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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辞的修炼,似乎真的因那本注解过的《基础吐纳诀》而有了转机。往日里如同死水般难以调动的灵力,在苏云曦标注的几个关键窍穴引导下,竟像是被疏通了淤塞的溪流,开始有了微弱却持续的流动感。虽然进展依旧缓慢,但那种实实在在的“变化”,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他更加刻苦了。
白日里,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埋头干活的外门弟子,劈柴时会默默运转灵力感受力道,挑水时会借机体悟气息的沉浮。到了夜晚,其他弟子或闲聊或沉睡时,他便躲进那片僻静的竹林,借着月光一遍遍揣摩口诀,炼化着天地间稀薄的灵气。
苏云曦送来的凝神糕,他舍不得一次吃完,每日只掰下一小块,在修炼遇到瓶颈、心神浮躁时细细嚼碎。那清甜的滋味混着淡淡的灵气滑入腹中,总能让他迅速平静下来,仿佛她就在身边,轻声说着“不要急,慢慢来”。
如此过了月余,沈清辞的修为竟真的松动了——在一个清晨的吐纳后,他清晰地感觉到丹田内的灵力厚实了一分,运转间的滞涩感又减轻了些许,距离炼气期四层,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这份进步,若是放在内门弟子身上或许不值一提,但对沈清辞而言,却是三年来从未有过的突破。他攥紧拳头,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心中对苏云曦的感激又深了一层。
只是,他与她的交集,依旧停留在偶尔的探望。
苏云曦似乎很忙,作为长老亲传弟子,她要参与内门的修行课,要随师尊处理宗门事务,有时还会外出执行简单的任务。她来竹林的次数渐渐少了,每次来也总是行色匆匆,留下些丹药、灵材便离开。
沈清辞理解,却也忍不住在无人时生出一丝怅然。他知道,他们本就该是两条难以交汇的轨迹,能有如今这点牵连,已是侥幸。
这日,沈清辞奉命去前山的药园帮忙打理灵草。外门弟子常被派去各处分劳,药园便是其中一处,这里由几位负责炼丹的执事看管,平日里除了专门负责药园的弟子,旁人不得随意靠近。
他刚走到药园外围的篱笆旁,就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其中一个女声,竟有些熟悉。
“……这株凝露草明明是我先发现枯萎的,按照规矩,应由我负责处理!”是苏云曦的声音,带着几分罕见的坚持。
另一个略显尖细的男声反驳道:“苏师妹这话就不对了。药园之事向来由我们丹堂弟子负责,你虽是长老高徒,也不能越俎代庖吧?再说,这凝露草枯萎得蹊跷,说不定是被人动了手脚,你贸然插手,若是出了差错,担待得起吗?”
沈清辞心中一紧,悄悄拨开篱笆缝隙往里看。
只见药园中央,苏云曦正站在一方灵田前,眉头微蹙。她对面站着一个身着丹堂服饰的青年弟子,约莫十八九岁,修为在炼气期七层左右,脸上带着几分倨傲。
那片灵田里,几株本该晶莹带露的凝露草蔫头耷脑,叶片发黄,显然是出了问题。凝露草是炼制低阶回春丹的主材,虽不算珍稀,却也是药园常备之物。
苏云曦冷声道:“赵师兄此言差矣。凝露草性喜阴湿,如今叶片焦枯,根部却有腐烂之象,分明是浇水时误灌了含火属性能量的灵泉,并非人为破坏。我看这附近的灵泉导管似乎有松动,许是混入了旁边的火髓泉,若不及时更换导管,只怕更多灵草要遭殃。”
她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直指要害,显然是仔细观察过的。
那赵姓弟子却嗤笑一声:“苏师妹懂什么?炼丹、侍弄灵草,讲究的是经验。你不过是仗着灵根好些,修为提升快,真以为自己什么都懂?我看你就是想抢功!”
他这话带着明显的嫉妒,苏云曦天赋出众,年纪轻轻便备受瞩目,宗门里难免有人眼红,尤其是一些资质平平却资历较老的弟子。
苏云曦秀眉微扬,正要再说些什么,那赵师兄却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拨弄那几株枯萎的凝露草,语气不善:“让开,别挡着我做事!”
他的手几乎要碰到苏云曦的衣袖,苏云曦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沉闷的声音从篱笆外传来:“赵师兄,苏师妹说得没错,那边的导管确实松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清辞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拿着刚从别处借来的修水管的工具,目光落在不远处连接灵泉的竹管接口处——那里果然有一道细微的裂缝,正有少量带着淡淡火气的泉水渗出。
赵师兄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一沉:“哪来的外门杂役?也敢在此插嘴!”
沈清辞没有理会他的呵斥,只是对苏云曦微微颔首,解释道:“我刚才在外围看到这处导管接口不对劲,前几日下雨,竹管受潮发胀,接口处容易松动。火髓泉就在隔壁,若是水压不稳,确实可能倒灌过来。”
他以前在杂役处干过不少修修补补的活计,对这些东西格外敏感。
苏云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了点头:“沈师兄说得正是。”
“沈师兄?”赵师兄上下打量着沈清辞那身灰扑扑的外门服饰,又看看苏云曦对他的态度,脸色更加难看,“苏师妹,你竟与这种外门弟子称兄道弟?真是有失身份!”
这话既羞辱了沈清辞,也暗讽了苏云曦。
沈清辞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脸上却依旧平静:“弟子只是实话实说,若赵师兄不信,可自行查看。”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我做事?”赵师兄被一个外门弟子顶撞,怒火更盛,扬手就想推开沈清辞,“滚开!”
他的手掌带着炼气期七层的灵力,若是打实了,沈清辞少说也要受些内伤。
苏云曦脸色一变,想也没想便侧身挡在沈清辞身前,冷声道:“赵师兄!”
她虽未出手,身上却已散发出炼气期九层的威压,赵师兄的手僵在半空,不敢再动。他再嫉妒,也不敢真的对长老的亲传弟子动手。
“苏师妹,你为了一个外门杂役,要与我为敌?”赵师兄又惊又怒。
苏云曦眼神清冷:“沈师兄是我朋友,而且他说的是对的。赵师兄若执意如此,我便只能去告诉丹堂执事,让他来评评理了。”
提到执事,赵师兄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他恨恨地瞪了沈清辞一眼,又看看那确实松动的导管,知道自己理亏,只能咬着牙道:“好,好得很!这事我记下了!”
说罢,他甩袖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风波平息,药园里恢复了安静。
沈清辞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道纤细背影,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暖又涩。她是那样耀眼的存在,却愿意为了他这个“外门杂役”,与同阶的内门弟子对峙。
“多谢苏师妹。”他低声道,声音有些发紧。
苏云曦转过身,脸上的清冷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担忧:“你没事吧?赵师兄那人一向心胸狭隘,你刚才不该出声的。”
“看到师妹有难处,总不能袖手旁观。”沈清辞看着她,认真地说。
苏云曦心中微动,抬眸望他。晨光透过药园的藤蔓洒下来,落在他清瘦的脸上,映出他眼底的坦诚与坚定。这个总是显得有些自卑的少年,在刚才那一刻,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勇气。
她忽然笑了,如春风拂过,冰雪初融:“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发现了导管的问题。若不是你,我还得跟他纠缠更久。”
她顿了顿,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小玉瓶,递给他:“这个你拿着。”
沈清辞接过一看,瓶身上写着“聚气散”,是炼气期弟子常用的辅助丹药,比凝神糕珍贵得多。
“师妹,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他连忙想还回去。
“拿着吧,”苏云曦按住他的手,指尖的微凉透过布料传来,“就当是……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她的指尖轻轻一碰,便像触电般收了回去,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避开了他的目光:“我还要去禀报执事处理灵泉的事,先走了。”
说完,她便快步离开了药园,步伐似乎比平时快了些。
沈清辞握着那瓶聚气散,站在原地,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低头看着药园里那些恢复了生机的灵草,又望向她离去的方向,心中那丝微弱的火苗,似乎又旺了一些。
他知道,经此一事,赵师兄定然会记恨自己,未来的日子或许会更难。
但他不后悔。
只要能护她一分,这点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阳光渐盛,药园里的灵草在晨光中舒展叶片,仿佛预示着,有些东西,正随着这初升的朝阳,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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