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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日,老朱终于主持了朝会。但跟之前不同,今日朝会上的气氛,十分诡异。
龙椅上的老朱,面色阴沉,仿佛随时都会爆发雷霆之怒。
张飙虽然不在场,但他的阴影却笼罩着整个奉天殿。
果然,还没等商议正事,几名御史便迫不及待地出列,手持笏板,语气激昂,但目标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皇上!臣要弹劾都察院御史沈浪!”
一名御史声音尖利地道:
“昨日承天门外,暴民冲击宫禁,沈浪非但不能有效制止,反而与暴民纠缠不清,言语暧昧!”
“臣怀疑,其与暴民早有勾连,假意劝解,实为煽风点火,收买人心,其行可疑,其心可诛!”
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还没等沈浪他们出言辩解。
另一名翰林院的官员,立刻跟进:
“皇上!翰林编修李墨,越权行事,竟私自记录军械物资分配,此乃兵部、户部之权!其意欲何为?是否想借此扶植私人,图谋不轨?请皇上明察!”
“还有那兵部员外郎孙贵,吏部主事武乃大,都察院御史赵丰满……”
又一个给事中出列,罗织的罪名五花八门,从举止轻浮,有失官体到结交武夫,意图叵测,反正怎么事大怎么罗织。
虽然大多都是牵强附会,但架不住人多势众,听起来仿佛这五人已是十恶不赦的结党营私之徒。
很快,清流们的唾沫星子几乎要淹没了站在朝班末尾的沈浪五人。
沈浪脸色苍白,手心全是汗,他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恶意目光,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退缩。
李墨眉头紧锁,快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孙贵气得腮帮子鼓起,却只能强忍怒火。
武乃大眼神明灭,快速分析着弹劾背后的势力分布。
赵丰满则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准备随时出列反驳。
龙椅上,老朱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轻轻敲着扶手,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没有立刻发作,也没有让沈浪他们辩解,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弹劾者,又瞥了一眼站在后方,眼观鼻鼻观心的傅友文、茹瑺等人。
“够了。”
老朱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他并没有对弹劾内容做出直接评判,而是将目光投向吏部侍郎翟善:“翟侍郎。”
“臣在。”
翟善立刻出列,躬身应道。
“官员考功,乃是吏部职责。方才诸位臣工所言,你吏部,依制核查。若有僭越违规之处,依律处置,无需姑息。”
老朱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寻常公务。
“臣,遵旨!”
翟善心中暗喜,连忙领旨。
皇上这话,岂不是等于给了自己等人一把尚方宝剑!?
难道皇上已经放弃张飙,及其同党了?
果然!皇上果然能分清孰轻孰重!
治天下,还得靠咱们!
傅友文、茹瑺、郑赐三人,也在这时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第一步,成了!
退朝之后,吏部的行文很快就下来了。
不是革职,而是暂停职务,接受核查。
理由冠冕堂皇:
【近期多有弹劾,为公正起见,需暂停职司,待吏部与都察院联合核查清楚后,再行定夺。】
一纸文书,瞬间剥夺了沈浪五人的官身和权力!
消息传出,各方反应不一。
傅友文集团弹冠相庆。
虽然没能立刻将五人置于死地,但停了职,就成了没牙的老虎,接下来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许多中立官员暗自唏嘘,明白这是傅友文等人开始清算了,越发噤若寒蝉。
一些原本对张飙抱有同情,或对沈浪五人昨日表现有所好感的小官,更是心灰意冷。
而沈浪五人接到吏部文书时,正聚在一起商议后续。
消息传来,如同晴天霹雳。
“他们……他们怎么敢?!”
孙贵猛地一拍桌子,气得浑身发抖:“凭什么停我们的职?!”
“凭他们是吏部,掌管天下官职!”
武乃大脸色难看至极:“而且,皇上还发了话!要依制核查……”
说到这里,他又咬牙切齿:“好一个依制核查!这分明是要把我们困死!或者是,任我们自取灭亡!”
“哎!”
李墨叹息一声,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
“停了职,我们就无法动用任何官面上的力量,也无法再查阅档案文书。之前查到一半的线索,全断了。”
“而且,没了官身保护,他们接下来用什么阴私手段,我们都难以招架。”
“连皇上都放弃我们了!”
赵丰满恨声道:“这是要把我们逼上绝路啊!”
沈浪看着那盖着吏部大印的文书,手指微微颤抖,脸色煞白。
他曾是最怕丢官罢职的,因为这意味着失去庇护,任人宰割。
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
但这一次,恐惧之中,却有一股极度的不甘和愤怒在疯狂滋生。
他抬起头,看着同样愤怒而忧虑的四个同伴,声音带着颤,却异常坚定:
“他们……怕了。”
“什么?”
其他四人骤然看向他。
“我说,傅友文他们,怕我们了。”
沈浪重复道,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他们不敢让飙哥开口,也不敢让我们再查下去!所以,他们要用这种手段,困住我们,弄死我们!”
“这说明什么?”
沈浪的声音逐渐提高:“说明我们查的方向是对的!说明他们屁股底下的屎,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还要臭!”
“他们越是这样,我们越不能让他们得逞!”
李墨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一亮:“沈兄说得对!停了职,只是不能明着查了而已!”
“对啊!”
孙贵也反应过来,狞笑道:“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老子在兵部这么多年,三教九流的朋友也有几个!”
“不错!”
武乃大迅速计算着:
“吏部停了我们的职,但之前经营的一些关系,或许还能用。而且,我们如今是‘白身’,有些事做起来,反而更方便了……”
“哈哈哈!”
赵丰满仰头大笑,摩拳擦掌道:
“正好,我可以专心写飙哥教我的小纸条了,虽然不如弹劾奏疏,但可以让人抄写它几百份,撒得满大街都是!”
绝境之下,五人非但没有被压垮,反而被激发了更强的斗志和狠劲。
正如张飙之前教他们的'高空立体审计',没有条件要创造条件,总不能自己把自己难死。
一旦明面上的渠道被堵死,那就转向地下,动用一切可能的手段!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好!就这么办!”
五人一起伸出手,干劲越来越足了。
……
与此同时,诏狱深处。
蒋瓛的身影再次出现,他并没有提及朝堂上的风波和沈浪五人被停职的事,只是冷着脸对张飙道:“张飙,皇上让你写的东西,为何还未呈上?”
张飙正拿着朱高燧新送来的酱骨头啃得满嘴流油,闻言含糊不清地道:“急什么?那么多的案子,不得好好构思一下?万一写漏了谁,少死了谁,老子念头不通达。”
蒋瓛眼神一寒:“你休要耍花样!皇上的耐心是有限的!”
“废你妈的什么话?你在教我做事?”
张飙将骨头扔在蒋瓛脚边,冷冷看着他道:
“你可别忘了,老子是死刑犯,没有义务再为朝廷做事!”
“你们若不爽,可以马上处死老子,老子求之不得!”
“当然,你们若是态度好点,老子说不定临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
“不过……”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又淡淡地道:
“这诏狱里太冷,脑子冻僵了,写不出来。你去告诉老朱,给我换个暖和点的地方,再给点纸笔,最好再来点好酒好肉!”
“这人一旦吃饱喝足,脑子就转得快,说不定还能想起点别的……”
蒋瓛看着他那副无赖样子,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冷哼一声:“本指挥使会禀明皇上!”
说完,拂袖而去。
张飙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渐渐收敛,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虽然蒋瓛没有把沈浪他们的事告诉他,但他有'外卖小哥',自然早就知道了。
老朱停了沈浪他们的职?
这手……是敲打?还是顺水推舟?
傅友文那几个老狐狸,终于忍不住对小的下手了?
也好……小狼崽子不被逼一下,怎么学会自己觅食?
毕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他们不可能一直跟着自己疯狂。
想到这里,张飙便重新躺回草堆,翘起二郎腿,仿佛对外面的风浪毫不在意。
但在他心底,一个更加疯狂、也更加冒险的计划,正在慢慢成形。
他知道,必须在离开之前,再给这潭浑水,扔下一块足够大的石头!
而沈浪他们被停职,正好是一个绝佳的契机……
“搅吧,搅吧,都搅吧!”
“看看这烈火焚烧之势,会烧死多少杂草,亦或是,种草之人!”
“呵!”
张飙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看得对面牢房的李景隆和阴影里的朱高燧,瑟瑟发抖。
飙哥、张御史要放大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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