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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猛地将齐云激醒。他下意识地蜷缩身体,却感觉身下坚硬冰冷,鼻端充斥着浓烈的尘土味和一种……山野间特有的、带着草木清香的凉意。
他猛地睁开眼!
灰蓝色的天光,朦朦胧胧地笼罩着四周。
断壁残垣,朽木瓦砾,歪斜倾倒的梁柱……
一片破败荒凉的废墟!
不远处,一个巨大的、造型古朴的青铜丹炉,沉默地矗立在废墟中央,炉身上布满玄奥的云雷纹,在黯淡的天光下泛着幽冷的色泽。
“什么?!”齐云一个激灵坐起身,心脏狂跳,“这是……五脏观?!我……我睡了一觉,怎么回到神仙山了?!”
他环顾四周,那坍塌的山门轮廓,那半埋在土里的石基,甚至不远处那道他滚落下来的斜坡……没错!
就是那晚坍塌的五脏观废墟!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瓦砾缝隙发出的呜咽声。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攫住了他。
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在废墟中走动,脚下是破碎的砖石和腐朽的木头。
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一处阴影,每一块嶙峋的怪石。
没有脚步声,没有那诡异的石像童子,也没有黑毛怪物。
这片废墟,仿佛被时间彻底遗弃,只剩下永恒的荒凉。
他一步步走向那巨大的青铜丹炉。
炉壁冰冷粗糙,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他伸出手,用力推了推,丹炉纹丝不动。
绕着丹炉走了一圈,仔细查看每一个缝隙,每一处纹路。
他用指甲刮掉一点铜绿,露出底下更深的墨绿色,依旧是冰冷的死物。
“玉简……仙火……”
齐云心念一动,尝试着调动心窍中那点温热的绛狩火种。
意念集中,一股微弱的暖流自心口涌出,顺着手臂流向指尖。他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触碰炉壁。
毫无反应。
还是无功!
他又尝试着回忆那晚丹炉内部的样子,想象那卷玉简悬浮的位置,试图以意念沟通……一切都是徒劳。
丹炉沉默着,如同亘古不变的顽石,拒绝透露任何秘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云收回手,指尖的温热迅速被废墟的寒气驱散,心中充满了困惑和一丝挫败。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感觉无比茫然。
不能久留!他定了定神,开始寻找下山的路。
凭着记忆,他朝着废墟边缘走去,那里应该有条被荒草淹没的小径。
天光似乎比刚才亮了一些,灰蓝色在褪去,透出点鱼肚白。
顺着路往下走,脚步越来越快,只想尽快离开这诡异的所在。
山路崎岖,但比起那晚浓雾鬼打墙,此刻清晰多了。
走着走着,齐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周围的景色……似乎越来越熟悉?
这树,这石头……不正是他当初上山时走过的路吗?只是……方向好像有点怪?
他猛地停住脚步,低头看去——脚下的“路”,不知何时已从青石路,变回了神仙山那被踩踏得光溜溜的土石山径!
他愕然回头。
身后哪还有什么道路?
只有一片陡峭的山崖,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仿佛他刚才,是凭空从那悬崖之上踏了出来!
“我这……我这是又回来了?”
齐云站在山道上,山风吹拂着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
他低头一看,没错,就是玄玑子给他的那件!不是梦!
那庆阳城,老道,画皮鬼……都不是梦!
可自己怎么睡了一觉,穿着道袍就回到了这神仙山的半山腰?
“那道法还没传呢!”
齐云心里一阵憋闷,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辨明了方向,继续沿着熟悉的山路向下走去。
清晨的山林,鸟鸣清脆,空气带着露水的凉意,一切安宁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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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的赵家村,炊烟刚刚升起,鸡鸣狗吠,一派寻常的清晨景象。
村口老槐树下,几个端着粗瓷碗扒拉早饭的汉子,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一个眼尖的半大小子,无意间朝通往后山的小路瞥了一眼,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黄澄澄的玉米糊糊洒了一地。
“鬼……鬼啊!!大学生!大学生回来了!!!”
小子扯着变了调的嗓子,指着小路尽头那个正往下走的人影,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
这一嗓子,如同在滚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整个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锅!
“啥?!新民的大学同学?”
“不是找了好几天没影儿吗?”
“胡咧咧啥?看清楚了?”
“快!快去看看!”
田埂上、院子里、灶房门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像被惊了的马蜂,呼啦啦全涌向了村口。
锄头、扁担、烧火棍,攥在手里,既是壮胆,也是武器。
人影越来越近。
一身古怪的、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袍,宽袍大袖,在山风里飘着。
头发……是短的!那张脸……可不就是新民那个从大城市来的同学,齐云吗?!
“真是他!”
“老天爷!真是大学生!”
“这穿的啥玩意儿?唱戏的?”
“人还活着!”
惊愕、狂喜、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浪般涌起。
人群最前面,一个汉子猛地冲了出去,几步就窜到齐云跟前,一把死死攥住了他的胳膊。
那汉子眼睛瞪得溜圆,上下下下打量着齐云,仿佛要确认眼前是人是鬼:“齐……齐同志?真是你?!你……你从哪冒出来的?这……这身打扮?”
紧接着,更多的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声浪几乎要把齐云淹没:
“大学生!你可回来了!急死个人了!”
“这五天五夜,你跑哪儿去了啊?!”
“新民都快疯了!带着人把几座山都翻遍了!”
“政府都派搜山队来了!找了你三天!都以为你……”
“这衣裳……我的娘,你该不是真……真遇见神仙了吧?!”
“快说说!到底咋回事?”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吼:“让开!都让开!!”
赵新民像头发疯的牛,红着眼睛,分开人群,踉踉跄跄地冲了过来。
他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身上的中山装皱巴巴沾着泥点,哪还有半点新郎官的体面。
他一眼看到被围在中间、穿着古怪道袍的齐云,整个人都僵住了。
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声音。他猛地扑上来,双手抓住齐云的肩膀,力气大得吓人,手指都在抖:“老齐!老齐!!”
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后怕,“你……你他娘的……吓死我了!!”
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从这个当了新郎官又当了几天“搜救队长”的汉子眼里滚了下来。
齐云看着眼前这张憔悴狂喜又带着泪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他定了定神,脸上挤出茫然和疲惫:“新民……我……我也不知道。
那天在山上,好像是迷路了,又累又困,不知怎么就在林子里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都亮了,人就在村口那片林子里头了。”
他低头扯了扯身上的道袍,眉头皱得更紧,一脸困惑,“这衣服……我也不知道哪来的,醒来就穿在身上了,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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