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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没亮透。钱富贵就派人送来了请帖,那措辞,恭敬得能滴出蜜来,说是要请钦差大人赏光,到他府上赴宴,联络联络感情。
马家和李家,也跟着凑趣,一同前往。
赵奕拿着请帖,嘿地笑了一下,转头看向正在梳妆的楚嫣然。
“走,莺儿,带你去看戏。”
钱家府邸。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正堂里,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上,摆满了山珍海味,龙虾、鲍鱼、燕窝、熊掌,应有尽有。
那香气,能把人的魂都给勾了去。
赵奕带着楚嫣然一进门,钱富贵那三个胖得快要滚起来的球,就连忙迎了上来。
“哎哟!钦差大人!您能赏光,真是让我这寒舍,蓬荜生辉啊!”
钱富贵挺着个大肚子,那脸上的肥肉,笑得直哆嗦。
“大人英明神武!一来就镇住了杨健那老匹夫!我等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马如龙和李富贵也跟在后面,阿谀奉承的话,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大人此举,乃是为我南平郡,除了一个大大的祸害!”
“我等愿意追随大人,长期合作,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赵奕在主位坐下,拉着楚嫣然坐在自己身边,脸上挂着和煦的笑。
“好说,好说。”
“本官就喜欢跟三位这样识时务的聪明人打交道。”
酒过三巡。
钱富贵眼珠子一转,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大人,只是……您那位弟弟,还在府衙门口施粥放粮,这……”
他话没说完,但那语气里的不满和试探,已经再明显不过。
“我听说,现在城里的那些穷鬼,都跑去排队领粥了,咱们这粮,可就不好卖了啊!”
李富贵也跟着敲边鼓。
赵奕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夹了块熊掌,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不碍事。”
“南平郡十几万张嘴等着吃饭呢,就府衙仓里那点陈米,够他吃几天的?”
“再说了,我身为朝廷钦差,总不能真的一点事都不干吧?做做样子嘛,你们懂的。”
他冲着三人,挤了挤眼。
那副“我们是同道中人”的表情,让钱富贵三人,瞬间就心领神会。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贪婪的笑意。
高!
这位钦差大人,是真他妈的高!
连面子工程都想到了!
马如龙放下筷子,试探着问道:“大人,那朝廷的赈灾粮……”
“早着呢!”赵奕又干了一杯酒,打了个酒嗝,“我跟你们说,从洛阳到这儿,路途遥远,路上再出点什么意外……嘿嘿,少说也得半个多月!你们就放开了胆子,给我赚!”
这下,三人彻底放心了。
李富贵搓着手,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大人!既然如此,我提议,咱们三家,干脆联合起来,把这粮价,再往上抬一抬?”
“抬到多少?”赵奕来了兴趣。
“一百九十文?”
赵奕摇了摇头,伸出两根手指。
“二百文!”
“一斗米,二百文!少一文,都不卖!”
三人倒吸一口凉气,随即,便是无边的狂喜!
狠!
这位钦差大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狠!
宴席结束,赵奕搂着脸颊绯红的楚嫣然,在一片恭维声中,心满意足地回了郡守府。
钱富贵三人,更是对这位“识时务”的钦差,满意到了极点。
刚回到郡守府。
赵奕的脚还没踏进书房。
一名影卫的身影,如同鬼魅,凭空出现,单膝跪地。
“大人!不好了!”
“杨郡守他……他要上吊自尽!根本拦不住!”
赵奕脸上的醉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脸色一变。
“带路!”
关押杨健的房间,就在后院。
房门从里面被死死地拴住了。
“砰!”
身边的影卫撞开房门。
只见房梁之上,杨健用自己的腰带,打了个死结,套在脖子上。
他脚下的凳子,已经被踢翻。
整个人悬在半空,双脚无力地蹬着,那张脸,已经涨成了青紫色。
“救人!”
李金李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手起刀落,割断了腰带。
杨健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赵奕上前探了探鼻息,还有气。
“咳……咳咳……”
一口气缓过来,杨健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睁开眼,看到赵奕,那双本已黯淡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那只还在颤抖的手,指向了墙壁。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面洁白的墙壁上,用鲜血,写下了一行行触目惊心的血书!
“臣杨健,食君之禄,却不能为君分忧!”
“臣杨健,身为父母官,却不能救民于水火!”
“眼看奸佞当道,饿殍遍野,臣无能为力,唯有以死明志!”
“臣愧对陛下!愧对朝廷!愧对这南平郡,十万生灵!”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臣,宁死不与赵奕同流合污!”
字字泣血!
每一笔,都透着无尽的绝望和愤慨!
楚嫣然看着那面血墙,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赵奕看完血书,沉默了许久。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自己和瘫在地上的杨健。
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杨大人。”
赵奕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温和,没有了之前的冷酷和无情。
“你可知,我为何要这么做?”
杨健冷笑一声,别过头去,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赵奕也不在意,他自顾自地说道。
“我抬高粮价,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把南平郡,变成一个巨大的诱饵。”
“一个足以让周边所有郡县的粮商,都红了眼,发了疯扑上来的诱饵!”
“我要让他们,把他们粮仓里,最后一粒米,都给我运到南平来!”
“等他们的粮食,全都进了城……”
赵奕走到杨健面前,蹲下身。
“我就会关上城门。”
轰!
杨健的脑子里,嗡的一下。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赵奕。
“到时候,朝廷的赈灾粮,也会准时到达。”
“一边是朝廷的平价粮。”
“另一边,是他们那些堆积如山的,卖不出去的高价粮。”
“你说,他们会不会哭?”
“这不仅能彻底解决南平郡的粮荒,还能将这些发国难财的蛀虫,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这,叫引蛇出洞,关门杀猪。”
赵奕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杨大人。”
“现在,你还想死吗?”
杨健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久。
这个宁死不屈的汉子,刚才差点用一根腰带了结自己的郡守。
突然,嚎啕大哭。
他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撕心裂肺。
“大人!”
“下官……下官有眼不识泰山!”
“下官糊涂!下官险些,坏了您的大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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