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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殿的沉重金门缓缓开启,驱散了殿内压抑的空气。朝会散去,百官们怀着各异的心思,鱼贯而出。
有人面色如土,有人双目赤红,有人则低头疾走,仿佛身后有猛虎追赶。
董卓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
他慢悠悠地踱着步,沐浴在初升的阳光下。
脸上的表情惬意而满足,仿佛刚刚只是参加了一场普通的宴饮。
“相国留步!”
一个略显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董卓回头,只见尚书周毖,领着城门校尉伍琼、议郎何颙几人。
快步围了上来。
他们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投靠之意。
董卓心中了然。
这些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所谓的“骑墙派”。
说白了,就是一群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谁的拳头大,他们就跟谁走。
董卓打量着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几人才能平平,难堪大用。
但在如今的朝堂上,却正是他需要的人物。
他董卓出身西凉,根基在武。
朝中能用的文人班底几乎为零。
这几个墙头草,虽然成事不足。
但用来装点门面、处理些繁杂政务,却是绰绰有余。
有好过无嘛。
“几位大人有何指教啊?”
董卓揣着明白装糊涂,笑呵呵地问道。
周毖抢先一步,躬身作揖,姿态放得极低:
“不敢不敢!我等是特来恭贺相国!贺喜相国!”
“相国今日受此殊荣,乃是众望所归,天下之福啊!”
“对对对!众望所归!”伍琼和何颙也在一旁连声附和。
“呵呵,同喜,同喜。”董卓随意地摆了摆手,随即大笑道,
“今日本相心情好,光说不练假把式!走,去醉仙居,本相做东,庆贺庆贺!”
“相国盛情,我等岂敢不从!”
周毖三人顿时大喜过望。
一行人簇拥着董卓。
在一众官员或嫉妒或鄙夷的目光中,谈笑风生地向宫外走去。
俨然已经形成了一个新的权力核心。
......
另一边,袁府的马车早已候在宫门外。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英武的青年男子,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他正是袁隗的侄子,袁绍。
见到叔父袁隗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
袁绍连忙迎了上去,亲自搀扶着面色阴沉的袁隗登上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目光。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咯噔”声。
车厢内,气氛压抑得可怕。
袁绍终于按耐不住,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叔父,今日那董贼,可是商议了罢黜之事?”
袁隗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
“他没有废帝。”
袁绍一愣,追问道:“那他……”
袁隗闭上眼,吐出了几个字,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斤之重。
“他成了陛下的相父。”
“什么?!”
袁绍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说实话,当袁隗在朝堂上听到这个消息时。
其内心的震惊,比袁绍此刻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身为太傅,位列三公之上,又是唯一的辅政大臣。
本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本以为,董卓不过是他从西凉牵来的一条恶犬。
用以清除政敌,事后再寻机除掉即可。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条恶犬不仅挣脱了锁链。
还摇身一变,成了与主人平起平坐,甚至反客为主的恶龙!
“相父”这个名号,看似只是一个虚名。
却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从他袁隗手中攥着的权柄上,剜去了一大块肉!
此人,绝非一介莽夫!
袁隗心中警钟大作。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引狼入室,可能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此人若放任不管,对他们四世三公的袁家而言,必是后患无穷!
“本初,”袁隗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坚定,
“此贼断不可留!”
“你立刻以我的名义,去联合王允、黄琬等人。”
“我们必须趁其根基未稳,在京中就将他彻底铲除!”
然而,袁绍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却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摇了摇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叔父,此举恐怕不妥。”
“如今京中北军、西园八校,近乎落入董贼之手,吕布的并州狼骑更是其爪牙。”
“我等纵使联合了那些保皇派,也不过是些手无寸铁的文臣。”
“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怕是白白牺牲!”
袁隗眉头紧锁,盯着自己的侄子。
袁绍的眼中闪烁着一种野心的光芒,继续说道:
“叔父,与其在京城坐以待毙,不如行险一搏!”
“您在朝中稳住董贼,让他放松警惕。”
“让侄儿离京,前往地方!”
“只要侄儿能执掌一郡一城,便可凭借我袁家四世三公的声望,振臂一呼,招兵买马。”
“届时再起兵勤王,与叔父里应外合,方是万全之策!”
听着袁绍这番条理清晰、野心勃勃的话,袁隗怔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张英武的面庞,忽然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这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侄子。
已经年过三旬,已经长大了。
他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谋划,不再是那个可以任由自己摆布的棋子。
袁隗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一丝落寞,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
袁家这面庞大的旗帜,他袁隗扛了五十年,也累了。
是时候,换个新人来扛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靠在车厢的软垫上,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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