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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面果然是他们的最后一面,当温禾跨出这个小院的时候,他们就彻底成了两个世界的人。等温宥的伤好了,他特意去打听了关于姑姑的事情,原来当今圣上将姑苏赐予了锦荣郡主做封地,锦荣郡主纯孝,将自己的父母都接过去奉养。
而谢昱还留在京中,听说温屿的身子不怎么好,侯府中的一切事务都是由他打理的。即便是自己看不上的弟弟温霖也跟着杨芷兰开始学做生意,家中颇有家资,也算是富贵一生。
只有他,从高门贵府的少爷变成了平头百姓,失去了一条胳膊后,他试着去找活干,可别人都嫌弃他是个残疾,只有一个客栈的老板见他长得好,又识字,让他做了个跑堂。
在这期间,他也跟账房的女儿相识相爱,最终结成了夫妻。二人的生活平平淡淡,只是徐颜仍旧没忘记飞黄腾达的梦想,希望他娶个高门贵女。
温宥跟她说不通道理,便拿着温禾给他的钥匙去了城东的当铺,那里有姑姑给他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这些东西不是别的,只是一份普通的聘礼,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弥足珍贵。
温宥拿了东西去向自己心爱的女子提亲,二人终于结成夫妻。
温宥并不爱带着妻子回到自己生活多年的小院子,无他,他的母亲是个极难缠的对象,她总是异想天开。
当初她抛弃了侯府的富贵生活,做着他能封侯拜相的美梦,哪怕如今的他少了一只手,也未曾完全放弃,她将这份希望放在了自己的孙辈身上。
在成婚后的第三年,妻子生下了一个女儿,成婚后的第五年,他们孕育了第二个孩子,是个男孩。
自从简儿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徐颜的生活就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彻底地改变了。
这个小小的生命给她带来了无尽的喜悦和希望,也让她对生活有了全新的期待,她想让孙儿完成她未完成的心愿。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徐颜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牺牲。尽管岁月已经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她不再年轻,但她依然坚持着摆摊卖菜的生计。
一家人的劲往一处使,简儿也足够争气,在学业上倒是没让他们操过心。
等到简儿二十三岁的时候,就中了举,称一句少年英才都不为过,这时,徐颜才觉得自己弯了大半辈子的腰终于挺了起来。
徐颜每日卖菜都能听到那些客人的恭维,她捡起了从前的贵妇的派头,与这市井小巷格格不入。
今日的集市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街道四周有官兵把守,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
徐颜好奇的问卖包子的小贩,“这是来了哪家的贵人?搞了这么大的阵仗。”
卖包子的小贩将热气腾腾的包子交给客人,才回答道:“是谢丞相跟丞相夫人回来了。这丞相大人是昭王的表弟,娶了温侯府里的小姐,二人夫妻恩爱,即便成亲多年,也未纳妾。听说丞相在姑苏给丞相夫人种了满院子的素冠荷鼎,一株就价值千金。这次他们回来,是因为温夫人的亲哥哥病了。”
卖包子的小贩没少接触贩夫走卒,他对京中发生的新鲜事无有不知。却不曾想徐颜听完后,失魂落魄的看着不远处的马车。
一声有力的马嘶声将人们的目光吸引去,那是两匹身材高大的上等踏雪乌骓,车架全部采用千年金丝楠木,里面铺着柔软的绒毯。
微风卷起帘子的一角,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夫人靠在一身锦衣狐裘的男子肩上。男子眸光清冷疏离,只有在看向身侧女子的时候,眉眼才会染上笑意。
二人的感情当真像传言那般恩爱,这份恩爱也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
徐颜手忙脚乱地将菜收进篮子里,她脚步匆匆,恨不得立刻飞回家中。
当她终于推开家门,只见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孙儿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色,一双眼睛闪闪发光,仿佛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了。
见她来了,简儿高兴道:“祖母,谢小侯爷说我与他有缘,收了我做府中幕僚,一个月能领十两银子呢!”
“什么?怎么可以!你怎么能当侯府的下人呢?”徐颜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心中那一腔炽热的火焰也被熄灭。
简儿不知其他,只以为祖母不了解,便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若是差事办得好,能被小侯爷看中,以后也能谋得一官半职。”
徐颜失落的跌坐在椅子上,“你是举人啊,你的未来是为官造福一方,而不是这样蹉跎自己的才华。那谢长宁当初也不过是一介白身,如今可是做了一国丞相。”
简儿诧异的看着她,“祖母,你胡说什么呢,像谢丞相那样的天赋卓绝之人又有几个?孙儿这次虽然侥幸中举,但还有的历练,以后能做一县之令便已经很好了,要知道每日在侯府门前徘徊的举子不下百人,谢小侯爷选中我只是因为看我有些亲切。”
现实的遮羞布被挑开,徐颜这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自己满心满眼盼望着儿孙成才,结果好不容易等到孙儿中举,所得到的东西还是寥寥无几。
当年她还在侯府的时候,十分讨厌一些穷酸儒士往来于府中,没想到自己孙儿居然也变成了其中的一员。
她错了,这天下只有一个谢长宁,她却误以为每个人都能成为谢长宁。她费心半生谋算,却把日子过的越来越差,这样说起来还不如安安分分在府里做她的大夫人。
徐颜已经忘记自己刚重生回来时的心愿了,现在侯府的生活离她太过遥远,她是万万不敢想的。
唯一让徐颜欣慰的是温泽走了,他走的时候身上都生了烂疮,听说杨芷兰对其十分嫌弃,草草给他下葬了。
这件事也让徐颜想明白了一些,上辈子温泽对杨芷兰言听计从,并不是因为杨芷兰的手段有多高明,仅仅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
徐颜这辈子活了八十多岁,她见证了温禾幸福的一生,知道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她的丈夫、儿女仍旧陪伴在她身侧,甚至谢长宁在温禾死后,仅隔了一天就殉情了。
谢长宁在临终之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写下了一篇诀别书。这篇诀别书里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他用生命的血泪所铸就,字里行间透露出他对妻子深深的眷恋和无尽的爱意。
这是徐颜无法想象的情感,她与温屿、温泽的感情是畸形的,是一辈子不能展现在人前的,别怪她妒忌,谁让温禾总是能轻易的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而徐颜虽然长寿,但她一直像地沟里的老鼠,阴暗的不能见天日。后来遇到了灾年,她的重孙竟是给谢昱的孩子当起了马夫,靠着主子的恩赐才能活下来。而本来,他们都应该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徐颜最后是在懊恼中离去的,她一切不幸的源头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她的贪婪。
这些年来,她的脑海里不断盘旋着一个问题:为什么上辈子温禾会对她如此残忍?这个疑问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始终萦绕在她心头。
她不禁开始反思自己的过去,试图从记忆的深处找到一些端倪。渐渐地,她意识到温禾或许早就看透了她的本质。她这个人一旦得势,就会变得极度自私和虚荣,甚至连亲人都无法容忍。
她总是处处与人攀比,眼中只有别人的缺点和不足,却对自己的问题视而不见。
如今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不齿。也许,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对她的惩罚吧。
再有轮回之时,希望她能安分守己一些,珍惜拥有的,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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