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诗剑镇山河:从寒门到至尊 > 第二十章 翰林院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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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整理了一下洗得发白的青衫袖口(这身寒门象征此刻反而成了最好的护身符),从容出列,对着御阶深深一揖,朗声道:“陛下、太后垂询,草民诚惶诚恐。国用之道,艰深繁复,策论已尽述胸臆。然太后有命,令以诗咏志,彰新朝气象,草民虽才疏学浅,愿抛砖引玉,献丑一首《沁园春·大胤新篇》。”

    “沁园春?”殿内响起几声低低的讶异私语。此词牌长于铺陈,气势磅礴,但用在颂圣上,极易流于空泛堆砌。众人目光或期待,或审视,或等着看笑话。

    林逸无视所有目光,挺直腰背,目光仿佛穿透了金殿辉煌的穹顶,望向那浩渺的历史长河。他气沉丹田,清朗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开来,字字铿锵,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豪迈与洞见:

    “大胤山河,万里如画,千载风流。

    看大江东去,滔滔谁主?

    青山依旧,几度春秋。

    梁帝宫花,金粉秦淮,都付渔樵说未休。

    俱往矣!数兴亡过眼,粪土王侯!”

    开篇三句,气势磅礴,点出大胤山河壮丽,历史厚重。紧接着笔锋陡转!“大江东去,滔滔谁主?”—— 一句问苍天!直指这看似繁华的江山,真正的主宰是谁?是龙椅上的幼主?是帘后的太后?还是阶下的权相?这一问,石破天惊!满殿官员,包括赵德芳在内,脸色都是一变!

    “青山依旧,几度春秋”暗喻王朝更迭如四季轮转。“梁帝宫花,金粉秦淮,都付渔樵说未休”—— 毫不避讳地提及前朝大梁的覆灭,将那些醉生梦死的权贵奢靡,化作渔樵闲谈的笑料!“俱往矣!数兴亡过眼,粪土王侯!”—— 更是惊世骇俗!将历代王侯将相,视作粪土尘埃!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狂狷?满殿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梁太后在珠帘后,身体微微前倾。

    林逸声调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革故鼎新的锐气:

    “幸新元启幕,天光破晓;

    稚龙初啼,声震寰球。

    当破沉疴,涤荡浊秽,

    欲唤春雷动九州!

    须晴日,看江山再造,谁立潮头?”

    “新元启幕”点明永初新朝,“稚龙初啼”喻指年幼的皇帝,寄予厚望。“当破沉疴,涤荡浊秽”—— 这八个字如同利剑,直指策论中抨击的土地兼并、吏治腐败等积弊!“欲唤春雷动九州!”—— 呼唤一场摧枯拉朽的变革风暴!“须晴日,看江山再造,谁立潮头?”—— 再次设问!在这再造江山的洪流中,谁能成为真正的弄潮儿?是锐意进取的贤臣?还是……在座的诸位?

    这半阙词,将颂圣与新朝气象的期待,巧妙地融入了对积弊的猛烈批判和对变革的强烈呼唤之中!颂圣而不媚俗,激昂而不空洞,更是字字句句都在回应他策论中“摊丁入亩”、“重典治吏”、“技进强国”的核心思想!

    短暂的死寂后,林逸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洪钟大吕,带着睥睨古今的豪情:

    “惜前朝旧制,积弊难返;

    朱门豪强,锢鼎如囚。

    士绅权贵,空谈误国,

    只识圈田累万畴。

    俱往矣!扫尽陈腐弊,

    还看今朝新筹谋!”

    “惜前朝旧制,积弊难返”—— 痛陈历史教训。“朱门豪强,锢鼎如囚”—— 控诉豪强兼并土地如同枷锁禁锢国运!“士绅权贵,空谈误国,只识圈田累万畴”—— 辛辣讽刺那些尸位素餐、只顾私利的权贵阶层!句句如刀,直指赵德芳及其党羽的核心利益!金殿之上,已有几位老臣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逸“你…你…”说不出话。赵德芳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平静终于出现一丝裂痕,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

    “俱往矣!扫尽陈腐弊,还看今朝新筹谋!”—— 再次宣告,那些陈腐的、阻碍国家前进的弊端将被彻底扫除,希望就在今日朝廷将要采取的新政(暗指他的策论方略)!

    词句已毕,余音似仍在金殿梁柱间轰鸣激荡!林逸收声,垂手肃立,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将王侯将相都视作粪土、痛斥权贵误国的狂生不是他本人。

    整个金銮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

    落针可闻!连梁太后珠帘的轻微晃动声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首前所未见、气势磅礴、思想锐利、批判辛辣到了极致的“颂圣词”震懵了!这哪里是颂圣?这分明是檄文!是战书!是砸向这潭死水的惊雷!它完美避开了歌功颂德的俗套,更跳出了赵德芳预设的陷阱,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豪放与深刻,将新朝气象与破旧立新的决心融合得天衣无缝!

    “啪嗒!”

    一声轻微的脆响打破了死寂。是赵德芳手中把玩的一枚羊脂玉佩,竟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痕!他面沉如水,眼神死死盯着林逸,那目光中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僵。

    “好!好一首《沁园春·大胤新篇》!好一个‘粪土王侯’!好一个‘还看今朝新筹谋’!”

    一个清越又带着一丝激动的声音响起,并非来自珠帘后,而是——龙椅上的小皇帝永初!那孩子不知何时已坐直了身体,小脸涨得通红,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与年龄不符的激动光芒,竟不顾礼仪,直接拍案叫好!他显然没完全听懂那些深意,但词中那股睥睨天下、破旧立新的磅礴气势,深深震撼了他幼小的心灵!

    “陛下!”赵德芳立刻躬身,语气带着不赞同的提醒。

    “皇帝!”珠帘后,梁太后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带着一丝惊讶与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她似乎也被这首词震动了。

    小皇帝被两股声音一压,气势顿时弱了几分,但还是梗着脖子,指着林逸:“母后,相父!这个林逸……他,他说得痛快!比那些只会念‘圣明’的折子强多了!朕……朕觉得他说得对!要破沉疴!要新筹谋!”

    童言无忌,却如利刃,狠狠刮在满殿朱紫的脸上。

    梁太后沉默了片刻,珠帘轻晃,她的声音恢复了雍容,却多了一丝果决:“皇帝虽年幼,此言亦有几分道理。林逸此词,惊才绝艳,气魄雄浑,更难得的是词中深意,与方才策论一脉相承,皆是忧国忧民、锐意革新之语。我大胤立国百年,承平日久,确需此等振聋发聩之音!此等经世致用之才!”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传哀家懿旨,皇帝口谕:今科会元林逸,策论精辟,诗词绝世,忠直敢言,实乃国之栋梁!特破格擢升,授翰林院编修之职,即日入值!望尔不负圣恩,以方才策论、词中锐气,为新朝效力,涤荡积弊,再造山河!”

    轰!

    这道旨意,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冰水,瞬间在金殿炸开了锅!

    翰林院编修?!

    那可是清贵无匹、储相之阶的职位!历来非进士前三甲(状元、榜眼、探花)或背景深厚的世家子弟不可得!林逸一个寒门会元,未经殿试最终排名(尚未唱名),竟被太后皇帝直接破格点授翰林编修?!这在大胤开国以来,闻所未闻!

    “太后!陛下!万万不可!” 一名隶属赵党、须发皆白的老御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祖制!祖宗之法不可违啊!翰林清贵,关乎国本,岂能由寒门骤进?此例一开,朝纲何在?礼法何存啊!老臣……老臣泣血恳请太后、陛下收回成命!” 他捶胸顿足,表演得情真意切,仿佛林逸当上编修,大胤明天就要亡国。

    “臣附议!” “臣亦附议!” 瞬间,又有七八名赵党官员出列跪倒,金殿之上跪倒一片,齐声反对。

    赵德芳依旧垂手侍立,没有跪,也没有出声反对,只是那眼神愈发冰寒。他没想到梁太后竟如此果断,借着小皇帝的冲动和这首词的“势”,直接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这已不是简单的提拔,而是太后在向朝野释放一个强烈的信号:她要启用寒门,要打破赵党对清流喉舌(翰林院)的垄断! 林逸,就是她选中的那把刀!

    “祖制?礼法?” 梁太后的声音透过珠帘传来,带着一丝冷峭,“哀家问你们,太祖开国,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可有几个是世家出身?太宗定鼎,推行新政,锐意革新,可曾拘泥于祖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如今北狄虎视,吏治积弊,民生多艰,朝廷正需破格之才,锐意进取!林逸之才,策论、诗词诸位有目共睹,莫非还抵不过那些只会死守陈规、空谈误国的庸碌之辈?尔等反对,是质疑哀家与皇帝识人之明?还是……怕了这‘新筹谋’,怕动了尔等盘中的羹?!”

    一连串诛心之问,如同重锤,砸在那些跪地官员的心上。尤其最后一句,直指核心,让他们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再不敢多言。

    “臣……不敢!” 领头的老御史哆嗦着,再不敢多说。

    赵德芳此时才缓缓出列,躬身道:“太后圣心烛照,破格拔擢英才,实乃大胤之福。林会元才华横溢,忠心可嘉,入值翰林,必能有所建树。老臣……附议。” 他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但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

    大局已定!

    “林逸,还不谢恩?” 司礼太监尖细的嗓音提醒道。

    林逸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从认出阿七的震惊,到诗词反击的决绝,再到此刻被破格提拔的狂喜与警惕交织……他深吸一口气,撩起青衫下摆,对着御阶深深拜下:“臣林逸,叩谢陛下、太后天恩!陛下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臣定当肝脑涂地,竭尽驽钝,以报君恩!”

    这一刻,他不再是清河县那个被牛撞飞的穷酸书生,不再是地牢里与鼠谋皮的囚徒,而是大胤永初朝,破天荒以寒门会元身份,一步登天,跻身清贵翰林之列的新贵!金殿之上,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有羡慕,有嫉妒,有难以置信,更有来自赵德芳及其党羽那如同毒蛇般阴冷的恨意。

    朝堂震动,风暴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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