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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桌上摊着那份DNA鉴定报告“生物学父亲概率99.99%”的字样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发疼。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护士抱着两个襁褓走进来,说是龙凤胎,他高兴得给全医院的人都发了红包。可第二天醒来,保温箱里只剩下一个女婴,另一个连同襁褓里的梅花项链都不见了。妻子当场哭晕过去,他发动了所有关系寻找,却只找到些零碎的线索,人贩子说孩子可能被卖到了南方,从此杳无音信。
这些年他总对着萧语的脸发呆。小女儿被宠得像只骄傲的孔雀,说话带着刺,却会在他醉酒时偷偷给他盖毯子。他常想,如果丢的是萧语,他会不会更痛?直到周捷出现他才明白,手心手背都是肉,缺了哪一块,心都是空的。
“老爷,二小姐在楼下等您,说想跟您学下棋。”管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周秉掐灭雪茄,起身时碰倒了桌上的相框。
玻璃碎裂,照片里的萧语骑在他脖子上,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走到楼梯口,他看见周捷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手里捧着本棋谱看得入神。
她穿了件萧语的米白色毛衣,袖口太长,露出半截纤细的手腕,阳光照在她发顶,绒毛都泛着金辉。
萧语蹲在她旁边,叽叽喳喳地讲解着:“这个马不能这么走,会被对方的炮吃掉的……”听到脚步声,周捷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像只受惊的小鹿。周秉忽然想起她第一次来别墅时,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双手攥着书包带,连“伯父”都叫得磕磕绊绊。
“爸。”她站起身,声音细若蚊蚋。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爸”,声音里带着试探和紧张。周秉的喉咙发紧,点了点头:“棋盘摆好了?”萧语立刻跳起来:“我来摆我来摆!”她手脚麻利地铺开棋盘,偷偷给周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放轻松。
周捷执黑先行,手指捏着棋子悬在半空,犹豫了半天还是落错了位置。周秉没说话,只是用马吃掉了她的兵。萧语在旁边急得直跺脚:“姐姐你傻呀,这步棋不能这么走……”“观棋不语真君子。”
周秉敲了敲棋盘,余光却瞥见周捷悄悄吐了吐舌头,像个偷糖的孩子。他忽然想起周游说过,周捷在养父母家时,于苏苏总叫她“捷捷”,说她做题时会对着草稿纸发呆,啃着笔头想不出答案的样子特别可爱。
一局棋下了两个小时,周捷输得一败涂地,却笑得眉眼弯弯:“爸,你好厉害。”“多练练就好了。”周秉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以后每天晚上都来陪我下一盘。”
周捷的眼睛亮了,像落满了星星:“真的吗?”萧语在旁边插嘴:“爸从来不让别人碰他的棋盘,上次我想摸一下,他都把我骂哭了。”周秉瞪了她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他看着周捷小心翼翼地把棋子放进棋盒,忽然觉得这二十多年的空缺,好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填满了。
陈凯坐在自家,公司的会议室里,指尖敲着桌面的节奏越来越快。对面的部门经理战战兢兢地汇报着项目进度,额头上渗着冷汗,谁都知道这位二公子刚从警局出来,心情正差得要命。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着你有什么用?”陈凯把文件扔在桌上,声音冷得像冰,“这个项目下周必须落地,办不到就卷铺盖滚蛋。”经理连滚带爬地退出去,会议室里只剩下陈凯一个人。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想起三天前在警局见到父亲时的场景。陈父穿着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在他面前第一次红了眼:“陈凯,你要是再敢惹事,就别认我这个爹。”
可转身,父亲还是动用了所有关系,把他捞了出来。陈家就他一个儿子,再不成器,也是父母的心头肉。
手机响了,是手下发来的消息:“凯哥,周捷那边搞定了,她说想知道周雨死前最后见的人是谁,约在皇冠酒店808房。”陈凯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他忘不了在甜品店,周捷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件肮脏的垃圾;忘不了周游把她护在身后时,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更忘不了自己被警察带走时,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他要让周捷知道,得罪他陈凯是什么下场。
他要让她哭着求他,要让她知道,只有他才能给她想要的一切。周捷站在皇冠酒店808房门口,手心沁出了汗。
半小时前,她收到一条匿名短信,说知道周雨死前见的人是谁,约她在这里见面。她本想告诉周游,可他正在帮萧何处理公司的事,她不想打扰他。深吸一口气,她推开了房门。房间里没开灯,只拉着厚重的窗帘,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有人吗?”她试探着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走到客厅中央,她忽然觉得不对劲。这房间太大了,不像是用来谈事的地方。刚想转身离开,身后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从卧室里走出来,眼神浑浊,嘴角挂着猥琐的笑:“小美人,你可算来了,哥哥等你好久了。”他步步逼近,身上的酒气熏得周捷胃里翻江倒海。
“你是谁?我走错房间了!”周捷转身想跑,却被男人一把抓住手腕。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捏得她骨头都发疼。
“走错房间?”男人笑得更猥琐了,“没关系,反正都是来陪哥哥的,走错了更刺激。”他伸手去摸周捷的脸,指尖的粗糙刮得她皮肤生疼。
“放开我!救命啊!”周捷拼命挣扎,眼泪掉了下来。她想起于苏苏教她的防身术,抬脚去踹男人的膝盖,却被他轻松躲开。
男人把她按在墙上,粗重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别挣扎了,乖乖听话我的话,哥哥会疼你的……”周捷绝望地闭上眼,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踹开。
“住手!”陈凯带着怒气,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眼睛瞬间红了。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拳砸在男人脸上。
男人惨叫一声,松开周捷倒在地上。陈凯还不解气,上去又踹了几脚,嘴里骂着:“妈的,老子的女人也敢碰,我喜欢的女人,是你碰得起的?”他的声音带着暴怒,胸口剧烈起伏。
周捷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她看着陈凯,眼里满是震惊和不解,这个设计陷害她的人,怎么会突然救她?陈凯踹够了,转身看向周捷。她的头发凌乱,脸上还挂着泪痕,毛衣的领口被扯得变形,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肩膀。他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一股强烈的悔意涌了上来。
他只是想吓吓她,想让她服软,从没想过会让她遇到这种事。如果他晚来一步……他不敢想下去。“对……对不起。”陈凯的声音带着颤抖,蹲下身想扶她,却被她躲开了。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两个穿着暴露的女人站在门口,看到地上的男人,吓得脸色发白:“对不起先生,我们走错房间了,我们找的是809房的客人……”陈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把地上的男人拖走。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口,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周捷,空气安静得可怕。
“周捷,对不起,我,我错了……”陈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道歉?太苍白了。解释?他根本没脸解释。
周捷缓慢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眼神平静得让他心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陈凯的喉咙发紧,“我就是想让你注意到我,我喜欢你,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知道我很混蛋,很畜生,我不该用这种方式……”他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房间里回荡:“对不起,周捷,真的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周捷看着他,忽然想起萧语说过的话:“陈凯其实挺可怜的,他爸妈忙着做生意,从来不管他,他就用惹事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她深吸一口气:“陈凯,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如果只是喜欢,你可以去追求,可以去争取。但如果是爱,就不要伤害。因为每个人都有爱一个人的权利,也有被尊重的权利。”陈凯愣住了。
他看着周捷清澈的眼睛,那里没有厌恶,没有恐惧,只有平静的坦然。他忽然明白,自己之前所谓的“喜欢”,不过是自私的占有欲。
他想得到周捷,却从没想过她想要什么。“我知道了。”陈凯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谢谢你,周捷。”周捷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陈凯还蹲在地上,背影落寞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陈凯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空气浑浊得让人窒息。他想起周捷的话:“如果是爱,就不要伤害。”
他想起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泡吧,逃课,换女朋友像换衣服,以为这样就能填补内心的空虚,却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手机响了,是父亲打来的:“小凯,晚上回家吃饭吧,你妈给你做了红烧肉。”
陈凯的眼眶红了:“爸,我晚点回去,我想先去公司看看。”挂了电话,他站起身,打开窗帘。阳光涌进来,刺得他眼睛发疼,却也驱散了心底的阴霾。他掏出手机,给手下发了条短信:“把我所有的跑车都卖了,钱捐给慈善机构。”然后,他拿出笔记本,开始搜索南大的课程表。
他记得周捷说过,她最喜欢的教授是物理系的张教授,明天有他的课。或许,从现在开始改变,还不算太晚。周秉坐在客厅里,看着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十点了,周捷还没回来。他拿起手机想给她打电话,又怕打扰她,手指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半天。
“爸,你别等了,姐姐肯定跟周游在一起。”萧语端着杯热牛奶走过来,“他们俩现在好得很,周游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着姐姐。”周秉接过牛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既希望周捷能找到幸福,又舍不得她被别人“抢走”。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这个叱咤商场的老狐狸,也变得束手无策。就在这时,门开了。周捷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没什么大碍。“姐姐,你去哪了?我们都担心死了。”萧语冲上去抱住她。
周秉站起身,想问她去哪了,却看到她身后跟着的陈凯。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提着个保温桶,和平时那副张扬的样子判若两人。“周伯父好,我是陈凯。”
陈凯的态度很恭敬,“我路过这里,听说周捷没吃饭,就给她带了点吃的。”周捷接过保温桶:“谢谢你,陈凯。”陈凯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周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小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周秉问道。周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酒店的事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陈凯设计她的部分,只说他碰巧救了她。周秉的脸色沉了下去,却没多说什么。他看着周捷打开保温桶,里面是热腾腾的粥和小菜,做得很精致。
“爸,你也没吃饭吧,一起吃点?”周捷把粥递给他。周秉接过碗,热气模糊了视线。他忽然明白,有些东西,比血缘更重要。比如信任,比如理解,比如愿意为对方改变的勇气。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粥碗里,泛着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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