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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意愣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他、他给喝了?
太后脸上端庄的笑容也僵了一瞬。
楚望钧手中的瓷盅不轻不重地砸在案上,里面只残留了薄薄碗底的残羹。
他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像只是喝了一杯清茶:“太后还有事吗?”
顾意死死盯着他的侧脸,胸口微微起伏。
那血燕明显有问题!这疯狗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喝什么东西?!
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楚望钧忽然转头,与她四目相对,眼眸深不见底看不出情绪。
“你呀……”太后回神,勉强扯出笑容,似是嗔怪,“囫囵吞枣的,白糟践了哀家上好的血燕。”
她话锋突的一转,“先帝去得早,走前就总念叨你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如今,姜姑娘又伤着,你就算还不想成亲,身边也要有丫鬟伺候才是。”
她抬手示意。五名宫娥鱼贯而出,在亭下盈盈下拜。
这些女子环肥燕瘦,或娇媚或清丽,各有千秋,一看便是精心调教过的。
“哀家身边这些丫头虽不算拔尖,”太后轻挥衣袖,“但伺候人最是熨帖。你挑两个带回去,也好让哀家放心。”
楚望钧目光淡淡扫过,连片刻停留都没有:“太后美意,本王心领了。”他顿了顿,唇角微勾,“只是本王……”
“向来挑食。“
太后脸色一僵:“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楚望钧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不合胃口的东西,本王宁可饿着。”
话音未落,他突然扣住顾意手腕一拽。在太后惊愕的目光中,修长手指抬起顾意下巴,俯身落下了一吻。
顾意瞳孔骤缩,唇上传来微妙的触感,一时间鼻尖萦绕的都是他身上清冷的香气。
在太后看不到的视角,即将吻上的刹那,楚望钧的拇指抵住了她的唇,精准地隔在了两人唇瓣之间。
这个看似亲密的“吻”,实则只是呼吸交织。
他的唇分明落在了自己拇指上,可那滚烫的触碰,却仍让顾意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她瞪大眼睛,下意识要后退,却被楚望钧扣住了腰肢。
呼吸一滞,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
她抬眸时,正对上楚望钧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哪有半分情意,分明是冰冷的算计。
“旁的再好,”楚望钧终于松开她,目光扫过那两名宫娥,“也吃不惯,咽不下。”
太后保养得宜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护甲深深掐进掌心:“摄政王倒是……痴情。”
楚望钧漫不经心地整了整袖口:“太后若无他事,本王就先带人告退了。”
顾意仍处在震惊中,直到被楚望钧牵着手走出亭子,才恍然回神。
她下意识擦了擦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呼吸与指腹的温度……
-
马车内,顾意盯着楚望钧的侧脸,眉头紧蹙起来:“那碗血燕有问题。”
“嗯。”楚望钧闭目养神,语气淡漠,“本王知道。”
“明知道有问题,王爷还——”
“不是你求本王救你的么?”
“……”顾意狠狠一噎。
谁求助他了?!
她那是看!只不过是看了他一眼!
顾意想说什么,目光落在楚望钧安然无恙的面容上,她声音一收。
似乎……毒不死。
顾意转而问,“那血燕里面到底有什么?”
楚望钧头也不抬,道:“绝嗣药。”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让顾意呼吸一滞。
“……那,”顾意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发紧,“你还喝?!”
楚望钧终于抬眸:“不然呢?你喝?”
顾意心头微震,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她原以为太后是要杀她,却没想到是绝嗣药。
更没想到,楚望钧会替她挡下。
“……王爷就不在意子嗣?”她道。
“绝嗣而已。”他睁开眼,黑眸深不见底,“你以为本王会在意子嗣?”
他明知是绝嗣药却仍喝下,并非为了顾意,而是借此向太后传递一个事实——他不在乎子嗣。
也确实是不值得在乎。
毕竟他心尖的人并不能孕育子嗣,更何况……那个人如今也不在了。
楚望钧垂下了眸子,眼底泛起几分自嘲的凉意。
他自幼长在深宫里,看惯了皇兄后宫那些莺莺燕燕的脂粉软刀,一颗心早被淬炼的冷硬如铁。
要叫这颗看惯倾轧的心底再起波澜,原是极难的事。
可偏生世上就有这样的例外。
那人执笏立于阶上,清冷如霜,是污浊朝局中唯一的朗月。
人家不过一个眼神,他便自动缴了械,自己颠覆了自己。
那些素日里端着的矜贵自持,在那人面前碎得干干净净。倒像条认了主的狼犬,心甘情愿伏在那人脚边,献上獠牙,也袒露软腹,俯首称臣。
从此,任凭粉黛花开,再不入眼。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还会有子嗣呢?
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楚望钧,顾意一时竟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悲伤。
是因为太后的算计吗?可皇家的亲情,他不是早就该明白的么?
顾意深吸一口气,道,“太后不会就这么罢休的……”
“太后不过是求个安心。”楚望钧道。
“谣言”之类的都是小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太后对他的忌惮,想要拉拢他。
因为没有拉拢到他,所以担心他有了自己子嗣生出异心。
他今日这一出,就是给了太后一个完美的答卷:
他色令智昏,没有大志向。
以及,他对子嗣不在意。
楚望钧抬眸看她,“过了今日,太后也能睡得踏实了。”
顾意一噎。
话是这么说的吗?这人怎么狠起来连自己都算计!
顾意的眼神忍不住的往他下三路瞄,却听他突然问道,“端王近日可有找你?”
“没有,”顾意摇头,诚实道,“自这次苦肉计后,还未联系。”
楚望钧指尖轻叩膝头:“他在等。”
“等什么?”
“等你伤愈。”他眸色渐深,“等一个机会。”
马车碾过青石板,轱辘声在寂静的街巷格外清晰。
顾意忽然意识到,这暂时的平静,怕是保不住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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