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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坤面带焦急,拿着镇坛木,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武清县千街万巷,更是岔港无数樯橹如林,想在短时间内找到阿华,无异于大海捞针。
庄坤又不敢坐以待毙,一味守在阿华家里,等他回来。
毕竟阿华携宝出门,无异于小儿持金过闹市。
庄坤生怕阿华出了意外,把自己宝贝又丢了!
唯一的法子便是……
“姐夫!”
庄坤一拍额头,顿时想起这茬。
他姐夫乃万隆碓房的掌柜,差遣近百帮众,那可是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有姐夫帮忙找人,定是手拿把掐!
只要能找到这件仙缘,想来足以将功抵过了吧?
想到这,庄坤连忙出了屋,将已不牢固的两扇木门小心关好,大步朝万隆碓房而去。
夜已深沉,千家万户亮起灯。
万隆碓房那响了一天的舂米声终于停下,铺伙下值、骡马回棚,只剩下四五个守店的在打扫卫生,核查账目。
庄坤对自己的姐夫颇为了解。
知道出了最近这些窝心事,姐夫定然吃住都在碓房里,家也不回,也绝不敢去找自己的老相好,什么金丝鸟、象姑堂子鬼混。
等到了万隆碓房,两尊只进不出的石貔貅摆在店铺两旁,那别提多气派了。
庄坤没从正门过,他先是绕到后场街,偷偷潜进一家烤鸭店,随手牵了只油光发亮最肥的烤鸭子,再踅摸到后院。
扑通!
他力大砖飞,踩着房檐,踏着墙头,跳到数丈高的房顶,几步便来到碓房这边。
“姐夫,姐夫……”
掀开一片青瓦,庄坤趴在房顶上,小声叫唤着。
屋里,向掌柜秉灯掌烛,在夜观账本。
本白净的脸皮,这些日子骤然消瘦了下去,脸上多了些憔悴神采。
他的右手边,还放着一本宛若日记本的手册。
里面记载的都是‘郑东家语录’。
上到东家对自己的吩咐责骂,小到日常零碎。
连去八大胡同驯服扬州瘦马时,床榻上折腾了多长时间,骂了几次‘臭外地的’,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手册盘得都快包浆了,显然是时时擦拭,经常更新。
郑东家算半拉白山人,仅母亲乃禹民。
所以在向掌柜眼中,郑东家说的话是金玉良言,写的字价值千金。
可值得他反复琢磨,希翼能猜出些许深意出来。
“姐夫,姐夫……”
缥缈的声音传来,向掌柜神情一凝,合上账本抬头一望。
“滚下来!”
看到来人,向掌柜恍惚了下,反应过来后眸泛冷意。
‘砰’的一声,庄坤跳进院中,蹑手蹑脚进了屋,面露谄媚之色
庄坤一进屋,向掌柜生怕他跑了,身形一震一展,本还臃肿的身段竟迅猛过人,眨眼间便出现在庄坤面前,翻手擒来,戾气丛生!
吓得庄坤就地一跪,双手作揖,急声道,
“仙缘!!”
向掌柜的手掌停顿在庄坤额头。
庄坤:“姐夫!我是来将功补过的,我发现一件宝贝……说不定就是仙缘!”
庄坤赶紧将自己那晚押送芙蓉膏火到米仓山、再到今日回城,去阿华家发生的一桩桩事,和盘托出。
连自己偷奸耍滑,玩忽职守去斗蝈蝈,一回来便看见米仓被烧的事,也毫无隐瞒。
庄坤心底也精明着呢,既然选择回来,投奔他姐夫,这些事就不算事了。
如果还瞒着,反而会误了自己和姐夫!
看着庄坤递来的镇坛木和……大肥烤鸭。
向掌柜沉默了下,抓过镇坛木。
细细端详镇坛木,不时敲打摩挲,更用气血探测。
片刻后,向掌柜颔首道,
“的确是仙缘。”
自古仙人无不是踪迹难寻,要么一笑抛经高卧隐,幽居深山老林;要么身披褛褐,装作乞丐流民,浪迹红尘。
无缘,哪怕神仙当面也不见。
所以类似青罡洋火、镇坛木这种,具备超凡脱俗之能力或气息的,都能被称之为仙缘。
近仙脱尘之缘。
向掌柜的目光,也变得火热起来,
“算你办了件利索事,没有跑路!我这就去找人……”
向掌柜收好镇坛木,叮嘱庄坤待在屋里,不可擅自离去,几步踏出,便到了院子。
“掌柜的!”
忽然,
一个伙计急匆匆走了进来。
“外面有人找你,说是有重要事。”
“谁?”
“不知道,那人蒙着面,声音也听不出来。”
这伙计眼观鼻尖,兜里有几两崭新的银子,乖巧喜人得紧。
向掌柜深深看了眼这厮,道,
“请进来吧!”
没过多久,这伙计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个头戴大半圆毡帽,四角折下挡住大半面目,掩面埋头的身影。
看走路姿态和体型,应当是个年轻人。
“阁下——嗯?!”
向掌柜神色狐疑,刚要开口,便见那身影朝脸上一抹,摘下毡帽,露出一张向掌柜十分熟悉的脸。
阿华?!
向掌柜愣了。
这怎么,自己送上门来了?
阿华向前一步,抱拳道,
“向掌柜,在下想请你出手,帮我杀个人!
作为报酬,在下有件祖传的家伙什,唤作厉坛旗,乃正儿八经的仙家宝贝,可刮阴风、灭阳火……不知向掌柜你,感兴趣不?”
向掌柜眨了眨眼,问道:“杀谁?”
“苇横街,实缺水三,陈顺安!”
向掌柜下意识张大了嘴,半晌没反应过来,
这群水三儿,玩得可真花啊!
窝里斗,居然斗得这么狠?
向掌柜实在好奇得紧,忍不住追问道,
“你和陈顺安之间,有何恩怨?”
阿华沉默了下,道:“一无前仇,二无近怨。还请向掌握勿要多问,这桩买卖,你接还是不接?”
阿华想得很清楚。
他不能再等了。
陈顺安已经是二流武者,甚至已经起疑心,在调查自己失足坠井之事。
他阿华,早晚会暴露。
既然如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一错到底!
这件厉坛旗,阿华只用过两次。
一次是那天晚上,他悄悄蹲在砂砾井的棚后,忐忑紧张,纠结自己该不该如此冒险,
只能怪陈顺安倒霉,归还了水车,偏还要尽职尽责绕到棚下。检查砂砾井。
阿华太想进步了!
若是能少个实缺的水三,以他的实力和口碑,一定可以向上挪个位!
厉幡摇动,顿时鬼哭狼嚎,阴风卷来,当即就将陈顺安吹入井中。
只是出了点意外,陈顺安命硬难杀,他那堂姨妹婉娘更是及时找来。
好在或许是老天有眼,没过几日,便闹出各大井窝子,接连有人或暴毙、或坠井溺亡之事。
帮阿华转移了嫌疑。
第二次,是陈顺安大病初愈,便遭了青皮麻几几人刁难那次。
阿华为争功绩,朝上表忠心,更为跟陈顺安拉近距离,来手灯下黑,再次催动厉坛旗。
但没有第三次了。
阿华不敢再冒险,自觉单凭自己,哪怕借助厉坛旗,恐怕也难万无一失,诛杀陈顺安。
所以,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他找到了万隆碓房。
“接!”
向掌柜回答的颇为爽快。
他眉开眼笑,比娶第六房小妾还高兴,就差在窗户上贴吊钱儿了。
“阿华兄弟请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来,进屋!新出炉的老刘记烤鸭,胸口的脆皮只切一盘,蘸白糖夹空心烧饼可是一绝!你可得尝尝。
哦,忘了给你说了,庄坤也在。对了,向某还想朝你打探个消息,那晚烧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更深露重,残月如钩。
万隆碓房不远处有一座八角形砖塔,飞檐翘角,遍布梵文,浮雕莲瓣,足足有二十余丈高,几乎可俯瞰整个武清县。
此塔唤作魁星塔,武清举子们进京赶考,出行前必在塔前跪拜。
如皇榜题名,衣锦还乡之时,则戴乌纱,穿红袍,骑着高头骏马在魁星塔下夸官。
只是春闱三年一次,导致魁星塔平日里少有人来,颇为寂寥冷清。
而此时,
一道黑影悄然凝立于塔尖之上,身形如墨,衣袂飘飘,高处不胜寒。
“缘,妙不可言。今夜,竟也如此热闹……”
陈顺安垂眸,将万隆碓房的动静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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