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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时安置流民的棚屋搭建起来后,纪长卿将京师第三营和部分医官留在城外,领着其余人进了城。

    胡县令将他们带到一栋三进宅子门前,道:“这是本县富户甄员外的宅院,听闻朝廷派了钦差大臣来河州赈灾,特地腾出宅子,给各位大人歇脚。”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五旬老者恭敬道:“甄某久沐皇恩,今得效犬马之劳,实乃三生有幸。”

    纪长卿微微颔首。

    “甄员外有心了。”

    旋即安排随行官员入住。

    待众官将行李搬进宅子,安置妥当后,胡县令道:“诸位大人一路劳顿,下官偕本地乡绅在春风楼备了薄酒素宴为诸位大人接风。”

    纪长卿对众官道:“你们随胡县令去吧,本官和冯医官有事相商,不和你们一起用膳了。”

    众官:“……”

    什么有事相商,分明是想自己开小灶。

    可恶,居然不带他们。

    压下心中怨念后,他们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好的,大人。”

    胡县令一早便留意到随行官员里夹了个女子,还以为是纪长卿爱妾。

    如今听了纪长卿所言,才知是个女医。

    怎么偏带了一个女医?

    估计是安了医官名头的小妾。

    他心念急转,脸上堆着笑问道:“等会下官让人送酒食来甄宅给大人?”

    纪长卿摆手:“不必,本官自会解决。”

    胡县令脸色一僵。

    不去酒楼用膳,也不吃他送来的膳食,这是防着他做手脚?

    果真刁钻。

    他掩去眸底暗色,恭敬道:“既如此,下官便和诸位大人先去春风楼用膳。回头大人若有吩咐,尽管差遣。”

    纪长卿道好。

    等众人都离开后,他对冯清岁道:“怕你不喜觥筹交错,将你留了下来,可怪我自作主张?”

    冯清岁笑眯眯道:“有纪大人亲自下厨,便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宴我也不去。”

    纪长卿微微一笑。

    因天色已晚,菜肆空寂无人,他让人从郊外农家买了鸡鸭鱼,做了几道简单菜式:血鸭、小炒仔鸡、剁椒鱼头、清炒丝瓜。

    冯清岁胃口大开,吃得头也不抬。

    不经意抬首,发现纪长卿光看她吃,自己没动筷,疑惑道:“二爷怎么不吃?”

    纪长卿自是不会承认自己看她吃饭入了迷,轻咳了一声,道:“刚刚不小心辣到了,得缓一缓。”

    冯清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旋即取出蜂蜜,给他冲了一杯蜂蜜水,笑道:“吃点甜的就不辣了。”

    “多谢。”

    纪长卿抿了一口蜂蜜水,甜意从舌尖直淌到心头。

    春风楼,胡县令旁敲侧击打听到,那位冯医官竟是纪长卿的嫂子,心中暗暗称奇。

    难怪纪长卿一把年纪了还不成亲,原来是有“嫂夫人”了。

    赈灾平叛都不忘将冯氏带上,可见冯氏在其心中的位置。

    这可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将众官灌得醉醺醺地送回甄宅后,他回了衙门,关起门来和自家夫人耳语了一番。

    翌日一早,冯清岁洗漱完毕,用出发前纪长卿给她的肉酱拌了份面条吃,便和其他医官出了城,给伤病患者复诊。

    午间伙夫蒸了炊饼,炒了两个菜,她和五花一人领了一份。

    盘坐在树荫下,正要开吃,一个打扮素净的年轻妇人领着两个拎着食盒的丫鬟朝她走来。

    “见过冯夫人。”

    年轻妇人躬身行了个礼。

    “妾身乃胡县令夫人蒲氏,特来给夫人送午膳。”

    说罢,将食盒放到地上,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丰盛菜肴。

    “多谢蒲夫人。”

    冯清岁笑道。

    “不过我们有规矩,不得随意收受他人赠送的吃食,你的心意我领了,膳食还是收回去吧。”

    蒲氏一脸讶异:“可是担心吃食不干净?这是妾身盯着厨房做的,绝无问题。”

    冯清岁摇头。

    “只是不好坏了规矩而已。不然我收你也收,吃出疫病该如何处置?”

    蒲氏讪讪道:“妾身不知此规,只是见夫人躬身亲为,自己安坐后宅,羞愧难当,想略尽绵薄之力。”

    冯清岁轻笑:“你若有心,可以加入我们,一同照料灾民。”

    蒲氏神色一顿。

    旋即摇头苦笑:“妾身倒是有心,可惜府中还有幼儿需要照料,脱不开身。”

    冯清岁:“既如此,你便安心照料家人。”

    说完低头用膳。

    蒲氏见她看也不看自己送来的饭菜,唯有将食盒收起,叹息道:“夫人如此吃苦耐劳,真真令妾身自愧弗如。”

    她站到一侧,等冯清岁吃完饭,方再次开口。

    “等夫人空闲下来,还请给妾身一个机会,带夫人品尝我们云怀当地美食。”

    冯清岁挑眉:“云怀有何美食?”

    “我们云怀有两大名菜,一是糖醋鲤鱼,二是窑鸡。”

    蒲氏笑道。

    “这糖醋鲤鱼,夫人在京中可能也吃过,不觉稀奇。窑鸡估计还是头一回听。”

    不但吃过还亲手做过窑鸡的冯清岁:“……”

    “愿闻其详。”

    “这窑鸡,须得到田里挖土块,用土块搭建土窑,将土窑烧得滚烫后,再把泥巴和荷叶包裹的整鸡放进窑膛,借余温焖熟。”

    “挖出来后,撕开那一刹,可以说是香飘四野,沁人心魂。”

    “窑鸡皮焦肉嫩,不用旁的调料,只蘸着焖烤渗出的原汁吃,就好吃得不得了。”

    “妾身平日用膳一个鸡腿都吃不下,吃窑鸡的话,一个人啃一只还觉得不够味。”

    冯清岁一脸向往。

    “听得我都要流涎了,回头定要尝尝。”

    蒲氏趁热打铁:“不如明日我便带夫人试试?我在城外有个陪嫁庄子,庄头尤擅焖窑鸡,保证夫人吃过还想吃。”

    冯清岁面露迟疑。

    “这两日正是忙碌之时,我恐怕抽不出空……”

    “要不我找个郎中,替一下夫人?”蒲氏提议道,“免得叫夫人为难。”

    冯清岁意动:“这主意不错,我问问方院判,看他应不应。”

    她让蒲氏在原地等她,自己去找了方院判。

    随后带着一脸笑容折返:“方院判同意了,明日下午你将郎中带来,我随你去吃窑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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