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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出口,青年与渔民皆看向他。道士拂了拂并无灰尘的袍袖,缓声道:“贫道途经邻县,听闻县中屡有妇孺离奇失踪。
往往是一夜过后,人便不见踪影,门窗完好,屋内也无挣扎痕迹,仿佛凭空蒸发。
直到失踪之人渐多,才有细心人发现,这些人家,无一例外,都在失踪前一两日,从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手中,买过一种做工极为精巧的玩偶。”
“更奇的是,人失踪后,那买回来的玩偶,也随之不见了。
官府查访,那货郎无迹可寻,仿佛从未出现过。”
庙内火光跳动,将道士的脸映得明暗不定,他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玄奥的意味:“贫道乃出家人,身在玄门,略通些非常之理。
此法,倒让贫道想起一门早已绝迹的邪门外道——盗门。”
“此盗门,非彼道门。
乃是盗窃之盗。门中之人,擅用各种邪术诡计,窃取他人财物、精气、乃至魂魄元灵。
他们往往扮作戏法师、货郎、走卒……甚至,”道士话音微顿,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落在那低头不语的渔民身上,“扮作摆渡人,暗中施法害人。”
“三十年前,此门猖獗,作恶多端,终惹得佛道两门正宗联手清剿,本以为早已烟消云散。
没想到,近日竟似又有余孽死灰复燃,在这汉水之地,重现踪影。”
道士说着,笑吟吟地看向那渔民,“这位施主,你常年在江面摆渡,南来北往,见的人多,可曾见过什么行迹诡异、不似常人的货郎,或者戏法师之流?”
那渔民汉子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眼神却有些闪烁:“道长说笑了,老汉一个撑船的,眼里只有水路风波,哪认得什么高人不高人?
就算真有那等人物站在面前,老汉我这双浊眼,也瞧不出来啊,呵呵……”
一旁的佩刀青年却是双目精光暴涨,猛地盯住那渔民,手再次按上刀柄,声音陡然变得冷硬:“道长方才说,那盗门中人,也会假扮成摆渡人?”
他周身肌肉悄然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老哥,你在这风雨之夜,孤身于此荒庙候客……你,不会就是那盗门中人吧?”
庙内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愈发急促的雨声。
那摆渡人脸上的讪笑一点点收敛,原本佝偻卑微的身形缓缓挺直,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幽光。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笑,声音变得嘶哑难听:“此前说过,等雨歇了,再安安稳稳送二位上路……既然二位这般心急,罢了,罢了……”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渔民猛地一跺脚,身下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扩张,整个破庙的地面瞬间变得泥泞不堪,仿佛化为江底淤泥,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传出,要将人拖拽吞噬!
同时,他张口一吐,一股浓黑腥臭的水箭直射佩刀青年面门,水箭之中,竟似有无数细小的惨白人脸挣扎哀嚎!
“果然是你!”佩刀青年眸光如电,声未落,人已动。
腰间长刀铮然出鞘,刀身隐现血纹,并非直劈水箭,反而狠厉斩向脚下。
那地面不知何时已化作漆黑泥沼,无数蠕动阴影如触手般缠向二人脚踝!
“嗤——啦!”
刀锋过处,血芒暴涨。
那一刀竟似斩入活物肌理,泥沼中发出凄厉嘶鸣,吸附之力骤断。
青年借势翻身疾退,长刀顺势回卷,刀面精准拍中那股袭来的黑污水箭。
水箭凌空偏转,擦着他鬓角射入后方土墙,顿时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焦坑,腥臭扑鼻。
早在渔民跺脚发难的刹那,青袍道士已如落叶般飘然起身。
足尖在将陷未陷的泥泞上轻轻一点,身形倏然后滑丈余,道袍翻飞竟不沾半点污浊。
他并指虚划,声如金玉交击:“敕!”
一道流转着古篆的淡金符印凭空浮现,清辉洒落。
符印所罩之处,蠕动的泥沼如遇骄阳的积雪,发出“滋滋”哀鸣,再难寸进。
道士指尖骤亮,那符印轰然扩开,金光过处泥泞尽退,地面恢复如初,唯余几缕黑烟袅袅不散。
摆渡人见偷袭无功,喉中发出桀桀怪笑。
身形竟开始扭曲模糊,仿佛化作由浊浪与污水聚成的人形,周身不断滴落着腥臭的粘稠黑水。
目中骤然幽光一闪,袖中甩出三道惨白符纸。
符纸遇风即燃,化作三具由江水凝成的狰狞骷髅头,口喷腐毒黑水,分袭二人!
青年暴喝一声,刀光如匹练横空。长刀舞动间血芒吞吐,竟似灼灼烈焰,一刀劈碎一颗水骷髅。
刀势不绝,反手又荡开两道毒水,脚步如磐石寸步不退。
道士则袖袍翻飞,三道金符连射而出,如金箭破空,精准钉入另外两颗骷髅眉心。
符光爆闪,骷髅惨嚎着溃散为腥臭黑水。
就在这瞬息之间,摆渡人所化水影已撞破庙门,即将投入外面滔天雨幕!
“休走!”青年怒叱,人随刀走,一道血色刀罡直劈水影后心。
然而水影虚实变幻,刀锋过处只斩开一蓬污水,丝毫未能阻其遁逃之势。
眼看那诡异水影就要没入汹涌汉江。
就在此时。
庙顶上,一道洒脱的笑声突然响起。
“哈哈哈!没想到半路歇个脚,还能听到这般有趣的故事!盗门?真有意思!就不知道贫道的手段,可否留得下你!”
声到,人到,剑光亦到!
只见一道炽烈如火的剑光,自屋顶悍然飞出,宛如九天雷火,撕裂昏暗雨夜,以无可匹敌之势,精准无比地直刺那已逃至庙门口的水影后心!
那水影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啸,拼命催动邪法,周身水光汹涌,试图化实为虚,遁入雨水之中。
然而那火剑之上蕴含的力量至刚至阳,焚尽邪祟,竟将他周身流转的水元之力瞬间蒸干大半!
“噗嗤!”
剑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水影的核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摆渡人所化的水影猛地一僵,发出一声凄厉非人的惨嚎,身形剧烈扭曲,再也维持不住水形,迅速凝实,变回那渔民汉子的模样。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截燃烧着赤金色火焰的剑尖,从自己胸口透出。
火焰跳跃,却并未灼伤他的衣物皮肉,反而直接灼烧着他体内的真炁,带来无法形容的痛苦。
剑身轻震,一股磅礴力量爆发开来。
渔民汉子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神采瞬间黯淡下去,浑身邪气如同被戳破的气囊,飞速泄尽。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软软地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庙门槛上,溅起一片水花,再无生机。
庙门洞开,风雨狂卷而入,吹得篝火明灭不定。
一道青影随风轻飘飘落下,如一片鸿毛,点尘不惊。
来人足尖方一沾地,便已俯身在那尚温的尸身旁,二指轻拈,拔出了深嵌骨肉之中的长剑。
剑身赤金火焰熊熊燃烧,却在他手中温顺如萤,火光跃动间,映出来人一身半旧道袍,襟袖皆松,腰间悬着一只嫣红葫芦。
他振腕轻甩长剑,焰纹流转,竟无一滴血珠残留。火焰倏地收回剑鞘,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那人转头望向庙内,目光掠过佩刀青年紧握的刀柄,又扫过中年道士惊疑不定的面容,忽的咧嘴一笑,眼角漾起细纹:
“二位,”他拍了拍腰间葫芦,声如碎玉,“这雨夜漫漫,故事听完了,该超度的也超度了,不如……一起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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