盛新校长在教师会上三令五申,梁文昌主任带着值周老师不定时地推门听课,像巡查海岸线的哨兵。然而,语言的惯性如同礁石下顽固的藤壶,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刮除。
数学课上,陈老师讲到关键处,脱口而出的“呢条公式嘅意思就系……”(这个公式的意思就是……)被门口突然出现的梁主任抓个正着;常识课上,王老师解释“潮汐现象”,情急之下又溜出一串海话术语,引来学生一片心领神会的笑声……
老师们私下颇多抱怨!
“普通话?说得磕磕巴巴,自己都难受!”
“统考成绩怎么办?全镇排名压死人啊!”
无形的压力和习惯的力量,让这场运动的推行显得步履蹒跚,成效微弱!唯有武修文,这个被逼上梁山的“外乡人”,成了唯一一个在课堂上纯然使用普通话的“异类”,也是这场运动最孤独也最坚定的旗手!
然而,暗流并未因表面的运动而平息。
不知从哪个角落开始,一股带着咸腥气的流言,像海雾一样在学生和家长间悄然弥漫开来,粘稠而冰冷!
“听说了吗?那个武老师,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就是,松岗那边都不要的,才塞到我们海田来!”
“连九九乘法表都教错,孩子回来直摇头!”
……
这些捕风捉影的议论,如同看不见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武修文的名字!
第一、二单元的数学测试成绩,像一盆冰冷刺骨的海水,兜头浇下!
武修文任教的六一班、六二班这两个承载着海田小学最高期望的尖子班,平均分竟与六三班、四班这两个普通班几乎持平!成绩单贴在办公室门口那面斑驳的墙上,像一张无声的判决书!
那些流言仿佛瞬间找到了坚实的注脚,在家长圈里更加甚嚣尘上!
办公室里,投向武修文的目光变得复杂,先前因他“城里老师”身份带来的那点好奇和隐约的敬畏,如同烈日下的水渍,迅速蒸发殆尽,只剩下怀疑和冷淡!
黄诗娴拿着自己任教的六一班语文成绩单,那上面依旧稳稳地名列年级第一。她站在成绩榜前,目光掠过武修文班级那刺眼的数字,心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她想起李校长当初介绍武修文时那赞不绝口的神情,再看看眼前这近乎惨淡的现实,一种莫名的情绪堵在胸口:他真有校长说的那么厉害?还是……徒有其名?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这个沉默寡言、眼神清澈的新同事能一鸣惊人,还是宁愿他就此沉寂下去。只是看到他那“差强人意”的成绩单,心底深处,竟悄然弥漫开一缕淡淡的失落,像退潮后沙滩上留下的、无法忽视的湿痕。
夕阳的余晖终于燃尽了最后一丝橘红,沉入墨蓝色的海平面。海风渐渐大了起来,带着白日里吸收的燥热和入夜后的凉意,穿过校园,吹得那几棵巨大的老龙眼树繁茂的枝叶“哗哗”作响,如同低沉的海浪拍岸。
宿舍区门口,那棵虬枝盘曲、华盖如云的老龙眼树下,已聚集了好几位吃过晚饭的老师。摇着蒲扇的赵皓星(六二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正和林方琼(六三、四班数学老师)低声谈论着什么……
不远处的屋檐下,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拉长了武修文伏案的身影。他将一张旧课桌和长条凳搬到宿舍门口,用自制的简陋电线拉出灯泡,在光影里埋首批改作业。灯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轮廓,额前垂落的一缕头发随着他书写的动作微微晃动。桌上摊着学生的作业本、厚厚的数学教材、几本翻得卷了边的参考书,还有一碗早已凉透、凝了一层薄薄粥皮的白粥:那是他简单应付的晚餐。
海田小学没有食堂,老师们各自为炊。
武修文在生活技能上近乎笨拙,煮干饭和炒菜对他而言如同另一门外语。在松岗小学的四年,他依赖食堂;到了这里,电饭煲煮粥成了他唯一的选择,寡淡得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林方琼的目光越过摇动的蒲扇,投向灯光下那个沉默的身影,嘴角撇了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赵皓星,刻意抬高了点声音,像是说给所有人听:“赵老师,你们班这次数学考得怎么样啊?”
那明知故问的语气,在晚风里显得格外清晰!
赵皓星摇扇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林方琼,又瞥了一眼武修文的背影,才慢悠悠地开口:“一般般啦!”
他拖长了调子,停顿片刻,又像是补充,又像是开解:“一次两次的单元测试,能说明什么?路还长着呢!”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分量。
“也是,也是!”林方琼脸上那点刻意的神采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有些讪讪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含糊地应和着,低头摆弄起自己的扇柄来。
这位三十出头的女教师,身材窈窕,很懂得用合体的衣裙和恰到好处的淡妆来弥补相貌的平凡,在海田小学的女教师中颇有些风韵。她已连续六年执教毕业班数学,若不是武修文的空降,今年带尖子班的本该是她。此刻,看到武修文带的两个尖子班成绩如此惨淡,她心里那点不甘和不服,早已酿成了幸灾乐祸的甜酒!只是赵皓星那四两拨千斤的话,让她这点心思不好再明目张胆地晾晒出来。
她自然不知道,赵皓星起初的心思与她相差无几。但近来,他惊讶地发现六二班的学生,尤其是语文方面,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早读课上,那朗朗的普通话读书声,前所未有地响亮整齐。他甚至发现,有些学生提前预习了后面要求背诵的课文,竟能用流利的普通话背诵下来!私下询问,才知道这些孩子是被武修文课堂上那口标准、动听的普通话所吸引和感染,觉得说好普通话是件“很厉害”、“很体面”的事。这份因语言之美而萌发的学习动力,让赵皓星对武修文刮目相看。他隐隐觉得,这个新同事身上有一种沉静的力量,眼前的低谷,不过是语言迷雾暂时遮蔽了光芒。何况他赵皓星本就是个磊落之人,此刻更不愿落井下石。
武修文对树下隐约的议论浑然不觉。他批改完最后一本作业,合上红笔,轻轻舒了口气。随即又拿起数学课本和教案,就着昏黄的灯光,凝神思考下一节课的难点该如何突破。那些质疑的目光和流言蜚语,仿佛都被他隔绝在眼前这片专注的光晕之外。
“武老师,这么用功啊?还在忙?”
一个清亮的女声忽然在近旁响起,带着一丝笑意。
武修文一惊,急忙抬起头。
昏黄的灯光下,黄诗娴和另外两位年轻的女老师:四年级语文老师郑松珍和五年级数学老师刘小梅,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课桌旁。
海风吹拂,带来她们身上淡淡的香皂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露水味道。
武修文像被烫到一样,慌忙站起来,凳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下意识地搓着双手,脸颊在灯光的映照下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都未能幸免,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
“黄……黄老师!郑老师,刘老师…好,你们好!”
平日里那份在同学间侃侃而谈的“牛皮大王”风采荡然无存,只剩下面对异性时根深蒂固的局促和笨拙。
“哟!”郑松珍向来心直口快,说话像连珠炮,她促狭地眨眨眼,目光越过武修文,扫向他身后那扇半掩的宿舍门,“武老师这么紧张干嘛?难道房间里藏了什么宝贝,怕我们看见不成?也不请我们进去参观参观?”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揶揄的笑意。
“啊?没……没有!绝对没有!”武修文的脸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他连连摆手,语无伦次,“请进!快请进!欢迎参观!”
他侧过身,手忙脚乱地去推那扇本就半开的门,动作僵硬得像刚上发条的木头人。自卑像无形的藤蔓,在他心底悄然收紧。落聘的挫败、成绩的压力、家长的指责……一连串的打击,让他在异性面前那份本就稀薄的自信,更是消散得无影无踪!
“嘻嘻,那我们可就不客气啦!”
郑松珍爽朗一笑,挽起黄诗娴的胳膊,又朝刘小梅使了一个眼色,三人便带着一阵轻快的风,径直走进了武修文那间狭小却收拾得异常整洁的宿舍。
昏黄的灯光将三位女教师的影子投在简陋的白墙上。
武修文局促地跟在后面,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擂鼓!
黄诗娴的目光好奇地掠过这小小的空间:一张硬板床,铺着洗得发白的格子床单;一张旧书桌,上面整齐地码放着书籍和备课资料;墙角立着一个半旧的帆布行李箱。唯一称得上装饰的,是床头墙上用图钉固定着的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似乎是诗句,字迹清秀有力。窗户开着,带着咸味的海风灌进来,吹得那几张纸页“哗啦啦”轻响。
郑松珍和刘小梅随意地打量着,偶尔低声交谈。黄诗娴的视线却被那些诗稿吸引,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想看清上面的字句。她微微侧身,一缕柔软的发丝被风吹拂,轻轻蹭过武修文僵硬的臂膀,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和难以言喻的陌生触感。武修文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块被拉直的帆布,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这时……
噗!
一声轻微的电流脆响。
头顶那盏昏黄的灯泡,毫无预兆地,猛地熄灭了!
浓稠如墨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连同门外屋檐下那片唯一的光源也彻底消失!
窗外,只有风声呜咽着掠过龙眼树的枝叶,发出更响亮的“哗哗”声,如同涨潮的海浪汹涌扑来,瞬间填满了这突如其来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啊呀!”
“怎么回事?”
郑松珍和刘小梅的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带着猝不及防的惊慌!
黄诗娴也下意识地低呼了一声,身体本能地在黑暗中绷紧。视觉被瞬间剥夺,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她感到身边有温热的躯体存在,是武修文!她下意识地想摸索着后退一步,避开这过近的距离。手臂却在慌乱中向旁边一探,指尖猝不及防地触碰到一片温热!
那触感坚实,带着人体特有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夏季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
是武修文的手臂!
黑暗中,黄诗娴的手指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一颤,僵在了那片温热之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指腹下,肌肉瞬间的僵硬和绷紧,像一块突然被冻结的岩石!时间仿佛凝固了!风声、远处模糊的人语声、甚至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逾矩的触碰无限放大!
她慌忙想抽回手,指尖却像有了自己的意志,在那片温热上停留了一瞬,才像受惊的含羞草叶片一般,猛地蜷缩回来,紧紧攥成了拳!黑暗中,她脸颊滚烫,连耳根都烧灼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攫住了她,混合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令人心悸的异样感觉!
她看不见武修文的表情,却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那具近在咫尺的身体,在黑暗中散发出的僵硬和无声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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