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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门无声滑开的瞬间,一股远超地下密室数十倍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息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桑宁的感官上!霉味!陈腐、厚重,如同在地下深处沉淀了数十年的、被遗忘的棺木。
尘土!极细微的颗粒悬浮在从门缝挤出的幽冷空气中,侵入鼻腔。
还有……一种截然不同、却更为刺鼻尖锐的存在——福尔马林!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血腥分解物高度腐败后又被强效消毒剂强行压下的、令人牙酸反胃的化学气息!
这股气息冲击得桑宁眼前一黑,几乎窒息。她踉跄半步,胃里剧烈翻搅。身后的程巍脸色同样瞬间煞白,肌肉紧绷,额角青筋暴起,仿佛这股气味是烙铁烫在他的骨髓里。他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像是被无形的丝线强行扯住脚步,僵立在原地。
暗门后并非她想象的深邃通道。
那是一片绝对的、浓稠到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仅有门缝处透入的一点苍白光线,勉强勾勒出距离门口不远处、两排紧贴墙壁延伸出去的巨大轮廓。轮廓呈长条形,顶部盖着深色的罩布,边缘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像是被遗忘了几十年的……两排铁皮柜?或者,某种大型仪器残骸?
那股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正从这片无尽的黑暗中源源不断地涌出。空气寒冷刺骨,与门外地下室的潮湿阴冷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从地核深处渗透出来的、恒定的、灭绝生机的冰寒。
“这里……”程巍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痛苦的挣扎,“我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他的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桑宁本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熟悉?在这种散发着福尔马林和腐朽气息、如同停尸房入口般的黑暗禁地?她猛地看向程巍,借着微弱的光线,她惊恐地发现他的瞳孔在黑暗中异常地放大,失焦地“望”着那片黑暗的深处,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汇聚成流滴落,全身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弓弦。那不是恐惧的眼神,更像是一种被无形的钥匙强行插入大脑、疯狂搅动记忆碎片时,所呈现出的空白剧痛!
桑宁的心脏狂跳如擂鼓。不能再等了!无论是逃避这令人发疯的气味,还是阻止程巍陷入这种诡异的状态,她都急需一个光源!她颤抖的手在口袋中摸索,按亮了手机自带的LED手电——光芒如同一柄利剑,骤然撕裂了门前的黑暗!
刺眼的白光照向前方那两排巨大的长条形轮廓——
不是废弃的铁皮柜。
也不是大型仪器。
那赫然是两排并行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病床!医院里常见的那种,但款式极为老旧,锈迹斑斑的铁架,边缘是早已失去弹性、呈现出一种霉变的深褐色的皮质束缚带!每一个束带扣都如同干瘪的黑眼珠,悬挂在尘埃里。
光芒所及的第一张床靠近门口。它没有被罩布完全覆盖。破旧的白布皱巴巴地掀开一角,露出了床板——上面空无一物,但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尸体脱落的皮肤组织化成的灰白粉尘。
紧接着,强光扫过旁边靠墙站立的一个巨大阴影——那是一个至少有两人高的老式玻璃立柜!落满灰尘的玻璃后面,竟然还储存着东西!一排排深棕色的玻璃广口瓶浸泡在浑浊发黄的液体里!瓶内盛装的东西在光线照射下投下狰狞扭曲的倒影——某种细长扭曲、如同巨大肠子般的深色管道组织?!另一个瓶子里则密集地漂浮着许多惨白、小巧的,带着环形螺旋纹路的东西……是牙齿?!人类的乳牙?!
嗡!桑宁的胃部狠狠痉挛起来,眼前阵阵发黑!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那冰冷的福尔马林气味冻结!这里不是储藏室!这鬼地方曾经……是个地下医学实验场地?!而且是极其原始的、充满了禁忌和不人道的……
“呃——!”
一声痛苦压抑的闷哼自身边响起!是程巍!他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身体蜷缩着,剧烈地颤抖!手机的光线照亮他惨白的脸,那双失焦的瞳孔在混乱中急剧地收缩、放大,仿佛有无数尖针正在颅内翻搅!“烫……红……针……针扎……!”他破碎的词语从牙缝里迸出,含糊不清,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不要!!走开!!”
“程巍!”桑宁失声惊叫,恐惧压倒了眼前的视觉冲击!她下意识伸手去扶他,指尖触到他剧烈颤抖、滚烫的手臂肌肤!“程巍你怎么了?!醒醒!看着我!”他是被这些景象刺激得精神崩溃了吗?还是……这种环境和气味本身,就是埋藏在他大脑深处某根恐惧之弦的开关?!他口中破碎的“针”、“烫”、“红”是什么?
混乱惊惧中,桑宁唯一保持理智的方向就是——必须立刻寻找通道!绝不能再在这个地狱般的“病房区”门口停留一秒!她的手机光线疯狂扫射着,越过那些恐怖的玻璃瓶和老旧病床,投向空间的更深处!
强光撕开浓稠的黑暗,如同舞台追光般打在了“病房区”尽头,一扇与入口平行的墙壁上!
那里并非墙壁!
而是一道厚重的、巨大的、完全由某种冰冷的、散发着钢铁气息的金属铸造成的门!门表面布满了岁月的锈迹,门中央镶嵌着一个巨大的、同样锈迹斑斑的轮盘式阀门,如同潜艇舱门!阀门的正中心,一个硕大的、阴刻的字母毫无遮掩地呈现在刺眼的光柱下——
“W”
W!工作室地下木门上的那个标记!被“程巍”用鲜血涂抹在相框背板上的符号!它居然以如此巨大、具象、充满压迫感的方式,烙印在这道隔绝了更深黑暗的终极之门前!
程巍在剧痛混乱中听到桑宁的惊叫,艰难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顺着那束光,视线穿过病床的间隙,模糊地落在了那道门上。巨大的“W”闯入他疯狂混乱的视野!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尘封的熔炉闸门,一股更为猛烈的、带有灼热金属气息和尖锐刺痛感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坝!
“不——W!不进去!”他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凄厉嘶吼!那嘶吼里不再是纯粹的混乱痛苦,而是陡然爆发出一种极度清晰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刻骨恐惧!这恐惧是如此强烈、如此熟悉、如此深入骨髓!如同烙印在他基因里的本能!他猛地挣开桑宁搀扶的手,踉跄着就要往后逃,仿佛那道门一旦打开,就会释放出足以将他彻底熔解吞噬的炼狱之火!
就在程巍因为那巨大的“W”门而彻底失控要逃离的瞬间,福尔马林和腐朽气息笼罩的更深处,那巨大W标记的沉重金属门扉之下,毫无预兆地亮起了一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
这光并非来自门缝,而是从门下方的墙角处渗出。那是一条极其隐蔽的、扁平的电子门缝!高度只有几厘米,宽度几乎与整个大门等同。幽绿的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水流,平静地流淌在门缝之下,为这片死寂的空间增添了一份诡异的科技感。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伴随着绿光亮起,一阵低沉的、几乎被空间和尘埃所吞噬的嗡鸣声,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隐约传来。
是独立供电的应急灯光?还是某种精密设备的待机指示灯?
那幽绿的光线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惊恐的桑宁心头。门后面还有空间!而且是依旧维持着基本运转能力的空间!这嗡鸣是设备运转声?难道……还有人?或者更可怕的东西在那道“W”门后?
她猛回头,看向几乎要被原始恐惧压倒、只想逃离这个地狱的程巍。他因为强烈的恐惧而肌肉僵硬,眼神溃散,精神濒临崩溃边缘。不行!不能让他走!无论这恐惧源自何处,它一定与门后的东西,与整个谜团的核心紧密相关!他可能就是那个唯一能真正解开“W”后面之谜的钥匙!
千钧一发!桑宁瞥见幽绿光源方向墙边靠着的物体!那是一根将近一米长、沾染着黑褐色污渍的沉重撬棍!像是早已被废弃的工具,绝望中唯一的武器!
“走?!”桑宁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因为急促和恐惧变得尖锐刺耳,像是要刺穿程巍耳膜深处那层恐惧的屏障!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抄起那根冰冷沉重的撬棍,横跨一步死死挡在程巍与那扇巨大锈蚀的暗门之间,身体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劲弓!
“看着那道门!程巍!”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用撬棍的尖端狠狠一指那巨大的、仿佛流淌着邪异绿光的“W”!金属尖端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看见那个‘W’没有?!就是它!你涂在血照上的字!它在这儿锁着呢!你怕的不是黑暗!不是那些瓶子里的鬼东西!你怕的是这道门后面!是你自己!是你的过去!!”
声音在死寂恐怖的旧“病房区”里如同惊雷炸响,震得顶棚灰尘簌簌而落。桑宁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剧烈颤抖,握着撬棍的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水,但她眼神却亮得惊人,死死逼视着陷入混沌痛苦的程巍!
“告诉我!W门后是什么?!是你不能让我看见的东西?还是你不能面对的自己?!你说过要答案!现在答案就在眼前!睁开你的眼!看着它!!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被这里面的东西活吞掉!!”
或许是她近乎疯狂的咆哮和那根指向深渊终极标志的撬棍,劈开了程巍脑海中那浓稠如泥沼的恐惧。他剧烈喘息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痛苦地聚焦,终于落在那扇流淌着诡异幽绿光芒的巨大金属门上!
巨大的“W”符号倒映在他痛苦收缩的瞳孔深处!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恐惧片段,而是一片极其混乱、却更具象化的视觉残片猛地炸开!眼前不再是冰冷的铁门,幻象扭曲了空间——
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和诊所一楼老太太截然不同),带着某种疯狂病态的欣喜和狂热!
冰冷的针管闪烁着银光,刺破皮肤!
他小小的身体被皮质的束缚带勒进皮肉!挣扎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视野里到处是刺眼晃动、如同太阳碎片般的碎裂白炽灯!还有……还有一大片汹涌奔腾的、黏稠浓艳的猩红色!那红色翻涌着,仿佛要将他整个吞没!
巨大的玻璃后面,晃动着一张同样被恐惧撕裂的、苍白陌生的孩童面孔!
远处,仿佛隔着厚厚的玻璃窗,一道熟悉到令人心碎的、属于孩童的小小身影扑在外面,小手疯狂拍打着玻璃,发出无声的哭喊……那孩童模糊的脸……
“呃啊啊——姐……姐——!!”程巍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撕裂心肺般的、带着绝望哭腔的哀嚎!这哀嚎震得桑宁心脏停跳了一拍!姐姐?!他叫谁?!
幻象如同被砸碎的镜子瞬间消失!所有刺眼的碎片和腥红的潮水骤然褪去,只剩下眼前巨大冰冷的金属门、流淌的幽绿门灯……和一个他无法承受却无比清晰的认知!
“实验室……核心……治疗……”程巍眼神涣散,声音颤抖如同风中残烛,每个词都像是从冰冷的地狱边缘抠出来的,“……W……是……Ward……病房……禁闭区……”他终于吐出了一个勉强能指向意义的词语!
Ward!病房!或者更具体地说,是那个标记着特殊符号、进行特别“治疗项目”的隔离禁闭区域!难怪他如此恐惧!那些针!那些束缚!那些红色的幻觉!根本不是医院病房!更像是对异常思维或行为的某种强力的、非人的“矫正”场所?!
桑宁浑身冰冷!童年?程巍在这里被强制进行过某种实验性治疗?!姐姐?他幻象里隔着玻璃呼唤的小孩是谁?那个玻璃后面惨白陌生的孩童又是谁?程巍似乎还有个兄弟或者姐妹?也在这种地方?!
就在这时!
吱嘎——!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突兀响起!
那扇通往诊所一楼、原本被桑宁用力关闭的密室门,竟然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道微弱的、来自外面地下室的昏黄光线首先涌入,在那道昏黄光线的映衬下,一只苍老干枯、指甲修剪得异常齐整的手,稳稳地搭在了敞开的门框上。
老太太!诊所一楼的银发老太太!她竟然没有被锁住!她找到钥匙或者用了某种方法,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楼上的牢笼,此刻就这么安静地、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了密室门口!
她的身体完全显露在光线中。银发在暗处似乎散发着微弱的荧光,脸上依旧是那种混合了看透世事的悲悯与麻木的平静。她的目光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先是落在浑身僵硬、正被程巍“核心禁闭区(Ward)”这个关键词震撼得失魂落魄的桑宁脸上,然后越过她,稳稳地、精准无比地投向了黑暗深处,那道流淌着幽绿光芒、标记着巨大“W”符号的终极铁门!
老太太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沉睡了太久、终被惊醒的疲惫,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如同冰层下涌动的哀伤?她薄薄的、颜色寡淡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就在桑宁几乎以为她要发出尖叫或者喝止时,却听见老太太用一种极其平静、平静到近乎诡异的语气,如同在陈述一件古老往事般,清晰地说:
“程巍医生,还有这位姑娘……‘Ward禁闭区’,从来就不需要用撬棍或者钥匙打开。”
她缓缓抬起那只枯瘦的手,不是指向铁门,而是……指向了在混乱与恐惧的泥沼中挣扎、已然触及了可怕真相片段的程巍!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声音里第一次渗入了一种无法伪装的、深深的疲惫和决绝:
“打开那扇门的钥匙……”
“……一直都在他的脑子里啊。”
一股冰寒刺骨的恶念瞬间从桑宁的脚底直冲天灵盖!老太太不是在说疯话!“钥匙”在程巍脑子里?!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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