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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卿枯坐在吱呀作响的木门门槛上,粗粝的木纹硌得尾椎生疼。手里端着的粗瓷碗里,面糊稀得能照见人影,她用竹筷轻轻搅动,浑浊的浆水晃出细碎涟漪,像极了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绪。眼瞅着日头要落进西边的屋脊,碗里的面糊还没动过。这点口粮省着吃也撑不过三日,她长长吁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碗沿——明日总得去寻个活计了。
想到这里,苏晚卿不由得懊恼地捶了下大腿。同样是穿越大军里的一员,别人要么带着空间囤满粮草,要么揣着现代技术叱咤风云,偏她空有一肚子墨水,除了写些风花雪月的文章,竟是连生火做饭都磕磕绊绊。罢了,先顾眼下吧,好歹写文章的手艺还在,或许能找个抄书的活计?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苏晚卿便爬了起来。昨夜特意省下半碗高粱糊,此刻在陶罐里热得冒泡,她就着咸菜囫囵吞下,浆糊般的食物滑过喉咙,总算压下了腹中空虚。收拾好补丁摞补丁的包袱,她先绕去南城的书肆,却被告知最近暂无抄书的活计,伙计见她面生,连多一句都懒得说。
苏晚卿捏紧了空瘪的荷包,转身往北城去。南城的街道窄得两人并排走都要侧着身子,泥土路被踩得坑坑洼洼,两旁尽是低矮的土坯房;一进北城,青石板路陡然宽阔起来,朱漆店铺鳞次栉比,连檐角的铜铃都比南城的响亮几分。这里多是达官显贵的居所,寻常人家哪敢踏足,可如今生计要紧,她也顾不上许多了。
正沿着街面张望,忽闻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响,惊得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顺着涌动的人潮挤过去,只见街角处搭着彩棚,红绸漫天飞舞,两头金狮正随着锣鼓声腾跃,显然是新店开业的光景。
苏晚卿踮脚看了会儿,吉时一到,一个穿锦袍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亲手扯下门楣上的红布,“阳春白雪”四个鎏金大字在日头下闪得人睁不开眼。听周围人议论才知,这是家新开的茶楼,今日茶水免费。
腹中空空的苏晚卿眼睛一亮。她已走了一上午,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此刻别说茶水,便是凉水也能饮下三大碗。水饱也是饱,省下一顿饭钱,便能多撑一日。
她随着人流走进茶楼,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茶香扑面而来。楼内竟是意想不到的雅致,四壁挂着水墨山水,博古架上摆着青瓷瓶,连桌椅都是上好的梨花木,与她这粗布衣裳格格不入。苏晚卿略有些局促,找了个最角落的空位坐下,跑堂的很快送来一壶热茶,她捧着温热的茶壶,冻得发僵的手指才渐渐缓过来。
正小口啜着茶,忽听二楼传来一阵喧哗。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站在栏杆边高声道:“诸位客官,我家店主有令,今日新店开业,特出一上联,哪位能对出下联,当场奖励文银十两!”
苏晚卿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十两银子?足够她嚼用半年了!她本就是中文系出身,写了五年博士论文,对这些文字游戏最是拿手。
说话间,一幅洒金红绸从二楼垂落,众人仰头念道:“茶经巧手烹,任众口难调,一展清香调众口。”
苏晚卿在心里默念两遍,脑中灵光一闪,扬声道:“师自摇篮出,看群芳今展,九州馥郁展群芳!”
声音清亮,盖过了周遭的嗡嗡议论。众人纷纷转头看来,见是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女子,都露出惊讶之色。那锦袍店主从二楼下来,上下打量她片刻,眉头微蹙:“方才是姑娘对的?”
苏晚卿放下茶杯起身,坦然道:“正是,众目睽睽之下,岂会有假?”
店主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却还是命人取来十两银子递给她。苏晚卿接过沉甸甸的银锭,正欲告辞,却被店主叫住:“姑娘留步!”
她转过身,只见店主面色复杂:“我这里还有几副上联,姑娘若能都对出来,赏金翻倍。”
苏晚卿挑眉。翻倍便是二十两,足够她生活一段时间了。于是她坐回原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店主请出联吧。”
此时大厅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连跑堂的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店主示意管事展开第二幅上联:“西连衡岳,北接洞庭,九万里锦绣河山,揽胜须从何地始。”
苏晚卿指尖在桌沿轻轻叩着,沉吟片刻,朗声道:“骨瘗鹿原,灵钟洣水,五千年文明历史,寻根都向此间来!”
店主脸色更沉,又命人拿出第三幅:“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这联是顶难的,不仅要对仗,还得有回环之趣。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苏晚卿却从容地喝了口茶,缓缓道:“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话音落,满堂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店主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终究是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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