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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背山的清晨,是被一层湿冷的薄纱缓缓掀开的。护林站孤零零地矗立在半山腰,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哨兵。
残破的木屋檐角滴淌着夜露,敲打在下方丛生的蕨类叶片上,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嗒、嗒”声。
远山浸润在乳白色的雾霭中,只能隐约瞧见墨绿色的、起伏的轮廓。
林间空气清冽得刺鼻,混合着松针、腐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地底的阴寒余味,即便朝阳的金边已悄然镀上东方的山脊,这股寒意依旧盘桓不散,渗入骨髓。
护林站内,光线昏暗,仅有几盏应急灯和仪器屏幕提供着微弱光源。
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汗水和血腥气混合的味道。
柳岚小队之人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如纸,手背上插着吊针,透明的液体正一点点注入他们近乎枯竭的身体。
他们眼神空洞,时而因噩梦惊悸而身体微颤,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断断续续的词语。
“水…好多水…”
“影子…抓脚…”
“队长…快跑…”。
他们的声音虚弱而惊恐,仿佛魂魄仍被困在那幽暗冰冷的水底墓穴,重复经历着那场绝望的噩梦。
队长柳岚则则依旧深度昏迷。
她的呼吸微弱但平稳,脸色不再是之前的骇人透明,恢复了些许血色,只是眉宇间紧锁着一股难以化开的疲惫与惊悸。
林薇蹲在一旁,不时用湿棉签润湿她干裂的嘴唇,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站外,宋婉独自坐在一个废弃的弹药箱上,身上披着一件略显宽大的749局制服外套。
她左臂伸直,搁在膝上,手背同样插着针头,吊瓶挂在旁边一根歪斜的木桩上。
她几乎感觉不到药液流入血管的冰凉,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向了眼前那片被浓雾封锁的山谷。
她的眼神一眨不眨,像是要将那翻滚的雾气看穿,焦虑与担忧几乎凝成实质。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张贵生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他停在宋婉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山谷,声音刻意放得平稳:“老金用罗盘测了好几遍,地脉稳了,那股子缠人的阴气,之前突然炸了一下,然后就跟退潮似的,散得干干净净。
山里现在…清净了。”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笃定:“是齐观主的手笔。肯定是他把里面的麻烦彻底解决了。相信他,很快就能出来。”
宋婉闻言,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谢谢张队长!”
她的目光却并未收回,依旧牢牢锁死在那片迷雾深处。
张贵生见她这般模样,深知言语苍白,便也不再多说,只是默然立在门口,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陪着宋婉一起凝望、等待。
站内其他醒着的人也都下意识放轻了动作,一种混合着期待与紧张的气氛在清晨的寒凉中弥漫。
突然,张贵生瞳孔骤然一缩,身体瞬间绷直,低喝道:“有情况!警戒!”
在他出声的同时,站内所有人员,都猛地一凛。
雷豹一把抓起了靠在墙边的冲锋枪,眼神凶悍地扫向窗外;林薇迅速将柳岚挡在身后;小周则扑到监控设备前,死死盯着屏幕,虽然大部分设备在古墓深处早已失灵,但他仍试图捕捉任何外部异动。
只见前方山口那浓得化不开的青色雾气中,缓缓凸显出两道模糊的黑影,正以一种稳定而快速的速度向着护林站方向移动。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枪栓轻轻拉动的声音在死寂的站内格外清晰。
朝阳此刻已完全跃出山脊,万道金光泼洒下来,山间的雾气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开始快速流动、变薄,那些悬浮的水珠折射出璀璨的金色光晕,迷离而耀眼。
那两道黑影的速度极快,迅速穿透层层淡化的雾霭,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
终于,在众人几乎窒息的注视下,他们彻底走出了最后一片薄雾,身形沐浴在清澈的晨光之中。
走在前面的,正是那一身藏青道袍、身负古剑的齐云!
他面容沉静,步伐稳健,周身气息虽内敛,却自有一股涤荡污秽后的清朗气度,仿佛不是从凶险古墓归来,而是晨起登山练气方回。
而在他身旁,那个脚步略显虚浮却顽强坚持的身影。
“爸?!”
宋婉猛地从木箱上站起,声音因极致的震惊和激动而变调,眼眶瞬间就红了,想也不想就要去拔手臂上的针头。
“别动!”张贵生手疾眼快,一把按住她的手腕,语气不容置疑,“针还没打完!你现在虚的厉害,人回来了是天大的喜事,你别再添乱!”
这时,齐云和宋定乾走到了护林站前的空地上。
站内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呼出声:“宋队?!您…您还活着?!”
他们清楚那古墓的情况,心中对宋定乾生还的几率,已等同于零。
宋定乾抬起头,脸上污迹混着汗水,憔悴不堪,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望着女儿,嘴角努力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先剧烈地咳嗽起来。
齐云环视一圈,目光在宋婉吊着的手臂上停顿了一瞬,随即对张贵生微微颔首:“张队长,事情结束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自带千钧分量。
“师父!”宋婉的声音带着哽咽,激动、庆幸、后怕种种情绪交织,“您没事…太好了…我爸他…”
“婉婉…”宋定乾缓过气,声音沙哑得厉害,“多亏…多亏了齐观主…不然爸爸这次…就真的…”
张贵生大步上前,重重握了握齐云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又看向宋定乾,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语气中充满了战友劫后余生的慨叹。
一旁的云诚道长也赶忙上前,对着齐云恭敬行礼:“福生无量天尊!齐观主神通无量,救拔众生,贫道感佩万分!”
齐云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然后言简意赅地对张贵生道:“墓中海外邪修,已尽数伏诛。
其间鬼物怨灵,亦被我超度往生。
宋队长被机关陷于山腹极深之处,我寻得他时,已然昏死。
幸得地下暗河一道生机,带他出来后,又跋涉了半夜方回。”
众人听得心神激荡,虽只是寥寥数语,却能想见其中艰险异常。
尤其是“山腹极深”、“已然昏死”等字眼,更是让宋婉后怕不已,看向齐云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感激。
张贵生面色一肃,接口道:“观主,那些邪修的身份已经初步查明,是偷渡入境,用的是假身份。
目前还不确定他们在境内是否还有同伙接应,总部正在全力排查。”
他扭头看向小周,“小周已经根据记忆,把他们的面部画像画出来了。”
小周连忙将几张素描纸递过来,上面的人像虽略显潦草,但特征抓得极准,尤其是那唐装老者的阴鸷气质,跃然纸上。
齐云接过画像扫了一眼,点头道:“应是港岛来的。
青羊宫九松真人与其弟子公羊道长此刻正在港岛。
可将这些画像传过去,或能借此线索,探查其家族在港岛的根底,以防万一。”
张贵生眼睛一亮:“观主所言极是!
我立刻去联系总部和港岛方面!”
他雷厉风行,转身便走向那台尚能工作的通讯设备,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迷雾散尽,危机解除,战友归来,还有了追查的新方向,这笼罩在牛背山上空的阴霾,似乎终于在这一刻,被初升的朝阳彻底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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