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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铜星泣血

    订婚请柬上的鎏金字体在苏婉瑜指间发烫。她站在试衣镜前,象牙白的婚纱像朵盛开的尸花,领口的珍珠项链硌得锁骨生疼。镜子里突然映出个模糊的影子,她猛地回头,只看见窗帘缝隙里漏进的月光,在地板上拼出颗残缺的星。

    “小姐,林公子来了。” 佣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门轴。

    苏婉瑜扯下婚纱扔在地上,踩着碎钻高跟鞋冲进书房。父亲的落地钟不知何时开始走动,滴答声里混着某种金属摩擦的锐响。她趴在钟面上仔细听,突然发现声音来自钟摆内部 —— 是那颗被她扔进的天狼星吊坠,正在齿轮间反复冲撞。

    林公子的皮鞋声在走廊响起时,她用发簪撬开钟壳。黄铜吊坠卡在分针与时针之间,表面的天狼星图案已被磨得模糊,却依然顽固地阻挡着时间前行。“婉瑜,” 林公子倚在门框上,定制西装的袖口绣着家族纹章,“该试戴订婚戒指了。”

    苏婉瑜把吊坠攥在手心,金属的凉意渗进皮肉:“我要去老城区取样东西。”

    跑车在拆迁区的瓦砾堆里颠簸。曾经的修钟铺已成片废墟,唯有那棵歪脖子梧桐还立在原地,树干上刻着的歪扭爱心被人用红漆涂抹,像道正在流血的伤口。她蹲下身拨开碎石,指尖突然触到块温热的金属 —— 是录野峰的帆布包搭扣,上面还缠着半根铜丝。

    “苏小姐?” 个穿工装的老人举着铁铲站在她身后,“你是来找小录的吧?”

    老人说录野峰走前留了个木箱,藏在拆迁办的废料堆里。苏婉瑜跟着他穿过断壁残垣,刺鼻的消毒水味里混着淡淡的机油香。废料堆深处,口生锈的保险箱正闪着冷光,箱门上贴着张泛黄的星图,图上的天狼星被人用红笔圈了无数次。

    密码是她的生日。箱盖弹开的瞬间,无数个铜制星辰滚落出来,每个星斗背面都刻着日期,最新的那个上面写着:“订婚日,赠婉瑜。” 星辰中央躺着本日记,扉页的照片上,录野峰举着天文望远镜,镜头里映出的却是她在梧桐树下的背影。

    日记里夹着张医院缴费单。苏婉瑜的指尖在 “匿名捐款五十万” 的字样上发抖,突然想起父亲说的那番话 —— 原来他接钱时的颤抖,是在为母亲的葬礼筹集最后的体面。最后页的字迹被水洇得模糊,隐约能辨认出:“火车驶向北纬 30 度,那里能看见最亮的星。”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条陌生彩信。照片里的录野峰站在火车顶,张开的双臂间缠着根铜丝,铜丝末端系着的,正是那枚被火车碾碎的戒指残片。发送地址显示在两千公里外的荒原,定位点旁标着串数字:03:17。

    “三点十七分。” 苏婉瑜突然想起天文台的流星雨,那时他们正在帆布上交换笨拙的吻。她发动跑车时,后视镜里闪过个黑影,黑西装的袖口露出半截翡翠手链 —— 是父亲的保镖。

    回家的路上,车载电台突然播放紧急新闻:“今日凌晨,开往西北的货运列车发生追尾事故,司机当场身亡……” 播报声里,苏婉瑜看见挡风玻璃上落满铜绿色的雨滴,每个水珠里都映出录野峰的脸,正对着她笑得露出小虎牙。

    订婚宴的水晶灯比上次的更亮。苏婉瑜穿着婚纱坐在主位,林公子的钻戒在她无名指上硌出红痕。父亲举杯致辞时,她突然听见钟楼的报时声 —— 是录野峰修过的那只民国座钟,此刻正用沙哑的嗓音敲了十三下。

    第十三声钟响未落,宴会厅的大门被撞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跌跌撞撞走进来,破洞的工装里露出半截铜制吊坠,正是她扔进落地钟的那枚天狼星。“婉瑜……” 录野峰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从怀里掏出个烧焦的日记本,“我来…… 赴约。”

    保镖们蜂拥而上的瞬间,苏婉瑜掀翻了餐桌。银质餐具与水晶杯的碎裂声中,她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摸到他掌心嵌着的碎玻璃 —— 和她在老城区捡到的帆布包搭扣上的,属于同个来源。“你没死!” 她的指甲掐进他的伤口,血珠滴在婚纱上,像绽开的红梅。

    录野峰的眼睛突然失去焦点。他指着窗外的夜空,嘴角溢出的血沫染红了她的婚纱:“看…… 天狼星……” 苏婉瑜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只看见厚重的乌云,像块浸了墨的绒布。他倒在她怀里的瞬间,掌心的铜吊坠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医生宣布死亡时间时,林公子正在擦拭溅到西装上的血:“真晦气。” 苏婉瑜没理他,只是蹲在地上拼凑那枚吊坠,碎片的断口处刻着极小的字,合起来是:“等我。”

    葬礼后的第七天,苏婉瑜在录野峰的骨灰盒里发现了样东西。铜制的星盘背面刻着幅微型地图,标注点在西北荒原的废弃天文台。她烧掉订婚请柬的那晚,父亲的书房突然传来落地钟的轰鸣,钟摆间的齿轮全部倒转,露出藏在最深处的封信。

    信是录野峰母亲写的。泛黄的信纸上,老人的字迹歪歪扭扭:“小峰说要摘颗星星给你,他在天文台的穹顶藏了惊喜……” 信纸末尾粘着根白发,像根被遗忘的银线。

    苏婉瑜带着骨灰盒踏上西行的列车。硬座车厢的烟灰缸里,她用铜丝拼出颗星星,邻座的牧民说:“这片草原的夜晚,能看见星星掉进河里洗澡。” 她把脸贴在车窗上,看见月光在铁轨上织出条银带,像录野峰当年画在地上的星图。

    废弃天文台的穹顶裂着道缝。苏婉瑜爬上去时,发现裂缝里卡着个铜制的盒子,盒子表面的漆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天狼星浮雕。打开的瞬间,无数个荧光星星从里面飞出来,在黑暗中组成她的名字,每个字母都是用修钟的铜丝弯成的。

    最底层压着张火车票,发车时间是事故发生后的第三天。旁边的纸条上写着:“货运列车是幌子,我坐客车绕了远路。” 苏婉瑜突然想起宴会上的 “录野峰”—— 那个男人的右耳后没有痣,而真正的录野峰,耳后有颗和天狼星样亮的痣。

    手机在这时收到第二条彩信。照片里的录野峰站在天文台的穹顶下,手里举着个正在发光的铜球,背景里的客车牌清晰可见:甘 A・37219。发送时间显示在三分钟前,定位点就在山下的小镇。

    她冲下山时,草原的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镇口的修车铺里,个穿蓝工装的男人正蹲在地上修轮胎,右脚的帆布鞋后跟磨得发白,内倾的步态和记忆里的身影渐渐重合。“师傅,请问见过这个人吗?” 苏婉瑜举起手机的瞬间,男人突然回头。

    录野峰的右耳后,那颗痣在夕阳下闪着光。他手里的扳手哐当落地,掌心的茧子还是老样子,只是多了道新鲜的疤痕 —— 是她在订婚宴上掐出的形状。“婉瑜。” 他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我怕你不等我,就提前……”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三辆黑色轿车卷起沙尘驶来,父亲的保镖从车上跳下,手里的电棍在暮色里泛着幽蓝。录野峰把她护在身后的瞬间,苏婉瑜看见他后腰别着的东西 —— 是那枚铜制戒指的残片,用红绳系着贴在皮肤上。

    “抓住他!” 保镖的吼声惊飞了草原的鸟。录野峰拉着她往天文台跑,沙砾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声,像他们在阁楼里听过的钟摆声。跑到穹顶下时,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给她:“打开它!”

    是个铜制的怀表,表盘里嵌着的不是指针,而是两颗缠绕的星星。苏婉瑜拧动表冠的瞬间,整个天文台突然亮起 —— 录野峰用三年时间,把废弃的穹顶改造成了星空投影仪,此刻投射在他们身上的,正是那年流星雨的完整轨迹。

    保镖们冲进来的刹那,录野峰按下了怀表的按钮。无数根铜丝突然从穹顶落下,在他们周围织成个巨大的星笼。“这是我能给你的…… 最亮的星。” 他吻她的瞬间,苏婉瑜听见铜丝断裂的脆响 —— 是保镖在用液压钳剪断这最后的屏障。

    怀表的齿轮开始倒转。苏婉瑜在倒流的时光里看见无数个碎片:老城区的银耳羹、天文台的帆布、火车顶的铜丝、草原的星空…… 最后定格在梧桐树下,他蹲在地上画星图,粉笔灰沾在鼻尖,像落了颗星星。

    铜丝断裂的瞬间,录野峰把她推出星笼。“记住北纬 30 度……” 他的声音被液压钳的轰鸣吞没,苏婉瑜看见他被按在地上的瞬间,怀里的怀表掉出来,表盘在撞击中裂开,露出里面刻着的字:“苏婉瑜的录野峰。”

    她被保镖塞进轿车时,草原的夜幕刚刚降临。车窗外的录野峰被打得蜷缩在地,却依然仰着头冲她笑,嘴里喊着的话被风声撕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看…… 星星……”

    苏婉瑜突然想起他日记里的话。她撞碎车窗跳下去,赤脚在草原上狂奔,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 天狼星正在猎户座的肩头闪耀,旁边紧挨着颗黯淡的白矮星,像两个依偎的灵魂。

    枪声在这时响起。苏婉瑜回头的瞬间,看见录野峰倒在血泊里,手里还举着那半枚铜戒指。他倒下的姿势很轻,像片被风吹落的梧桐叶,最后望向她的眼神里,映着整座移动的星空。

    后来,苏婉瑜在天文台的废墟里找到了个被血浸透的日记本。最后页画着幅设计图:铜制的星笼连接着十二根导管,每根导管都通向颗真实的星星。旁边写着:“等攒够钱,就把星星摘下来,挂在她的婚纱上。”

    父亲派人来接她回家时,她正坐在录野峰的坟前。坟头的草长得很高,她用铜丝在墓碑上拼出颗星星,星心嵌着那枚怀表的残骸。“他说北纬 30 度能看见最亮的星。” 她对空无的墓碑说,指尖的血滴在铜丝上,晕开片暗红。

    三年后的某个深夜,苏婉瑜站在父亲的书房里。落地钟的齿轮突然全部脱落,滚出的零件中,颗铜制的星星正在发光 —— 是录野峰刻在钟摆背后的那颗,此刻正用微弱的光芒,在她掌心拼出半句话:“我在……”

    窗外的梧桐叶又开始飘落,在月光里铺成条金色的路。苏婉瑜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永远站着个穿蓝工装的少年,手里捧着修好的座钟,钟摆摇晃的弧度,正好能接住她所有的眼泪。而那片西北的荒原上,总有颗最亮的星在闪烁,像他从未离开的眼睛。

    她的婚纱至今挂在衣柜里,血渍早已变成暗红的锈色。每当午夜三点十七分,录野峰修过的民国座钟就会敲响,沙哑的钟声里,苏婉瑜总觉得能听见铜丝缠绕的轻响,像有人在遥远的星空下,正为她摘下最后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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