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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一切,趁着阿昌收集泰国椰园受灾信息的空档,陈秉文迅速办理赴泰国的商务签证,兑换必要的外汇。并整理了大量关于陈记糖水的资料,包括报纸报道、维园年宵的照片、五家标准店火爆的销售场景,甚至带上了几罐精心包装的杨枝甘露和椰汁西米露样品。
原本陈秉文计划与凌佩仪见一面,如果真如方文山所说的那么优秀,他准备说服凌佩仪来陈记食品担任运营总监。
凌佩仪的管理才能正是此刻需要的,但椰浆危机迫在眉睫,只能暂且搁置与凌佩仪的见面。
不过,正好利用去泰国的这个时间段,让律师对凌佩仪做个背景调查。
深夜,观塘厂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陈秉文面前摊开着阿昌搜集来的、字迹潦草的初步报告,以及一份详尽的泰国地图。
“文哥,这是我们连夜汇总的。”
阿昌声音沙哑,眼圈发黑,这两天为了收集泰国椰园受灾资料,他也是费尽心思,找了很多人,才最终拿到比较齐全的信息,
“泰国南部董里府、素叻他尼府受灾确实严重,台风娜拉过境,大片椰林倒伏,初步估计这两个主要产区的产量会锐减四成以上。
但攀牙府、春蓬府受灾较轻,尤其是靠近缅甸边境的清迈府湄林县,几乎没受影响!颂猜那混蛋夸大其词了!”
陈秉文的手指重重点在清迈府的位置:“金象是南部的大供应商,受灾重,自然想从其他未受灾地区调货弥补损失,甚至想趁机大捞一笔。
受灾轻的产区呢?有没有本地有实力的供应商?”
“有两家!”阿昌连忙翻出另一份资料,“一家是攀牙府的暹罗金椰,规模中等,主要以鲜果出口为主,有自己的小型椰浆加工线,但品控水平未知。
另一家就是清迈湄林的颂帕椰园,这是家老牌种植园,占地很广,听说品质极好,但过去主要供应本地高端酒店和出口日本,很少接触港岛市场,规模可能不如金象。
他们的报价......确实比金象涨后的价格低8%左右,而且听中间商说,颂帕老爷对金象这种趁火打劫的行为很不齿。”
“颂帕老爷?”陈秉文捕捉到这个称呼。
“是的,颂帕·猜纳瓦,是湄林当地很有威望的庄园主,据说非常重视品质和信誉。”
“好!”陈秉文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就这两家,攀牙的暹罗金椰和清迈的颂帕椰园。
阿昌,你立刻联系我们在曼谷的可靠中间人,预约拜访这两家,强调我们陈记的规模、需求以及我们对品质的坚持,告诉他们,我亲自登门拜访!”
“是,老板!”阿昌立刻转身去办。
陈秉文的目光又落到海南椰浆的资料上,微微蹙眉。
政策限制多,出口手续繁琐,运输周期长且不稳定,短期内作为补充可以,但无法成为主力。
他果断将其列为最末位的备选。
三天后,一架波音747客机降落在曼谷廊曼国际机场。
一下飞机,湿热咸腥的空气扑面而来,像一块浸满水的热毛巾,重重糊在陈秉文脸上。
阿昌联系的中间人塔纳蓬早已在出口等候两人。
塔纳蓬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能说粤语和普通话,在曼谷的华商圈小有名气,以消息灵通和办事可靠著称。
“陈老板,一路辛苦!”塔纳蓬热情地与陈秉文握手,“情况我都了解了,先去酒店安顿?
颂帕老爷和暹罗金椰的巴颂经理那边都联系好了,颂帕老爷在清迈,巴颂经理在攀牙,我们得分开跑。”
“时间紧迫,先去攀牙见暹罗金椰!”陈秉文没有丝毫犹豫,“清迈路途远,放在最后。”
“好的!车子在外面。”塔纳蓬对陈秉文的雷厉风行有些意外,但眼中更多是欣赏。
攀牙府距曼谷六百多公里,长途车程颠簸而漫长。
陈秉文无心欣赏窗外的热带风光,脑中反复思考着怎样才能弄到质优价廉的椰浆。
塔纳蓬则抓紧时间介绍着两家供应商更详细的情况。
暹罗金椰的工厂位于攀牙府一个略显偏僻的工业区。
经理巴颂是个典型的泰国商人,笑容满面,眼神却透着精明算计。
参观工厂的过程让陈秉文的心沉了下去。
生产线相对老旧,卫生条件只能说勉强达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椰香,但隐约夹杂着一丝不够新鲜的酸味。
工人操作随意,品控几近于无,流程形同虚设。
“陈老板,我们的椰浆品质绝对一流!”巴颂拍着胸脯,“价格嘛,好商量!
比金象肯定便宜!您要多少?我们产能充足!”
他热情地推销着,但当陈秉文提出要查看详细的原料来源记录、检测报告等证明时,巴颂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顾左右而言他。
进口椰浆如果没有这些文件,港岛海关都过不去。
见此情形,陈秉文心里微凉。
不过转念又想,虽然巴颂的椰浆没有相关证明,但如果价格便宜,他可以花钱在曼谷找一家代理机构,把海关要的证明弄好。
只要总的花费不多,也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接下来在谈价格的时候,巴颂的价格确实比金象低8%,但要求一次性签订一年的独家供应合约,且预付款比例高达60%。
独家供应陈秉文怎么可能答应。
巴颂的条件看似价格优惠了8%,但一年的独家合约捆绑住手脚,60%的预付款更是将资金风险转嫁给陈记。
更别提那令人堪忧的品控和遮遮掩掩的态度,这样的供应商,如何能支撑陈记产品的品质招牌?
“巴颂经理,”陈秉文放下手中的样品。
那罐暹罗金椰的椰浆颜色略显浑浊,香气也不够纯粹。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态度,“我们对合作伙伴的要求,不仅仅是价格。
品质的稳定性才是长期合作的基础。
贵厂的品控流程,恕我直言,无法达到陈记的要求。
独家合约和60%预付款更是无从谈起。
如果贵方能拿出切实的改进方案和诚意,我们可以考虑小批量试单,建立初步的信任。”
巴颂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倨傲和不耐烦。
他显然低估了眼前这个年轻港商的眼光和胆魄。
“陈老板,”巴颂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爱买不买的轻蔑,“我的椰浆品质非常过硬,无论销到哪里都抢手!我这个价格已经很给面子了。
您要是要求这么多,那请自便吧。
不过我要提醒您,错过我这里,别的地方可没有这么好的货。”
他挥挥手,一副送客的架势。
陈秉文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既然如此,打扰了。祝您生意兴隆。”
说完,他对阿昌和塔纳蓬示意了一下,转身便走。
一次失败的谈判,但至少明确了暹罗金椰绝非良选。
“陈老板,别灰心。”塔纳蓬在车上安慰道,“攀牙这边鱼龙混杂。颂帕老爷那边,才是真正的好货色,信誉是出了名的。”
“直接去清迈!”陈秉文点点头,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热带雨林。
从攀牙辗转前往清迈湄林县,又是一段漫长而颠簸的旅程。
当车子终于驶入颂帕椰园的范围时,陈秉文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
眼前的景象与攀牙的工业区截然不同。
连绵起伏的丘陵上,是望不到边的、排列整齐的椰林。
高大的椰树郁郁葱葱,在阳光下舒展着巨大的羽状叶片,沉甸甸的椰果簇拥在树冠下,透着勃勃生机。
空气清新湿润,弥漫着青草、泥土和淡淡椰花的清香,一扫旅途的燥热与烦闷。
然而,当汽车颠簸着驶入那片被高大椰林环抱的区域,停在那座充满南洋风情的平房办公室前时,陈秉文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办公室门口悬挂的牌子没变,还是那块朴拙的手写木牌“颂帕椰园”。
但一辆印着“泰丰食品”Logo的崭新冷藏货车正停在门口,工人们忙碌地将一个个密封的银色金属桶装上车。
陈秉文非常肯定,那些银色金属桶就是装椰浆的桶。
办公室门口,一个穿着泰丰制服的中年泰国人,正与一位身材精瘦、穿着亚麻衬衫的老人交谈。
陈秉文一眼就认出,那老人正是老颂帕!
前世他只在庄园大厅的墙上见过老颂帕的照片,如今却活生生的站在眼前。
陈秉文深吸一口气,带着阿昌走上前。
这时,泰丰的经理似乎结束了谈话,朝颂帕点点头,转身上了货车。
“萨瓦迪卡。”
陈秉文上前几步,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目光直视颂帕,用英语夹杂着有限的泰语问好,同时递上自己的名片:“颂帕先生?
鄙人陈秉文,来自港岛,经营食品生意。”
颂帕转过身,接过名片,与陈秉文握了握手,“陈老板,欢迎来到颂帕椰园。”
颂帕的英语带着口音,但非常清晰流畅。
陈秉文开门见山直入主题:“久闻颂帕椰园出产泰国顶级的椰浆,品质极佳。
我此行专程拜访,希望能与颂帕先生建立长期合作关系,采购贵园的高品质椰浆原料。”
“啊......”颂帕脸上的客套瞬间呆滞。
他重重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手无奈地指向泰丰货车远去的方向:“陈先生,你......晚了一步啊。”
陈秉文眉头微皱:“颂帕先生的意思是?”
“唉,”颂帕摇头,无奈的摊了摊手,“就在昨天,我们刚刚和泰丰食品续签了一份新的、为期三年的独家包销合同。
三年!未来三年内,颂帕椰园所有的冷榨椰浆产能,百分之百一滴不少,都已经属于泰丰了。
刚才装车的,就是他们这个月的订单。
合同白纸黑字,签得非常死,有高额的排他性条款。
我们......没办法再卖给任何第三方了。”
他强调着“三年”和“所有产能”,语气十分坚决。
“泰丰?”陈秉文诧异问道,“他们不是主要做菠萝罐头和冷冻水果的吗?对椰浆需求这么大?”
颂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料到这位年轻的港岛商人如此了解泰国本土企业。
“陈老板消息真灵通。”
他苦笑,“以前确实如此。
但他们今年拿下了欧洲一家非常大的高端连锁超市的长期订单,急需要稳定的椰浆供应源。
我们之前合作的非常愉快,所以这次就在原来合同的基础上,直接续签了三年,条件......确实苛刻,尤其是排他性,但泰丰付的定金和价格很有吸引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他们的订单量,实实在在地把我们的产能填满了,连增加一班工人扩大生产的空间都被堵死了。
陈老板,真的很抱歉,原本塔纳蓬先生已经向我介绍了您和您的陈记糖水。
但泰丰食品毕竟之前的合作伙伴,这次只是在原来的合同上续签。
所以,合同就是合同,信誉就是信誉,在泰国这地方,尤其是农业这行,比金子还贵。
违约的代价,我这把老骨头赔不起。”
颂帕的话,陈秉文听明白了。
说的直白点,泰丰是老客户,肯定优先照顾老客户的需求。
陈记毕竟是新客户,从来没合作过,两项取舍肯定选泰丰了。
陈秉文连“价格好商量”这种话都来不及出口,就被颂帕的“排他性”堵了回去。
“我明白了,谢谢颂帕先生坦诚相告。”
既然颂帕这里找不到货源,陈秉文也不准备多留。
“老板,实在不行我们找金象?”
坐回闷热如同蒸笼的车里,阿昌声音干涩,汗珠从鬓角不断滚落,洇湿了衬衫领口。
颂帕椰园没有货源,几乎等于斩断了他们最靠谱的希望。
“回曼谷!”陈秉文直接安排道,“离了张屠户还吃带毛猪不成。
阿昌,立刻发动所有人脉!
把曼谷周边,不,把整个泰国所有椰子产区,凡是规模稍大、叫得上名号的椰浆生产商、加工厂、贸易商,哪怕只是个有点名气的合作社,名单都给我列出来!一家一家,登门拜访!”
接连在暹罗金椰和颂帕椰园受挫,非但没有磨灭陈秉文的斗志,反而像在干柴上泼了油,将那团名为不服输的火焰燃得更旺。
他骨子里那股狠劲,在异国他乡的困境中被彻底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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