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科幻灵异 > 破茧专家组 > 第7章 西北风里飘着半截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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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降落在西北某地机场时,沙尘正卷过跑道。

    江临风提着黑色物证箱走出舱门,风里裹着沙粒,打在脸上像细针,刺得皮肤微微发麻,耳边是风撕扯金属的尖啸。

    他眯起眼,视线在黄沙中艰难推进,看见出口处站着个穿旧警服的男人,袖口磨得发白,露出里面洗得泛青的衬布——是陈默。

    陈默没伸手,只朝他点了下头:“尸体是牧民在干河床发现的。”他嗓音像砂纸擦过铁皮,粗粝中带着干裂的回响,“烧得只剩骨盆以上,右手小指被齐根切走——和你们华南那十七案,像得瘆人。”

    江临风喉头动了动,咽下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

    十七个未完成的指纹突然在眼前闪回:1996年小卖部案那枚掌心油脂异常的掌纹,指尖仿佛还能触到玻璃上的黏腻;2005年窗框上反向拖拽的指纹,像有人用尽最后力气在挣扎;2007年江边被擦除的残片……每枚都带着血的温度,在记忆里灼烧。

    他握紧物证箱提手,金属扣硌得掌心生疼,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去市局。”

    越野车碾过碎石路时,江临风望着车窗外。

    风卷着黄沙掠过荒废的供销社旧址,红砖墙上“发展经济”四个字只剩“展经”两笔,像道没写完的遗诏,在风中簌簌剥落。

    远处,一只锈铁皮桶被风推着滚动,发出空洞的哐当声。

    司机正要加速,江临风突然拍了拍前座:“停。”

    他蹲在路边,沙粒钻进裤管,脚踝处传来细密的刺痒。

    半截压扁的烟盒躺在荒草里,红底金字的“红双喜”被风沙磨得发暗,生产日期1995年的钢印却清晰,像被时间特意保留的印记。

    烟盒边缘有细密的褶皱,是被水浸过又阴干的痕迹,内衬一道极细的划痕,像指甲反复抠过的印记,江临风指尖轻抚,触到那凹陷的纹路,仿佛有人曾一遍遍描摹着什么。

    “最近这附近,还有人卖这种老牌子烟吗?”他捏着烟盒站起身,沙粒从指缝漏下去,簌簌如细雨。

    陈默摇下车窗:“早绝版了。”他点了支烟,火星在风沙里忽明忽暗,烟丝燃烧的焦味混着尘土钻入鼻腔,“现在连假货都少见,我爸存的半条都锁在老木箱里。”

    江临风把烟盒装进证物袋,指尖隔着塑料膜触到那道划痕。

    不是随意剐蹭,是某种近乎偏执的重复动作——像在刻什么,又像在抹什么。

    他望着远处被沙尘染成昏黄的天空,喉咙发紧:这不是模仿,是延续。

    市局物证室的紫外线灯管闪得人眼晕,嗡鸣声低频震动,像某种老旧机器的喘息。

    江临风把证物袋摊在生锈的操作台上,手机开着视频,金小霜的脸在屏幕里忽明忽暗:“用微距镜头,偏振光45度角。”她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像从遥远年代传来,“拍颈部残留的碳化纤维。”

    镜头对准尸体焦黑的脖颈,放大,再放大。

    江临风屏住呼吸——纤维里缠着根极细的金属丝,螺旋状,尾端还挂着点黑色胶渍,触感仿佛曾在指尖留下过。

    他猛然想起珠城祭坛墙上那台90年代的扩音器,拆开时里面盘着同样的螺旋天线,“是老式收音机的天线残件。”他低声说,声音在空荡的物证室里回荡。

    金小霜在那头倒抽一口气:“南粤厂当年给职工发的广播器材,用的就是这种天线。”

    当晚,江临风蹲在档案室的旧木桌前,台灯罩着层灰,把档案纸照得发黄,灯丝偶尔“噼啪”一响,像记忆的开关被触动。

    90年代供销系统职工档案翻到第三本时,“赵志忠”三个字刺进眼睛:电工,负责维护各乡镇广播线路,1998年因“私拆设备卖铜”被开除。

    更关键的是,档案里夹着张医院诊断书——其妻1997年在“利民小卖部”遭抢劫,头部重创致残,嫌犯在逃。

    “利民小卖部?”江临风敲了敲诊断书日期,“1997年8月15日。”

    陈默靠在门框上,手里端着搪瓷缸:“那店早拆了,原址现在是个废品站。”他喝了口茶,热气氤氲中,搪瓷杯壁上的“为人民服务”字样斑驳模糊,“赵志忠老婆被打那天,他正在十里铺接广播线,赶过去时人已经说不出话。”

    江临风翻到赵志忠的入职体检表,左手中指缺失的记录让他皱眉——西北死者被切的是右手小指,部位对不上。

    “老周可能知道点什么。”陈默突然说,“他以前是乡镇协警,现在在殡仪馆烧尸体。”

    老周的殡仪馆在城郊,锅炉的轰鸣声里,他正用铁钩翻弄火化盘,铁钩刮过金属的刺耳声在空旷厂房中回荡。

    江临风亮出证件时,老人浑浊的眼睛缩了缩,铁钩“当啷”掉在地上,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直到江临风摸出那半截烟盒,老周的手才开始抖,像被风吹的枯枝,指节泛白。

    “红双喜……赵志忠的命。”他蹲下来,用袖子擦了擦水泥地,灰尘在指尖留下灰白的印痕,“他老婆最疼他,说这烟劲大,能提神。出事那天他本来要给她带一包,结果……”老周喉结滚动,声音沙哑,“他跪在店门口,手里攥着半包没拆的红双喜,说‘这烟是我给她带的’。”

    “后来呢?”江临风蹲在他对面,膝盖压着冰冷的水泥地。

    老周抬头,眼角的皱纹里沾着炉灰:“后来他半夜去那些小卖部门口转,拿粉笔画个圈,说‘该还了’。再后来……”他摇摇头,“人就没了影,听说去了南方,再没回来。”

    “他认识南粤腌渍厂的人吗?”

    老周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他有个本子!记满了各地小卖部的名字,说是‘广播覆盖清单’——那年头广播站要统计配送路线才能放广告,他走哪记哪。”

    江临风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凶手未必需要亲历华南案,他可能只是“听见”了那段历史,把别人的复仇,当成了自己的使命。

    比对赵志忠指纹的结果出来时,江临风正在吃泡面。

    陈默把报告拍在桌上:“全国库无匹配,当年他没犯过事。”

    江临风咬着筷子,盯着体检表上“左手中指缺失”的记录——和死者被切的右手小指不符。

    线索要断了?

    他望着窗外,风沙拍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在叩门。

    手机突然震动,金小霜的视频弹出来。

    她的脸泛着实验室的冷白光:“从碳化纤维里提取了胶质残留,质谱分析结果出来了。”她点了下鼠标,屏幕上跳出张图谱,“老式胶鞋补丁专用粘合剂,90年代只有华南两家厂生产,其中一家是南粤腌渍厂的后勤供应商。”

    江临风的筷子“啪”地断成两截,木刺扎进指腹,一丝血腥味在舌尖泛起。

    他想起华南十七案里,2005年独居老人案凶手穿的胶鞋,鞋跟有同样的补丁痕迹。

    “孙玉花的心理画像来了。”陈默递过份文件,“凶手可能是赵志忠的追随者,有相似创伤,把别人的仇恨内化成了自己的。”

    江临风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查1997年西北地区转播华南新闻的电台记录。”

    电台档案室的老空调嗡嗡响着,冷风带着霉味吹在脸上。

    江临风翻到1997年10月的《法治前线》节目单,主持人的声音从老式磁带里渗出来:“本台记者走访南粤腌渍厂,员工家属被抢劫致残案仍在调查中……”

    “当年这节目在本地收听率87%。”管理员推了推眼镜,“尤其是乡镇广播站,每天下午五点准时转播。”

    陈默的手指点在学徒名单上:“李春来,1996年跟赵志忠学线路维修,1999年辍学迁户。”他顿了顿,“继父是1995年盗窃小卖部被判三年的前科人员。”

    江临风的手机突然震动,金小霜的消息弹出来:一张显微镜下的植物残渣图,配文“与华南祭坛蜡油中的野菊同源,仅珠城至花都丘陵生长”。

    他盯着屏幕,寒意从后颈窜到头顶。

    凶手不仅知道华南案细节,还去过祭坛现场——他不是追随者,是见证者。

    此刻,他正把两场复仇,缝进同一场仪式。

    “通知珠城孙玉花,查最近三个月祭坛围墙外的脚印。”江临风抓起外套冲向车库,风卷着沙尘灌进领口,像无数冰冷的手指在抓挠,“我们要找的,是个会走路的遗书。”

    陈默追出来,手里举着车钥匙:“我开!”他的旧警服被风吹得鼓起来,像面褪色的旗。

    越野车溅起的沙尘里,江临风摸着口袋里的证物袋。

    那半截烟盒上的划痕突然清晰了——是指纹的形状,没按实的,未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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