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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往齐村的路上,冯清岁一遍又一遍地哄自己:纪长卿身手了得,又有燕驰烛影等人在旁,如何会被埋?

    肯定逃了出去,只是那些官员不曾发现。

    然而回来呼救的那两个官员说得明明白白:回城路上,天降暴雨,他们去了齐村避雨,因村人热情相邀,他们分散到了各家各户吃午饭。

    纪长卿去了村长家,,他们去了村民家。

    暴雨下了两个时辰后,村长家屋后那座山突然崩塌。

    半个山头猝不及防滑落下来,将村长家覆得严严实实,连一声惊呼都不曾传出。

    他们听见声响出门查看,被这一幕惊得魂飞魄散。

    当即率村民挖土救人。

    奈何齐村人丁稀少,一共就十户人家,哪怕全员上阵,想要挖开这半个山头的泥石,恐怕也得十天半个月。

    便是纪长卿等人和村长一家侥幸活着,也要活活困死在里面。

    他们唯有回城寻找救援。

    这么小一个村子,纪长卿他们若是逃了出来,随行官员和村民怎会看不见?

    想到他们极有可能为了救村民一家,耽搁了时间,没能及时从屋里逃出来,冯清岁一颗心就止不住往下沉。

    命运无常。

    人有可能历尽艰难险阻活上百年,也有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而英年早逝。

    纪长风濒死都被她救了回来,结果还是把命丢在了战场上。

    焉知纪长卿和他长兄是不是一个命运?

    若他果真罹难……

    冯清岁不敢往下想。

    从不信佛的她,这一刻忽然很想拜拜菩萨。

    若真有菩萨能保纪长卿平安,她愿给它塑十个八个金身。

    第三营将士的火把将齐村照得亮如白昼,坍塌的山体映入冯清岁眼帘时,她呼吸一滞。

    一个时辰,真能挖开吗?

    就算挖得开,人能活下来吗?

    她下了马车,走到山边,看着蚂蚁撮泥一般,前赴后继挖掘山石的将士,凉意自头顶一寸寸往下蔓延。

    脑海里跟走马灯一样,掠过和纪长卿相处的场景。

    这么好的一个人,连去勘察河道都不忘叮嘱伙夫给她煮肉蔬粥,怎么能就此消失在这世上?

    姐姐一家走了,纪长卿也要走,这世上待她好的人为何都不得善终?

    泪水不知不觉湿了一整张脸。

    裴云湛不经意间抬头,见她孤零零一个人,伫立在阴影里,静默流泪,不由怔住。

    迟疑片刻后,他回马车取了一方干净帕子。

    而后折返。

    走到冯清岁身侧,递出帕子,张口欲言,忽见对方呆呆地看着前方,下一瞬,如飞蛾扑火般朝前奔去。

    奔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前面。

    他瞳孔一震。

    “二爷?”

    冯清岁跑到披着蓑衣的男人跟前,急刹住脚步,惊疑不定地唤了声。

    纪长卿见她往前倾倒,伸手扶了她一下。

    “怎么?认不出我了?”

    他噙着笑道。

    冯清岁抓住他的手,确定是温热的,方松手道:“我以为我见鬼了。”

    纪长卿:“???”

    待了解事情始末,他看着她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眸色一深。

    “你方才,是在哭我?”

    原来他死了,她会为他痛哭流涕?

    这是不是说明,他在她心里也有一定分量?

    冯清岁闻言才发现脸上黏糊糊的。

    她抬袖胡乱擦了一把脸,笑道:“是啊,我以为阎王缺厨子,招你去做菜了,想到以后都吃不到你的手艺,就难过得不行。”

    纪长卿:“……”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他解开蓑衣,从怀中取出帕子,走到旁边村民家中,要了一勺水,打湿帕子后递给冯清岁。

    “擦一擦吧,都哭成小花猫了。”

    他不提猫还好,一提冯清岁又想起那个梦。

    眼神不自觉往他胸口飘去。

    也不知这人的胸肌是否像梦里那样,厚实而富有弹性……

    纪长卿逮到她这眼神,低头看了眼,见领口不知何时散了开来,忙伸手拢了一下。

    免得在她面前失了仪容。

    冯清岁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

    接过帕子捂住脸。

    她怎么跟个登徒子似的,盯着人纪长卿的胸口看?

    猥琐,实在太猥琐了。

    擦完脸,她攥着帕子,若无其事道:“你不是在村长家吗?怎么是从外头回来的?”

    纪长卿看向不远处的山体,脸色微沉。

    “暴雨下了大概一个时辰时,我想去看看雨中流水走向,就带着烛影和燕驰冒雨离开了齐村。”

    “因怕冉侍郎他们不赞同我的举动,也不想他们担心,就没通知他们。”

    “没想到我们走后,村里会发生这等祸事。”

    冯清岁:(⊙ˍ⊙)

    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人有好报?

    因为心系治水,冒雨也要去勘察,从而得以避开一劫?

    不知村长一家有没有沾上他的好运气……

    随行官员们见纪长卿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全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纪大人真是吉人天相,天意所钟,自有神佑呀。”

    “下官早说纪大人福泽绵长,果然应验。”

    纪长卿谦笑道:“全仗圣上洪福保佑。”

    众官:“……”

    时刻不忘感恩圣上,不愧是纪大人。

    不多时,第三营将士将村长一家挖了出来——都还活着,身体并无大碍。

    这番奇迹,全赖他们建房造桌时用了好木头。

    屋顶被山石压垮的时候,他们都躲到了桌底下,坚固的房梁和桌子支起了一个三角空间,让他们得以存活下来。

    不过村长将获救归功于纪长卿。

    “若非纪大人经过我们齐村,来了我们家,我们下雨没事做,早就各自回房,躺床上睡觉,被冲垮的房墙给压死了。”

    “多亏纪大人,我们才齐聚堂屋,得以躲在桌底下,苟活下来。”

    “又多亏纪大人,诸位将士才会及时赶来,将我们救出。”

    “我们一家积了八辈子福,才遇上纪大人哩。”

    纪长卿自是归功于圣恩。

    因担心齐村还会发生其他灾害,他率人回城时带上所有村人,安置在城外的棚屋。

    冯清岁风寒初愈又受了惊吓和夜风,回去后再次发热,夜里没睡好,竟又梦见纪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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