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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似乎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清晨。但对于黑幕城的居民来说,今天又显得那么平常。
巴纳比·弗雷德里克骑上骡子车,甩动皮鞭,趁着天色未亮驱车赶往七公里外的屠宰场。
饶是他紧赶慢赶,在抵达这个以屠宰牛羊、盛产鲜肉和圣血闻名的“马赫镇”时,那些摊位前已经挤满了许多人。
巴纳比心急如焚,他赶忙从车子里取出圣钵——一只银色的锅,上面雕刻着复杂的纹路。
他抱着那只锅——哦不,是圣钵——挤进了人群中。
吉时已到,圣屠杀开始了。
一些用精料饲养的牛和羊被捆带扎住了前后蹄子,倒吊在木桩上。
它们拼命挣扎着,越挣扎围在他们身旁的人们就越兴奋。
为了保持牛和羊的挣扎,也为了保持周围“顾客”的兴奋,屠户们掏出细而长的皮鞭,一下一下地抽打在它们的身上。
于是牛羊们挣扎的更激烈了,人群中传来的欢呼声也更炽热。
巴纳比不喜欢看到这一幕。
他是说,他接受这些牲口被宰杀,但是怎么说也就是一刀子两刀子的事儿——何必呢?
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跟着父亲来采买圣血时,因为他个子矮好奇心又重,被推着挤着就来到了第一排。
和当时那头吊起来的牛就十厘米不到的距离。
他都快亲上那头牛的鼻子了。
年幼的巴纳比和牛目光相对,他在牛的眼睛里看到了泪水。
是的,不是别的,是晶莹剔透的、一颗一颗往下掉的泪水。
巴纳比很无措,看上去牛很痛苦,但是大家喜欢它的痛苦。
从那天后,巴纳比就不跟父亲一起来马赫镇。
马赫在铁蹄公国的没有成体系的方言中指的就是“神圣之血”。
为此,父亲痛骂他不是个虔诚的信徒,咒骂他长大一定会给弗雷德里克家族带来厄运。
当然那老头子还没能看到巴纳比给他的家族带来厄运,因为在巴纳比24岁的时候,老头子因为喝多了踩到他自己的呕吐物一跤滑倒,一头扎进了井里淹死了。
弗雷德里克家族——这里专指巴纳比和他的母亲不得已填了井,在七十米外又挖了一口井。
喜欢酗酒和酗酒后打人的父亲死了听起来不算件坏事,但从那以后家里所有跟圣教有关的事,都得巴纳比负责了。
讲老实话,巴纳比没那么喜欢猩红之主。
……他有点晕血,他也讨厌血液里面的铁锈味,讨厌那些牛羊被磕破喉咙之前包着泪水的眼睛。
但是牛肉吃起来倒是挺香的——这两者并不冲突。
这话他没有跟任何人说。
他清楚的知道,即便是最疼爱他的母亲,在听到这句话后都会瞪大眼睛,毫不犹豫的从厨房掏出刀来——用儿子的血完成一场祭祀。
这就是猩红之主,这就是铁蹄公国。
和大部分可以自主选择信仰的地区和国家不同,这里的人自出生开始就会被没收信仰。
整片公国的天空就只有一个太阳,猩红之主,就连当今的大公德拉科·卡莱尔也不过是明亮太阳旁的一颗不起眼的光斑罢了。
……
“不能把它的眼睛给蒙上吗?”
纷杂的声音中,一个清澈的童音让巴纳比猛的回过神来。
说话的是屠户家的小儿子,看起来五六岁?正是一脸清澈的年纪。
屠户的鞭子停在了半空中,他尴尬的回头看了一眼:“别瞎说!把眼睛蒙上算什么话!”
“或者爸爸,你能别再打它了吗?小八看起来很伤心。”
小八大概是他给这头牛起的名字。
“我说过了吧,不要随便给畜生起名字——这样会产生羁绊的!”
“小八能听懂我的话,它不是畜生。”
“多嘴!赫利尔!赫利尔!”
店铺旁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了,屠夫开始喊他的老婆想让她把儿子带走。
“老希尔,你得趁这个时候告诉他为什么要打,要不然孩子这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有那好事者开始给他出主意:“对呀,告诉他,只有这样产出来的圣血才是最滚烫的!猩红之主大人喜欢滚烫的圣血!”
还未被教义腐化的孩子睁着无辜而纯净的大眼睛问道:“滚烫是什么意思?是痛吗?我摸到烹煮食物的锅具会痛,小八也是因为痛所以才流泪的吧?”
他无知的问道:“猩红之主大人喜欢它们痛苦吗?”
“老希尔!”
有人在大叫:“我看你这个小儿子要送去接受血浴了!”
“他在挑衅谁的权威!他这么小,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些……希尔·普林顿!你们平时都在家教他什么!”
“不是我,不是我!”
屠夫惊恐的尖叫道:“是这个孩子,他的身体里装着不洁的灵魂!”
“希尔!”
一个女人冲上来抱着孩子,回头惊慌的看着所有人:“他才6岁!他才6岁!他还是个孩子!”
巴纳比安静的站在旁边。
但所有人都找到了将手中标枪丢出去的靶子。
“是不是你?赫利尔,一定是你在背后指责猩红之主大人!”
“你说的对,他还是个孩子,所以一定有一个成年人想要借他的口说出自己心中的话!”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对主是忠诚的!”
“给孩子着了魔,血浴!得对它进行一次血浴!就在这里吧!”
巴纳比越来越往后退。
但身旁围着的顾客们都疯狂的涌上前去“帮忙”。
他们帮忙扯开了尖叫着的赫利尔,直到这个时候这位可怜的母亲还在喊:“他还是个孩子!他是我的孩子,他也是你的孩子!希尔!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可那位屠户,为了向自己的主表达忠心的屠户,竟然在别人,蜂拥而上帮他按住儿子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我来杀牛,拿桶来拿桶来!”
“希尔!你个该死的!”
巴纳比一下子被挤到了人群最外围。
他有些落寞的看着圣钵,心想,看来今天又买不到圣血了。
于是他赶着骡子往回走。
路过海边,远远的望着黑乎乎的一团——这么庞大的身躯,是鲸鱼吗?
鲸鱼怎么会来近海?
巴纳比正好奇着,突然那鲸鱼破水而出。
他瞪大了眼睛。
啊,什么鲸鱼。
那是一艘庞大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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