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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12月14日晚7时,日军指挥部。朝香宫鸠亲王站在巨幅作战地图前,背对着门口,巨幅作战地图上标注的红色箭头,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金陵城。
参谋长冢田少将低声报告道:
"亲王殿下,各师团长已到齐。"
朝香宫鸠亲王缓缓转身。会议桌前,第6师团长谷寿敷、第16师团长中岛金朝吾、第9师团长吉柱良辅等将领笔直站立,面容无不紧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静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像一柄小锤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诸君,请坐。"
朝香宫鸠亲王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温柔。
参谋们迅速将一叠叠战报分发到每位将领面前。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触目惊心:
"第6师团今日阵亡2317人,重伤483人..."
"第16师团今日阵亡1892人,重伤267人..."
"第9师团今日阵亡2566人,重伤498人..."
中岛金朝吾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滴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下。这还仅仅是三个师团的数字,若算上国崎支队和第13师团的损失...
"加上之前的伤亡,"
朝香宫鸠亲王的声音如冰刀般切入沉默,
"帝国已经有超过一个精锐甲种师团的勇士玉碎了。"
他缓步走到窗前。窗外,金陵城的夜空被炮火映得通红,远处传来隐约的爆炸声。朝香宫鸠亲王的背影在火光映照下投出长长的阴影,笼罩了整个会议室。
"诸君!"
他依然背对着众人,声音轻得几乎像在自言自语:
"谁能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伙支那守军彻底肃清?"
谷寿敷干咳一声,起身道:
"殿下,守军残部据守的街区地形复杂,建筑物密集,我军重武器难以发挥优势。而且..."
"而且什么?"
朝香宫鸠亲王依然望着窗外。
"而且支那军人的抵抗意志...超乎预期。"
谷寿敷艰难地继续道:
"他们似乎...不惧怕死亡。"
会议室陷入死寂。中岛金朝吾突然重重捶桌,茶杯跳起,茶水溅在作战地图上:
"八嘎!这些支那猪难道不怕死吗?今天我的联队攻进一条小巷,十几个伤兵居然拉响手榴弹集体自爆!我的一个队小队就这样..."
"中岛君!"
朝香宫鸠亲王终于转过身来,脸上竟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你害怕了吗?"
中岛金朝吾像被掐住喉咙般戛然而止,脸色由红转白。
朝香宫鸠亲王缓步走向会议桌中央,从参谋手中接过一个皮质笔记本:
"这是今天从一名支那军官尸体上缴获的日记。"
他翻开其中一页,用流利的中文念道:
"'12月14日,晴。弟兄们只剩三十多人了,子弹也快打光。老王说,咱们多守一天,老百姓就能多逃出去一些。值了。'"
他合上日记本,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位将领:
"这就是你们的对手。不是你们想象中的东亚病夫,而是一群明知必死却依然坚守的军人。"
吉柱良辅突然站起:
"殿下!我请求调派更多重炮部队,将支那军据守的街区彻底夷为平地!"
"愚蠢!"
朝香宫鸠亲王猛地提高音量,又瞬间恢复平静,
"金陵是要作为帝国统治支那的象征保留的,不是用来给你发泄怒气的玩具。"
他走回地图前,手指点在长江渡口位置:
"情报显示,支那军残部仍在掩护平民渡江。每拖延一小时,就有更多'资源'逃离。"他特意在"资源"二字上加重语气,"诸位应该明白,帝国需要的不仅是土地....."
朝香宫鸠亲王继续道:
"明天,我要看到渡口控制在我军手中。"
他转向参谋长:
"冢田君,传达我的命令:所有部队加强攻势,不惜一切代价突破支那军最后防线。"
冢田参谋长犹豫道:
"殿下,这样可能会造成更大伤亡..."
"伤亡?"
朝香宫鸠亲王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
"诸君难道忘了我们为何而战?"
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朝香宫鸠亲王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那副冷静得可怕的表情:
"诸君,天皇陛下在等待我们的捷报。金陵攻略战已经拖延太久,国际社会开始关注...特别是那些讨厌的西方记者。
“记住这个名字——‘顾家生!’我想见见他~~活的,或者死的。
"哈依!"
三位师团长齐声应答,靴跟碰撞的声音整齐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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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似乎刻意要给鬼子亲王一个残酷的玩笑。就在他下达命令的同一时刻,顾家生正带着残存的弟兄们,在废墟间悄然穿行。
月光被硝烟割裂成碎片,斑驳地洒在断壁残垣间。顾家生弓着腰走在最前,每迈出一步都谨慎得像在刀尖上跳舞。他身后,稀稀拉拉的跟着七十二个弟兄排成疏散队形,枪械上缠着布条,刺刀用煤灰涂黑,连呼吸都刻意压得极轻。
"四少爷,前面有人!"
顾小六突然拽住顾家生的衣角,声音压得比蚊蝇振翅还轻。所有人瞬间凝固,像一尊尊雕塑般融入阴影。顾家生眯起被硝烟熏红的眼睛,右手已经按在了驳壳枪上。
月光下,三支残破的队伍在炸塌的大楼后相遇。左边是李天翔带着的二营残部,三十四张面孔里有十七张缠着渗血的绷带;右边是张定邦带领的残兵,二十一人中倒有八个需要互相搀扶才能站立。他们钢盔下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狼一样的光。
"雨润兄...二营长..."
顾家生的声音突然哽住。顾家生原本还想问些什么,可这个问题其实不必问出口,答案就写在每个人褴褛的军装上,刻在那些永远空出来的位置上。
顾家生环视这支最后的英雄队伍:曾经英挺的脊梁现在佝偻着背,胡子拉碴的老兵死死攥着打空的弹夹,几个娃娃兵把刺刀绑在竹竿上当长矛用。
部队的建制早已打散,番号成了虚设,支撑他们走到现在的,不过是军人骨子里那点不肯认输的血性。
东南方向突然爆出一连串爆炸声,橘红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夜空。那是中华门的方向,下午这个时候,三连还在那里顶着六倍于己的敌人。现在传来的,只有鬼子九二式重机枪特有的"哒哒"声。
顾家生闭上眼睛,仿佛要把整座金陵城的惨状都刻进脑海里。那些没能撤出来的弟兄,那些还在和小鬼子逐屋争夺的阵地,那些注定等不到援兵的孤军...
"撤。"
这个字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喉头发紧,顾家生猛地转身。
"所有人,跟我走。"
他声音此时平静的没有一丝波动。
李天翔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可三连、五连的弟兄们还..."
"我说撤!"
顾家生突然暴喝,声音炸裂在废墟间,惊起一群食腐的乌鸦。他随即压低嗓音,每个字都带着颤音:
"每多带出去一个活人...就少一个等着收尸的..."
月光下,这支残破的队伍重新蠕动起来。顾家生走在最前,军装后背被冷汗和血水浸透,沉甸甸的像是背着整座金陵城的亡魂。身后传来压抑的呜咽声,但没有人回头。不是不想,是怕这一回头,就会看见那些永远留在城里的面孔。
队伍末尾,一个左眼缠着绷带的老兵突然停下,从怀里摸出半面残破的军旗,轻轻盖在路边一具穿着中央军制服的尸体上。他嘴唇蠕动着说了句什么,然后快步跟上队伍,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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