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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蚁岭边防站,站长办公室。吕金山在办公室左右踱步,有些浮肿的脸庞满是冷汗,目光时不时落地内线座机,耳朵已经开始出现幻听了。
似乎电话铃声从未停止过,又似乎那催命的静默从未被打破。
脑子里不断浮现假定的后果,一线力量被全歼的消息。
“……绝对不能出事啊……”
吕金山低声祈祷。
之前他恨不得把陆昭塞去看大门,生怕他继续立功,再也压制不住。
体制内是要讲规矩的,陆昭帝京毕业再厉害也得被他压一头,反之他无权抹除陆昭功绩。
所以吕金山只以各种理由拖延,最后还是会给陆昭各种应有的嘉奖。
这是他混迹官场最大的本事,在规则范围内最大限度‘违规’。
可今天这局面完全不同!
要是因为自己间接导致了这次任务失败,甚至更严重的,导致一线有生力量被全歼,那后果……
吕金山打了个寒颤,冷汗淌得更凶。
规章制度只能保他不坐牢,但保不住他的乌纱帽。
这么大一个窟窿,可能真要去坐牢了。
“陆昭啊陆昭,这次你可一定要立大功!”
铃——
座机作响,只是一秒钟,声音刚刚传开立马就被拿起。
他几乎是半个身子都趴在了桌子上,拿起话筒道:
“喂,我是吕金山,前方任务……任务完成了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嗓子眼里硬抠出来的。
“……成了?!……好好好!陆昭果然是我们站最优秀的战士,回来我一定给他请功!”
挂断电话,吕金山抱着话筒瘫坐在椅子上,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过了好一阵,稍作冷静下来,吕金山眼神恢复一贯的精明。
他面露思索道:“这次行动略有波折,但也充分证明了我们边防站的应急处突能力,以及指挥决策水平是经得起考验的!”
“当然,前线指战员的英勇奋战功不可没。”
他在心中迅速盘算报告的措辞。
无论过程多么惊险,陆昭在其中的作用多么关键,这都不妨碍的他吕金山指挥得当。
他也不是想要抢功劳,那样就违法犯罪了,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只要能在履历上添一笔,吕金山就满足了。
大家现在可以合作共赢嘛。
吕金山站起身,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轻快,踱步到窗前。
窗外,蚂蚁岭在夜幕下,几盏探照灯划破夜空,照映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
他眺望着脚下这片经营许久的领地,脸上洋溢着属于赢家的自得,仿佛几分钟前的惊恐与失态都与他无关。
一如陆昭精准的比喻,他是一只权力硕鼠,双目短视昏聩,可对权力的挖掘却深入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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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边防站的路上。
陆昭与张立科同坐一车,路灯昏黄的光芒不断从车窗晃到两人脸上。
“你今天把特反那边得罪狠了。”
张立科侧头瞥了陆昭一眼。
陆昭依旧靠着车窗,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后掠的山林,侧脸在明灭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
“不在一个锅里吃饭,他咬不到我。”他嗓音平静回答。
“不如用来恶心吕金山,省得他回头又盘算着怎么往自己身上贴金。”
他太清楚吕金山的做派了。
如果没有人去揭穿,吕金山必然会在报告里给自己脸上贴金,用来掩盖自己的失职。
特反部队与自己没有交集,他们不存在利益关系,自然也不需要维护关系。
闻言,张立科面露惊奇。
“老陆,我发现你也不算死倔,玩起手段心还挺黑的。”
陆昭一脸无辜的反问:“我有干什么吗?我只是在维护吕站长声誉,也免得林组被惊扰。”
“现在上尊称,黄鼠狼给鸡拜年。”
张立科忍不住笑了,随即转入正题道:“关于进休干所的事情你给拒了吧,以前纯属是没办法。吕金山把你卡死在尉官这条线上,我一个中队长也有心无力。”
“本来想着好歹让你退到个清净地方,待遇提一提也算个补偿。但今天你救了整个边防站的一线骨干,往后你只要在一线他就拿你没办法。”
陆昭疑惑道:“都是基层,他们能帮我什么?”
“重点不是他们能帮你什么,而是他们不帮吕金山干什么。”
“比如昨天那种情况,他们愿意配合的话。”
张立科举例道:“我带队过去抗议,你觉得吕金山能顶着住压力吗?”
领导有重大决策权,在边防站几乎没有人能够单独与吕金山抗衡。但权力是存在制衡的,站长也并非独裁。
他权力的实施需要依靠基层骨干,也就是今天在场的所有人。
如今边防站基层军官大多都是张立科提拔上来的,因为这是他的职权范围,自然要经营属于自己的势力。
但他没有理由拉着这些人去跟吕金山对着干,今天可以借机把所有人拉过来。
“站长不是土皇帝,没有基层骨干的支持,他什么也干不成,而吕金山名望很差。”
吕金山的履历同样很差,按理来说至少要三十点生命力才能够担任营级边防站长。
暴力部门都看重生命开发,生命力多少会直接影响到职务含权量。
吕金山在技术岗位没人会说什么,唯独不能是站长这种总指挥。
“受教了。”
陆昭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权力的运作,核心不是表面的职位高低,而是谁能掌握执行层的意愿。
学校的理论太空泛了,他又没实际当过大领导。只有在实践中遇到了才会深刻,才能够在将来避免错误。
张立科怕陆昭不懂交际,又继续说道:“你也要跟人家搞好关系,平日见到互相点头示意,心情好打个招呼。比如在食堂吃饭坐一起,就很能增加归属感。”
“可我一直都是自己吃饭,突然靠过去怕不是很尴尬?”
陆昭摸着下巴,没有表现出太抗拒。
“那你这样。”张立科道:“明天我办个庆功宴,大家坐下喝顿小酒关系就近了。”
陆昭点头应下:“行。”
这四年磨炼让他明白,在原则之外的事情,自己必须要圆滑一些。
车内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
晚风吹拂,陆昭陷入思索。
紧接着忽然开口,声音清晰地盖过了引擎声:
“在来之前我进机房查到了一年半前的巡逻路线变更计划书,上面有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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