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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信子蹲在那片被精心修剪过的散发着青草和泥土气息的草丛里,像一尊最完美的由顶级工匠雕琢而成的白色玉雕。她那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鲜红的竖瞳,透过那片蒙着灰尘的陈旧的玻璃窗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个坐在教室角落里的她唯一的珍宝。
这两天,吴桐很不开心。
风信子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情绪能量场,不再是之前那种单纯的因为疲惫而产生的灰色,而是混杂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带着一丝丝苦涩和恐慌的复杂的暗蓝色。
她不喜欢这种颜色。
这种颜色让她那颗非人的核心,感到一种微弱的不舒服的刺痛。
她想让他重新变回那个会因为一碗蛋炒饭而散发出温暖的亮黄色的傻乎乎的人类。
之前“豆宝”那个充满了bUg和冗余信息的人工智能告诉她,喜欢一个人,想要让她开心,可以送她“礼物”。
这是一个全新的、她尚未尝试过的“高效情绪能量产出方案”。
但是,送什么呢?
风信子陷入了她来到这个星球之后,最深沉的一次、关于“礼物”的哲学思考。
她的大脑像一台全功率运转的超级计算机,开始飞速地分析和处理着她从网络上下载的、海量的关于“送礼物”的数据。
“送口红?不,吴桐是雄性,根据人类社会约定俗成的审美标准,他不需要往嘴唇上涂抹额外的色彩。”
“送游戏机?他似乎已经对那种虚拟的、由数据构成的快乐,丧失了兴趣。而且,这会分散他本该投注在我身上的注意力。否决。”
“送鲜花?这种植物的生命周期过于短暂,从被采摘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在走向腐烂和死亡。送一件正在腐烂的东西给他,不符合我的美学。否决。”
……
所有的网络上推荐的“标准答案”,似乎都和他不匹配。
看来,她需要进行一次最直接的、最彻底的“用户需求调研”。
她决定,今天要仔细地好好地观察一下她的吴桐,到底……喜欢什么。
于是,她就像一个最顶级的充满了耐心的野生动物摄影师,将自己的整个下午,都耗费在了这场充满了“学术研究精神”的、单方面的偷窥行动中。
她看着他,在那个被称之为“老师”的人类,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出各种毫无美感的扭曲的几何图形时,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专注在笔记本上进行着同步的低效率的复制。
“唔……他在记录这些无意义的图形。难道……他喜欢这些由线条和角度构成的、充满了数学逻辑的东西吗?或许,我下次可以……用我的触手,在墙上给他编织一个……巨大而又完美的超正方体?”
她看到他,在下课的时候,并没有像教室里其他那些吵闹的人类一样互相追逐打闹,而是从那个破旧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已经有些凉了的、硬邦邦的白面馒头,就着一瓶廉价的矿泉水,小口小口地、面无表情地啃着。
“他在进食‘碳水化合物’和‘氢氧 化合物’。而且,进食过程中的情绪能量场,非常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可以被忽略不计的、灰色的‘麻木’。这说明,他并不喜欢这种食物,这只是他为了维持身体机能,而进行的最低效率的能量补充行为。所以……食物,尤其是这种低劣的、不含任何蛋白质的食物,可以从‘礼物备选清单’里划掉了。”
她又看到当那个穿着漂亮校服裙子的雌性人类从他身边路过,并对他露出了一个充满了善意的、友好的微笑时,他的身体瞬间就绷紧了。他像一只受惊的可怜的兔子,飞快地将自己的头低得更深了,恨不得能直接钻进那张破旧的课桌里。
“他在……回避。他在回避那个高品质的雌性人类,所释放出的明显的‘求偶’信号。这说明,他对除了我之外的所有雌性,都存在着强烈的排他的‘防御机制’。嗯……这个数据,让我感到很‘愉悦’。看来,我的‘独占式情感绑定’策略是成功的。”
风信子就这么蹲在草丛里,用她那套属于怪物的充满了各种奇葩逻辑的思维方式,将吴桐在学校里的一举一动,都分析得“明明白白”。
她那颗超级计算机般的大脑里,那个“礼物备选清单”,在经过了一下午的“大数据筛选”之后,变得越来越……匪夷所思。
“排除掉所有已知的不确定选项之后,剩下的,无论多么不可思议,那都是真相。”风信子用她那毛茸茸的小爪子,若有所思地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所以……”
“吴桐真正喜欢的,既不是那些扭曲的几何图形,也不是那些难吃的碳水化合物,更不是那些愚蠢的雌性人类。”
“他真正喜欢的,是……”
她那双红宝石般的竖瞳闪烁着一种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的智慧的光芒。
“……是那个站在讲台上的散发着‘知识’和‘规则’味道的、看起来很权威的、名叫‘老师’的中年雄性人类啊!”
风信子兴奋地,甩了甩她那条长长的蓬松的白色尾巴。
她终于,找到了那个能让她的吴桐,重新绽放出温暖的亮黄色的“幸福”能量的、完美的“礼物”了!
那一个醍醐灌顶般的、惊天动地的“结论”,像一道创世的闪电,瞬间劈开了风信子那颗非人核心里所有的迷雾。
她那双红宝石般的竖瞳,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智慧”和“开悟”的璀璨光芒。
这个发现让她那整颗属于怪物的核心,都因为兴奋而微微地幸福地战栗了起来。
于是她趁着下课的铃声响起,在那片充满了荷尔蒙和青春期特有吵闹气息的混乱中,像一道最优雅的没有人能察觉到的白色鬼影,再一次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栋被称之为“教学楼”的方形水泥盒子里。
她精准地定位到了那个被称之为“教师办公室”的、充满了粉笔末、陈年茶垢和一种“中年男性特有社畜味”的房间。
她看见了她的“礼物”。
那个中年雄性人类,正戴着一副油腻的黑框眼镜,批改着一堆在他看来充满了错误、在她看来充满了低维逻辑谬误的作业本。
风信子像一只最训练有素的特工猫,迈着优雅的不发出任何声音的猫步,从敞开的门缝里溜了进去。她以一种无比自然的充满了“萌宠”欺骗性的姿态,走到了那个“礼物”的脚边。
然后,她用自己那身柔软的、雪白的毛发,在那条沾染了粉笔灰的、廉价的西裤裤腿上,轻轻地充满“爱意”地,蹭了蹭。
“嗯?哪来的小猫?”男人扶了扶眼镜,低头看见了脚边这只漂亮得不像凡间生物的白猫,脸上露出了一丝被“治愈”的疲惫的微笑。
而风信子则是在那一瞬间,将他身上那股独一无二的混合了粉笔香烟、劣质茶叶和一种名为“生活不易”的淡淡的丧气味,都彻底地牢牢地,铭刻进了自己的基因信息库里。
“嗅觉信标,锁定成功。”她在心里平静地宣布道,“‘礼物’数据采集完毕。开始执行第二阶段计划。”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便头也不回地像一阵风,消失在了办公室的门口。
她以一种超越了所有物理定律的速度,赶回了那个属于他们的“巢穴”。
她变回了少女的形态,裙摆下的数十根触手,像一支最高效的、拥有自主智能的顶级厨师团队,在那个小小的厨房里,掀起了一场充满了烟火气和诡异效率的烹饪风暴。
切菜颠勺、调味摆盘……一气呵成。
当那盘色泽诱人的、散发着香气的红烧排骨,和那盘充满了“家”的味道的鱼香肉丝,被稳稳地端上餐桌时,窗外的太阳才刚刚开始它那慵懒的下沉。
然后,她再次出门了。
这一次,她的目标明确行动果决。
她像一个最顶级的拥有着跨物种追踪能力的赏金猎人,凭借着空气中那丝被她牢牢锁定的、独一无二的“礼物”的气味,精准地找到了那个刚刚下班、正骑着一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行驶在回家路上的中年男人。
她选择在一条没有监控的僻静的小巷子里,进行了她的“礼物交接仪式”。
她变回了那个穿着宽大连衣裙的、看起来无害又可怜的“小萝莉”形态,从巷子的阴影里,怯生生地走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老……老师?”她用那种充满了不确定和紧张小女孩特有的软糯声音,轻声呼唤。
“嗯?你是……”男人捏住刹车,从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上跨了下来,他扶了扶脸上的黑框眼镜,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奇怪的小女孩,“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老师,”风信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一种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权威的崇拜的语气说道,“我……我有一个关于‘克莱因瓶在三维空间中的投影是否会造成维度坍缩’的问题,想……想现在就请教您!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我一整个下午了!它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着我的大脑皮层,让我无法进行任何有效的其他的逻辑思考!”
男人彻底地、被她这番充满了“学术气息”的、天书般的发言给问懵了。他张着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却似乎拥有着一个超级大脑的“怪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而风信子,就是在他这一瞬间的、因为认知系统被冲垮而造成的“宕机”状态下,动手的。
数十根暗红色的、黏滑而又充满了不可抗拒力量的触手,从她那宽大的裙摆底下,悄无声息地像一群来自深渊的沉默的毒蛇,瞬间就缠绕上了那个还在发愣的男人,和他那辆可怜的破旧的二八大杠。
但是,她并没有像对待之前那些“食物”一样直接将他挤压分解。
而是有几根更加纤细的如同手术探针般的触手尖,精准地温柔地刺入了他的后颈。
“激活‘非致命性神经元接管’协议。”她那双隐藏在墨镜之后的红色竖瞳里,闪烁着冰冷的属于造物主的光芒,“清除自主意识,保留基础运动机能。‘傀儡’模式启动。”
男人的眼神瞬间就变得空洞呆滞。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他像一个被拔掉了电池的劣质的机器人僵硬地站在那里。
风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用一根触手将那辆碍事的自行车,扔进了旁边那个垃圾箱里。然后她又用一根触手,像提线木偶一样操控着那个已经彻底失去了灵魂的“礼物”跟在自己的身后,向着他们那个温暖的“巢穴”,一步一步地僵硬地走了回去。
……
当吴桐拖着疲惫的身体,从便利店那份时薪低得可怜的兼职岗位上回到家时,迎接他的依旧是那股熟悉的能瞬间治愈他所有疲劳的温暖的饭菜香气。
他推开门,习惯性地带着一丝期待的微笑喊道:“我回来了!”
然后他的笑容,连同他那颗充满了对家的幻想的心,都在下一秒彻底地僵硬碎裂崩塌。
他看见了。
在那张摆满了红烧排骨和鱼香肉丝的、温馨的餐桌旁,那个他心心念念的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猫娘”女朋友,正一脸“快夸我”的充满了骄傲和期待的表情,冲着他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灿烂的微笑。
而在她的身边,笔挺地僵硬地像一根被插在地上的木桩子一样站着的,正是他那个每天都在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让他又敬又怕的教他立体几何的……
数学老师王老师。
王老师的眼神是那么的空洞。表情是那么的呆滞。站姿是那么的……反重力学。
他就像一个……被设置成了“立正”姿态的一比一真人蜡像。
风信子看到他回来了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像一只献宝的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猫咪,开心地向他汇报起了自己今天的“丰功伟绩”。
“吴桐!你回来啦!快看!我给你带回来的‘礼物’!”她指着那个如同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的王老师,语气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骄傲和自豪,“根据我一下午的严谨的、周密的观察和数据分析,我最终得出结论——这个能源源不断地产出‘知识’和‘规则’的雄性人类,是你最喜欢的‘东西’!”
“为了让你能随时随地地向他请教关于‘五维空间’的各种问题,我已经对他进行了最高等级的无害化的‘神经元接管’处理!”
“你看!”她的一根小触手悄悄地伸出来,像按遥控器一样在王老师的后脑勺上轻轻地戳了一下。
王老师那僵硬的身体,瞬间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举起右手用一种毫无感情的标准的播音腔开始背诵:“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三角形的内角和,等于一百八十度!函数定义域看限制,单调性用导数或定义,最值结合图像与端点!……”
“我把他设置成了‘知识复读机’模式!”风信子看着吴桐那张已经彻底石化了的、精彩得如同调色盘一样的脸,歪了歪她那颗长着白色猫耳朵的小脑袋,用一种充满了不解和纯真又带着一丝丝委屈的语气问道。
“怎么样?吴桐?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我为了……捕获他,可是连晚饭都差点来不及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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