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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的门闩老旧,她早就知道怎么弄开。一根细细的铁丝从袖口滑出,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一挑,“咔哒”一声轻响,门闩松脱。她闪身进去,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紧贴着堆满杂物的门后阴影里。
浓烈的酒精味几乎让她窒息,她死死盯着那两个男人费力地扛起麻袋,摇摇晃晃地往外走。霍建国点头哈腰地送到门口:“两位慢走,路上当心。”
原来人前趾高气昂的渣爹背地里还有这样滑稽的一面。
门‘吱呀’一声关上,落了闩。
霍建国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转身走向五斗橱,把刚收的钱和那个小本子藏在最里面的夹层下。
等到夜色归于平静,老宅里依稀可听得见老鼠在房梁上爬动的声音,霍小静借着窗外的月光打开了五斗橱的夹层。
她快速地翻看着霍建国记在小本子里的内容,然后将一袋子钞票全部收紧布袋里捆在腰上。
她带着东西朝石井村外走去,秦东来爷爷正守着她的自行车等在老磨坊后面。
她快步走着,在经过侗江边上时,被一阵冷风吹得浑身一颤,才发现自己身上出了好些汗水。
她捂着怀里拿到的证据,心脏砰砰直跳,脚下步伐也快了起来。终于看到了磨坊的铅灰色的屋顶。
呼!
突然,脖颈处传来一道劲风,她下意识躲开,烧火棍擦着她的耳廓狠狠砸在了一旁的树干上,碎木屑飞溅。
“小贱人,是你!”霍建国借着昏暗的光看清了霍小静的脸,惊怒交加,随即是更深的恐惧,“把东西交出来,不然老子打死你。”
他像疯了一样,烧火棍再次抡起,劈头盖脸砸下,那狰狞扭曲的脸,在斑驳的树荫下如同索命的恶鬼,哪里还有半分为人父的模样。
霍小静就地一滚,狼狈地躲开这致命一击。烧火棍砸在地上,溅起尘土。她趁机爬起来,拼尽全力冲向磨坊。身后是霍建国野兽般的咆哮。
像是感觉到了她遇到了危险,已经长开些的‘闪电’和‘闷雷’一起狂吼着冲了上来,不停啃咬着霍建国的脚脖子,疼得霍建国抄起烧火棍乱砸。
秦爷爷这时也提着柴刀冲了过来,霍小静赶紧召回两只‘奶团子’,免得它们再受伤。
“霍小静,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你妈真正的死因吗?”霍建国那张被树影割裂的脸在黑暗中扭曲着,声音像淬了毒的钩子,“东西给我,我全部都告诉你。”
霍小静的心脏一阵闷疼,她奔跑的脚步猛地顿住,钉在原地。
妈妈的死……那个盘踞在她心底十几年的巨大黑洞。
无数个夜晚,她躺在老宅冰冷的土炕上,盯着糊满旧报纸的房顶,一遍遍想象着母亲最后的样子,一遍遍无声地问为什么。
如今,答案近在咫尺。
她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似乎凝固了一瞬。
攥紧怀里那本硬皮小账本的手指,指节捏得死白,微微颤抖。
秦爷爷焦急的呼喊在耳边嗡嗡作响,却听不真切。
霍建国浑浊的眼睛死死锁住女儿脸上的挣扎,那丝细微的动摇让他像嗅到血腥的鬣狗,贪婪地咧开了嘴。
他拖着被狗咬伤的腿,忍着剧痛又往前逼近一步,烧火棍指向她怀里的东西,声音放得更缓,也更阴毒:
“静丫头,爸以前……是糊涂。你妈的事,爹心里也苦啊。只要你把东西还我,爹什么都告诉你,一个字都不瞒你,你妈她……”
“够了!”霍小静猛地抬起头,声音像裂帛般嘶哑,却异常尖利。
她眼中的迷茫和痛苦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只剩下冰冷的恨意。那恨意灼灼逼人,几乎要喷涌而出。
霍建国被她眼中骤然的凶狠刺得一怔。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霍小静动了。
她左手狠狠一撕,外衣的纽扣迸溅,刺耳的布帛撕裂声在寂静的江边炸响。
夜风猛地灌入她敞开的衣襟,吹得她单薄的身体晃了晃。
月光惨白,清晰地照亮了她紧紧绑缚在腰上的几根管状物,以及一根垂落下来的灰色引线。
“老东西,”霍小静的声音如同腊月里屋檐下结的冰棱,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决绝,“要么现在就说,一个字都不许掺假,要么……”
她空着的右手猛地攥住了那根垂落的引线,手指因用力而绷紧颤抖,“咱们今晚,就在这侗江边上,一起给我妈陪葬,黄泉路上,我拖着你走。”
霍建国脸上的表情冻结,眼珠子几乎要凸出眼眶,难以置信地盯着霍小静,“臭丫头,你敢动我的炸药?!”
谁能想到霍建国会把炸药藏在老炕床下呢,她只不过是去找幼年时藏在那里的玩具而已。
江边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连聒噪的蛙鸣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扼住了喉咙。
秦爷爷倒抽一口冷气,握着柴刀的手抖得厉害,失声叫道:“丫头,你疯啦,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霍建国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本能地想后退,但脚脖子被狗咬伤的剧痛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死死盯着那根被霍小静攥在手里的引线,牙齿咯咯打颤,烧火棍‘哐当’一声脱手掉在地上。
“你……你……”他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极致的恐惧之后,一股被逼到绝路的暴怒让他癫狂。
“哈哈哈……”他突然歇斯底里的大笑,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惊飞了远处枯树上的几只乌鸦。
“陪葬?就凭你?就为了那个蠢到家的贱人?”他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抽搐着,五官扭曲变形,“想知道她怎么死的?好,老子告诉你。”
他恶狠狠地往前一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霍小静脸上,带疯狂的恨意:“就因为她跟你一样蠢,一样不知死活。那天晚上,她瞎了眼撞见老子和……”
霍建国的声音猛地一窒,似乎意识到自己险些失口说出某个禁忌的名字,眼中掠过一丝极深的恐惧,但这恐惧瞬间又被更狂暴的戾气淹没。
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快意:
“她撞见老子在石井边上埋东西,那个蠢货,那个贱人,她看见了,她居然敢威胁老子要去告发,要去报警。哈哈哈……报警?老子能让她活着去报警吗?啊?你说!老子能吗?!”
轰隆!
绝大的雷声在夜空中炸响。
“妈——”一声凄厉尖啸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深处撕裂而出,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
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又瞬间冻结成冰,攥着引线的手指猛地一抽。
霍建国阴冷的眼睛闪过快意,伸手就去抢霍小静身上的账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畜生!!”一声苍老的怒吼在霍小静身侧响起,一道冰冷微光的弧线从斜刺里狠狠劈下。
“噗嗤~”
刀锋入肉的沉闷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啊!!!”霍建国惊天动地的惨嚎瞬间压过了所有声音,他那只伸出的手臂,从肘部往下,被柴刀生生斩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豁口。
温热的液体,有几滴甚至溅到了霍小静僵冷麻木的脸上。
霍建国惨叫着向后重重栽倒,那只被重创的手臂软绵绵地甩动着,喷涌的鲜血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枯草和泥土。
“啪嗒!”
那本硬皮的小账本,在霍建国栽倒的瞬间,终于从他另一只下意识护着伤臂的手里滑脱出来,掉落在距离霍小静脚尖不足半尺的泥地上。
“她可是你的……妻子呀!”霍小静脱离般滑倒在地上,眼神逐渐空洞。
母亲倒在血泊中的模样,霍建国那狰狞扭曲的狂笑,前世黑巷里的每一声哀嚎……无数血腥破碎的画面在她脑中疯狂冲撞。
风吹过,哗啦啦~
硬皮账本的纸页在风中狂乱地翻飞,发出急促的声响。
霍小静身体僵在半空,瞳孔骤然缩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那页纸被粗劣的墨水涂写得密密麻麻,记录下的肮脏交易让她忽然感觉胃部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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