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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是谁这般排场,原来是德义楼的陈少爷啊!”大厅里,众学徒只瞧见一个面如朗玉的年轻人走了下来。
那人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神色里却带几分不屑。
众学徒心中皆是一惊——这位齐家少爷,在学徒大院里头,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且不说他那身惊人的武道天赋,单是“齐家”二字,便已是常人够不着的庞然大物。
瞧见这年轻人,便是陈江那张大胖黑脸,也不由得一滞。
只是
蹲在地上的小马,瞧见这位昔日同窗,心里头便是一紧。
不知怎地,泪水就从他眼眶里滑了下来。
月余前,他没熬过皮膜试,只得了个“乙”,只能蔫蔫地从学徒大院里出来,选了去做杂院弟子。
他主动申请活计更多的外门杂院,便是想避开昔日这几个同窗好友。
没料到,不过来学徒大院这一回,就被这位齐少爷撞见了。
而且,还是这般光景。
万般屈辱,像针尖似的在心里搅个不停。
手里那烧饼,放也不是丢了不是。
仿佛烫手山芋。
——
“怎么,齐少爷你认识这小子?”
陈江还是那副凶相,话里却明显软了几分。
面对西城齐家,他是真没胆量嚣张。
齐瑞良笑了笑,一拱手:“这位与我昔日曾是同窗,还望陈兄给个薄面!”
有了这话做台阶,陈江心里头也是一松,脸上挤出个笑:“哎哟.大水冲了龙王庙,早说嘛.”
“好说.这番承了陈兄的情,改日我做东,在德云楼摆上一桌。”
“好好.不用齐少爷掏钱,该当我陈江请客!”
齐瑞良笑容不变,望着那张大黑脸,心里头却生出厌恶。
不过这人的亲哥陈海在外门里地位不低,些许小事,犯不着得罪这向来跋扈的陈江。
对德义楼背后那陈家,齐瑞良自然比旁人清楚得多。
表面上来看,不过是个放阎王账、喝人血的赌坊,实则是那位陈家矿主搁在四九城里的白手套。
陈家那位看似奉行中庸之道的老矿主,不少见不得光的脏事,都是经德义楼的手。
——
齐瑞良和陈江言笑晏晏。
蹲在地上的小马手足无措。
忽地,一只大手伸了过来。
“小马师弟.你不是说今日还得帮我去趟百草院的?”
一个温润的声音传过来。
小马抬头一看,瞧见一张熟悉的脸,急忙抹了把脸,挤出个笑:“祥爷.我这就去。”
祥子笑着点点头,目光又落在陈江身上。
陈江只觉那目光像针扎似的,不知怎的,心里竟冒出些惧意,怔怔地往后退了半步。
他不是傻子,自然晓得往日这个不起眼的大个子,如今在武馆里是何等身份!
徐小六和姜望水都是一脸冷色,站在祥子身后。
瞧见这两人,陈江脸上露出些狠戾,
可齐瑞良和那大个子都在眼前,他陈江也不敢轻易发作,只能冷哼一声,把那张肥脸别了过去。
齐瑞良似也察觉到不对,拍了拍祥子的肩膀:“李兄,些许小事,咱们上去喝酒。”
祥子笑了笑,正准备转身上楼。
在人前露了怯,似是想要在亲近人面前挽回面子,陈江瞧着那杂院小厮背影,嗤笑一声:
“这南城车夫出身的泥腿子,倒是运气好,竟能结识齐少爷这般人物,今儿个算他走了运。”
“听人说这小子的爷爷是个臭拉车的,为了供他来宝林武馆,便连宅子都卖了。”
这话如刀,深深插进了小马的心里头。
他站在原地,脊背像被抽去了骨头似的,微微佝偻着,双肩垮得厉害。
——
听了这话,本已上了台阶的祥子,脚步骤然一顿。
南城车夫出身?
爷爷是拉车的?
连宅子也卖了?
刹那间,他心里头恍然大悟——难怪觉得这小马师弟有些眼熟。
原来,这小马就是老马的小孙儿。
窗外夜色浓郁,夜风清冷。
祥子微微皱起了眉,
一抹凌冽之色,从他如刀的眉梢蔓延出来。
那句“臭拉车的”,还有陈江此刻那跋扈嚣张的脸,让他心里头那些潜藏的情绪,终究是再也按捺不住。
于是,
他转过了头,走了几步,静静看着眼前那张大黑脸:“死胖子,你刚才说什么?”
一语既出,满室皆惊。
且不说齐瑞良这几个好友皆是怔住了,便连陈江似是都未料到——往日这惯是诸事不管的大个子,今儿个是怎么了?
瞧这祥子,这胖子兀自梗着脖子:“我我说啥了?这这小子不就是个臭拉车的?”
“你这人好不讲理,好端端的,倒骂起‘死胖子’来了。”
祥子笑了笑,没说话,转身走到一张桌旁,对一个正兴致勃勃啃着吊炉烧饼、看热闹的学徒说:“师弟……借我两个烧饼成吗?”
那学徒一愣,忙不迭点头。
祥子捧起两个热腾腾的烧饼,缓缓走到陈江面前。
大厅所有学徒都呆住了——怎么?这位外门师兄想用这烧饼噎死陈江?
忽然
“啪”的一声脆响,烧饼落在了地上。
祥子皱了皱眉:“这位师弟.你这小子也是不小心,怎么撞掉了我的烧饼?你让师兄我吃什么?”
众人皆是愕然——这不正是陈江为难那杂院小厮的话吗?——
“师师兄,若师兄想要吃烧饼,我请师兄便是了,”陈江这话磕磕绊绊的。
祥子却笑着摇摇头,只轻声说了句:“捡起来”
陈江的大黑胖脸顿时涨得紫红,配上黢黑的肤色,更显得有些滑稽。
他跋扈惯了,哪吃过这等亏,更何况自己那些亲近人都看着呢!
直到此刻,他都不明白为啥这大个子非要为难自己。
自己明明都给了台阶,他为啥还要逼自己!
一时之间,陈江心里头竟生出些委屈。
良久,这大胖子终于慢慢躬下身子,狠狠咬着牙,从地上捡起那烧饼。
还没递过去.
又听得“啪”的一声,
第二个烧饼掉在了地上。
祥子哑然一笑:“你这师弟好不讲道理怎么又撞掉了我这烧饼?”
陈江嘴皮颤抖着,脸霎时涨成了酱紫色,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冷音:“你说什么?”
祥子笑了笑:“死胖子你耳聋了?”
忽地门口那一直看热闹的黑衫弟子,嘴角噙着一抹笑走了过来,正要说些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祥子冷眼一扫,那外门弟子就僵在了原地。
“方才他无礼时,你不去管”
“如今我无礼了,你来管我我想问问,这位师兄.你是瞧不起我?”
话语冷冽,丝毫不留情面,
闻声,这黑衫弟子神色一滞,只能讪笑几声,又退出门外,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模样。
武馆之内,规矩之下,终究是拳头最大。
只要这新晋九品的天才师弟不闹出人命.便不算他一个看门弟子的失职。
虽同为黑衫,可他只是个看门的
而这位师弟.可是在各个院主那里都留了名。
讨好陈海自是没错,但若得罪这么个嚣张凌冽、明显睚眦必报的师弟,却是不划算了。
——
“好小子你欺人太甚.”陈江喉结一滚,眼睛瞪得滚圆,当下举起拳头,直直朝祥子轰过去。
“干他.一切后果我来担。”
听了这话,他身后那几人登时呆住了。
而祥子身后,早按捺不住的姜望水和徐小六却是跳将出来,一脚踹翻陈江那亲近人,怒喝道:“干他娘的.狗仗人势的东西!”
这两人在二等大院也算翘楚,经了陆奇那事,本就对陈江满是忿怨,此刻出手毫不留情。
祥子的嘴角,亦勾起一个玩味的笑,
但他的身子,却纹丝不动。
“砰咚”一声闷哼。
拳头轰在祥子胸膛,陈江只觉手腕一股剧痛传来——这一拳仿若打在了精钢之上。
连连后退中,陈江差点站不稳脚,直到撞翻了一张长桌,才卸了力道。
那张油光水滑的肥脸,更是紫红一片——这是拳力反噬。
陈江眼眸上,浮现一抹骇然之色。
对方虽是九品,但自己这顷力一拳,怎么毫无反应?
便是一旁的齐瑞良瞧见了,心里也骤然一凛——听闻九品能让武夫脱胎换骨,可皮膜和筋骨这般强悍程度,未免太过骇人吧?
他齐家不是没有九品武夫,气血关的齐瑞良更是与不少九品武夫交过手。
但.哪有这样的九品武夫?
一个气血关武夫的倾力一击,不过是挠痒痒一般?
只说这气血和皮膜强度.就绝不会逊于普通九品大成武夫了。
念及于此,齐瑞良心里头更是一惊,把那些劝架的念头压了下去,反倒又负手站在祥子身后。
瞧见这阵势.陈江身边那几个亲近人顿时泄了气,再也不敢动弹。
——
“师弟.你倒是有意思,竟敢主动对我出手?”
“按院规该如何处置?”
“罢了.瞧在你亲哥面上,我便饶你这一遭.”
闻听此言,陈江心里一喜——自家亲哥这面子,果然还是罩得住。
只是
下一刻,他脸上喜色便滞住了。
“啪”得一声。
祥子身形一闪,手臂抡圆,一巴掌狠狠抽在他脸上。
即便是刻意收了力,但以祥子如今的气血,亦是将这胖子的大板牙抽掉了一颗。
一抹鲜血从那张大黑脸上溢了出来。
紧接着,又是“啪”得一声。
又一巴掌,这胖子肥硕的身子像个陀螺似的在空中转了转,当即摔飞出去。
陈江用颤抖的手捂着脸颊,一声不敢吭,动也不敢动,唯恐哪句话又得罪了这凶人。
祥子施施然转身,拍了拍手,却是对齐瑞良叹了口气,遗憾道:“好好的宴会,倒是被这死胖子搅和了,还请齐兄莫要生气。”
齐瑞良嘴角微微抽了抽——我生气?我生哪门子气?
饶是这位惯是人情练达的齐家少爷,此刻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明明是你锤了别人,怎么反倒委屈上了?
随后,祥子却是指了指门口那个早已目瞪口呆的杂院小厮,对陈江轻声说了句:
“这位小马师弟,我罩的,日后若让我再晓得你做了什么.你该是晓得后果。”
陈江忙不迭点头,一脸诚恳。
——
“李兄……恕我直言,今日这事……真有些鲁莽了,毕竟陈江后头,还有个陈海,”
“且不说陈海是一位九品大成武夫,只说他在外门里的地位,也得顾及他的颜面。”
夜色里,齐瑞良轻叹一口气,终究忍不住开口道。
祥子笑了笑:“陈海一直负责学徒试炼,而且背靠陈家那位老矿主,这我自然是晓得.”
“这不,今日就只是略施惩戒。”
齐瑞良愣了愣——你小子把那黑胖子锤成那番模样,只是略施惩戒?
难不成.还要杀了他?
似是察觉到齐瑞良心思,祥子嘴角却是勾起一个温和的笑:“不久之前,一位尊敬长辈教了我很多道理”
“我其实并不太懂这些”
“不过有句话倒是记在了心里头。”
祥子停下脚步,静静望着这个相识一月有余的同窗,轻声说道:“这世间,不该是这般道理!”
这大个子又笑了笑,忽然没头没脑说了句:“不瞒齐兄.我还有桩深藏于心的往事,因这事,我这人最讨厌城外那些个矿主,每每碰到这些人,气便不打一处来。”
齐瑞良一怔.只道是这位李兄的推诿之言。
不过,这位西城齐家的少爷,嘴角却是勾起一个弧度——听闻多日前,那位风姿绰约的李三小姐,曾拉下面子亲自招揽这个大个子当客座。
却未料.竟被眼前这位李兄当场拒了。
莫非便与他口中这桩往事有关?
此君倒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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