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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四十一分,图书馆技术间的空调仍在嗡鸣,苏晚的竹启子尖部轻轻挑开《永安志》第三册的书脊。宣纸纤维在暖黄台灯下泛着珍珠白,她的指尖沾了点糨糊,动作比往日修复古籍时慢了三倍——此刻夹层里要嵌的不是伪造的资金流向图,而是1998年那盘行车记录仪的原始磁带。
磁带壳边缘还沾着她刚蹭上的糨糊,带着体温的黏性让她想起二十年前被宋昭救下时,那人攥着她手腕的温度。
“胶要薄,否则书脊会鼓。”宋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他站在服务器前,警徽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右手正反复摩挲配枪的皮套。
枪套是他从停职前的储物柜里翻出的,边缘磨得起了毛,“这次不是抓老鼠,是引蛇出洞。”
苏晚的竹启子顿了顿,抬头时看见他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在古籍修复室发现的合影还在她手机里,照片里陈默的****泛着新光,和此刻暗处的宋昭形成某种割裂的重叠。
她低头继续粘补,糨糊刷过磁带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郑医生的催眠术能让林薇说出‘伞骨根部’,说明他们急需那份录音。”
“所以我们就给他们。”宋昭的拇指按在枪套搭扣上,指腹能摸到金属扣的棱线,“董岚的数字水印会在扫描时触发追踪,等他们拿到书,就是我们摸到尾巴的时候。”
技术间的门突然被推开,董岚抱着笔记本电脑挤进来,发梢还沾着机房的冷气:“水印程序已经植入,只要那本书被拆开扫描,定位坐标会直接发到我手机。”她把电脑往桌上一放,屏幕蓝光映得她眼下青黑更重,“省厅监察科半小时前查了我的通讯记录——他们在防内鬼。”
宋昭的拇指停在搭扣上。
他想起三天前通风口里的微型监听器,想起苏晚说阿珍后颈的拇指印,想起陈默女儿画里那个戴面具的爸爸。
“所以更要快。”他扯了扯枪套,金属扣“咔嗒”弹开,“天亮前让阿珍把书取走,下午三点前我要看到那辆车的轨迹。”
苏晚将最后一层修复纸覆上,用鬃刷轻轻碾平。
书脊恢复成原样时,她的指尖在“永安”二字上停了停——这是江城市的旧称,也是宋昭父亲宋建国出事那年的县志名。
“好了。”她把书推给宋昭,“他们要的‘证据’,在书里。”
上午九点五十分,基金会心理咨询室的百叶窗拉得严丝合缝。
郑医生的白大褂袖口沾着点墨迹,他坐在浅米色沙发边缘,右手轻抚林薇的额头,声音像揉碎的棉花:“小薇最乖了,闭上眼睛,告诉叔叔,宋昭最近在查什么?”
林薇的睫毛颤动着,瞳孔散得很开。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粉色棉裙,膝盖上还留着昨天摔的青痕——那是阿珍抱她时撞在桌角的。
“他说……”她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证据在‘伞骨根部’……还有一份录音……藏在书里。”
郑医生的手指在林薇发顶顿了顿。
他望着女孩空洞的眼睛,想起上周给陈默做催眠时,那人咬着牙不肯吐一个字的模样。
“好孩子。”他从西装内袋摸出录音笔按下开始键,同时用脚尖勾了勾桌下的手机——短信界面停在“目标已确认,今晚取货”,发送键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中午十二点十八分,图书馆闭馆铃响起时,阿珍的清洁车准时停在古籍修复室门口。
她今天穿了件藏青色围裙,后颈的淡紫色淤青比昨天更明显,像块化不开的紫斑。
苏晚把《永安志》递过去时,触到她指尖的温度——冰的,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金属。
“又要麻烦你了。”苏晚笑着说,余光瞥见阿珍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创可贴。
阿珍没说话,把书塞进清洁车夹层时,车底的滑轮发出“吱呀”一声。
她转身时,苏晚看见她后颈的淤青边缘有指甲抓过的红痕,像有人在掐她时,她拼命想掰开那只手。
十五分钟后,图书馆后巷响起汽车发动声。
董岚盯着电脑屏幕,追踪程序的绿色光点正沿着西环路移动,最终停在城西废弃印刷厂的坐标上。
她抓起手机时,指节捏得发白:“鱼进网了,位置是印刷厂,信号中继设备和监听服务器都在里面。”
下午六点二十七分,印刷厂的铁皮门被宋昭的战术刀划开一道缝。
霉味混着铁锈味涌进来,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是他停职后第一次穿战术背心,防弹衣的硬边硌着肋骨,像在提醒他“你还是警察”。
技术队的小李打了个手势,宋昭猫腰进去,手电筒光束扫过墙角——那里堆着十台服务器,指示灯像一群发红的眼睛。
拷贝数据的U盘插入接口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宋昭反手按住配枪,看见阴影里走出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手里正攥着那本《永安志》。
“接头人?”小李低声问。
宋昭没说话,他看见男人后腰别着枪套,枪套是空的——有人比他们更快。
“不许动!”小李的喝声还没落地,枪声就炸响了。
接头人眉心绽开血花时,宋昭本能地拽着小李扑向墙角。
血珠溅在《永安志》封皮上,像朵突然绽放的红梅。
阴影里走出个穿便衣的男人,手里的枪还在冒烟——是陈默。
宋昭的呼吸顿住。
他看见陈默鬓角的白发,看见他左脸那道新添的刀疤,看见他握枪的手在抖。
陈默的枪口缓缓转向他,三秒,五秒,空气里全是血的铁锈味。
然后陈默侧身,一枚微型录音笔“叮”地落在宋昭脚边。
“别让我……”陈默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真的变成敌人。”
他转身冲进通风管道时,宋昭听见铁皮管道发出“哐当”一声。
小李要追,被宋昭拉住。
他弯腰捡起录音笔,指尖触到金属外壳的温度——和当年警校靶场那把训练枪的温度一样,带着陈默掌心的汗。
晚上八点十四分,市公安局审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
宋昭把U盘插入播放器,三个熟悉的声音突然炸响:“林总这项目,我们肯定罩着。”“拆迁款的事,按之前说的办。”“周副市长那边,我去疏通。”
纪检组老张的茶杯“啪”地摔在地上。
董岚站在窗边,手机屏幕亮着——省厅监察科的未接来电有十七个。
“还有这个。”宋昭又按下另一个播放键,林薇的梦呓混着哭腔:“他说爸爸要是不听话……我就见不到妈妈了……”
审讯室安静得能听见秒针走动声。
董岚摸了摸后颈:“还追陈默吗?”
宋昭望着窗外的夜色。
他想起陈默抛来的录音笔,想起照片里那个在靶场冲他笑的年轻人,想起小雅画里“戴面具的爸爸”。
“他不是逃犯。”他说,“他是活口证人。”
此刻,城南某间出租屋里,八岁的小雅正趴在茶几上画画。
她用蜡笔涂了两个男人,并肩站在火场外,手里举着一本红色账本。
她歪着头想了想,在账本封皮上歪歪扭扭写了“爸爸们”三个字。
窗外的月光照在画纸上,把“爸”字的最后一捺拉得很长,像道要延伸到明天的光。
凌晨两点,技术隔离区的门禁“滴”地一声打开。
董岚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进来,怀里还揣着宋昭给的微型录音笔。
她把笔放在操作台上时,金属外壳撞出清脆的响。
监控摄像头的红灯在头顶闪烁,像只醒着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悬在“播放”键上——这一次,她要听见的,可能是二十年悬案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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