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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幕亮起,四个血红色的大字冲击众人眼帘。唐山大兄。
一阵急促又充满力量的鼓点,猛地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种莫名的燥热。
这与他们看过的任何电影开场都截然不同。
没有优美的配乐,没有诗意的山水。
只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原始的躁动。
电影正式开始。
画面带着一种新闻纪录片般的粗粝质感。
镜头紧紧跟随着主角郑潮安。
他由李龙扮演,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土布衣服,是个十足的乡下小子。
他挤在拥挤的轮渡上,第一次踏上香港这片光怪陆离的土地。
他眼神里的迷茫,对未来的好奇,以及深藏的不安,被镜头精准地捕捉。
前排一位靠着航运发家的富豪,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坐着小舢板偷渡到港岛的夜晚,那种感觉一模一样。
故事的节奏快得惊人,没有半点拖沓。
郑潮安在码头找到了工作。
繁重的体力劳动压得他喘不过气,工头的欺压让他攥紧拳头,而那微薄的薪水,又让他不得不松开。
香港底层的艰辛,被赤裸裸地展现在这群非富即贵的观众面前。
一些穿着华丽旗袍的贵妇,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们是来看英雄美人的,不是来看这种脏兮兮的码头苦力的。
邵逸夫端起手边的青瓷茶杯,用杯盖撇去浮沫,轻轻吹散了热气。
他眼中的轻蔑藏不住。
拍这种卖弄底层艰苦的东西,也妄图撼动他的电影王国?
幼稚,可笑。
冲突爆发得毫无征兆。
工友只是因为顶撞了剥削成性的工头,就被一群打手围住。
拳脚雨点般落下。
郑潮安想起了母亲的叮嘱:“无论如何,都不要跟人打架。”
他犹豫了,脚步向后缩了缩。
但当他看到那个平日里分他半个馒头的工友,被打得满脸是血,倒在地上抽搐时,他眼中的懦弱与犹豫,被一种疯狂的愤怒彻底烧尽。
那一刻,宴会厅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停顿了。
所有人都预感到,有什么东西,要从银幕里冲出来了。
银幕上,李龙动了。
他没有摆出任何电影里常见的花哨架势,身体微微下沉,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猛地冲进了人群。
一拳。
他一记直拳,狠狠轰在一名打手的鼻梁上。
摄影机给了一个骇人的特写。
那人的鼻梁以一个肉眼可见的弧度塌陷下去。
血,不是流出来,是喷出来的。
骨头碎裂的“咔嚓”声,通过现场顶级的音响,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仿佛就在他们耳边碎裂。
一个贵妇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手里的晚宴包掉在了地上。
坐在她身边的银行家丈夫,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脸色发白。
这只是一个开始。
银幕上展开的,是一场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单方面的屠戮。
李龙的动作,快如闪电。
他的拳,他的脚,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没有传统武侠片里的一招一式,没有所谓的武德道义。
只有最直接,最有效,最凶狠的攻击。
一记手刀直插对手咽喉,那人捂着脖子跪倒,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一脚迅猛地踢中另一人的膝盖侧面,清晰的断骨声再次响起,那人惨叫着抱腿倒地。
他打架时发出的那种标志性的,如同鹰隼般的尖啸,刺得人头皮发麻。
角落里,导演李铁的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陷进了肉里。
整个打斗场面,不到两分钟。
地上,躺满了哀嚎的打手。
李龙站在尸堆般的敌人中间,胸膛剧烈地起伏,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眼神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银幕上那种前所未见的,原始、血腥、暴力的场面,给彻底震慑住了。
邵逸夫手中的文明棍,杖头被他五指攥得发白。
他死死盯着银幕,脸上再无半点轻蔑,只剩下浓重的阴霾。
他拍了一辈子电影,自认为看遍了所有类型。
但他从未想过,电影,还可以这么拍。
他能预感到,一种全新的,能够让全香港所有男性观众为之疯狂的电影类型,就在今晚,就在他的眼前,诞生了。
而他,竟然成了第一个见证者,一个可笑的,自大的见证者。
他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陈山。
那个年轻人,表情平静,甚至还端起酒杯,对着银幕的方向,做了一个遥敬的动作。
仿佛银幕上那个浴血的煞神,就是他自己。
接下来的剧情,更是将这种暴力美学,发挥到了极致。
郑潮安为了给惨死的工友报仇,单枪匹马杀进了黑心老板的制冰厂。
在那个巨大的,冷气森森的冰库里,他与最终的大反派,展开了决战。
当李龙用一记石破天惊的凌空飞踢,将反派的身体狠狠踹飞出去,后背猛地撞在一堵巨大的冰墙上时。
“轰!”
整堵冰墙,被撞得四分五裂,无数冰块夹杂着血花向四周飞溅。
全场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连绵不绝。
电影结束了。
银幕上,出现了演职员表。
宴会厅的灯光,重新亮起。
但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鼓掌。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股巨大的冲击力中,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足足半分钟。
雷洛“霍”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脸涨得通红,用力地鼓掌。
“好!打得好!他妈的太过瘾了!”
他的吼声和掌声,像一颗炸雷,引爆了全场。
紧接着,掌声,如同雷鸣般响起,几乎要掀翻半岛酒店的屋顶。
那些身价亿万的商界大佬,那些手握重权的警界高官,一个个都站了起来,用力地鼓掌,脸上带着兴奋的潮红。
他们或许不懂电影艺术,但他们看得懂,什么是力量,什么是愤怒,什么是快意恩仇。
这部电影,唤醒了他们骨子里最原始的,属于雄性动物的冲动。
记者们也疯了。
他们疯狂地按动快门,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幕。
明天报纸的头条,有了。
一个全新的电影时代,来临了。
只有邵逸夫,还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与这狂热的氛围格格不入。
陈山穿过人群,走到他的面前,微笑着伸出手。
“六叔,觉得我这场戏,拍得怎么样?”
邵逸夫缓缓抬起头,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冷。
他看着陈山,那双曾经锐利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陈先生,好手段。”
说完,他松开手,拄着文明棍,在保镖的护送下,转身就走。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宴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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