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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霄国,神京。夜浓如墨,却掩不住城南李府冲天而起的血腥气。
残肢断臂散落庭院,凝固的鲜血染红了青砖,渗入缝隙,勾勒出诡异狰狞的图案。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还有一丝丝内脏破裂后特有的腥甜。几只胆大的寒鸦落在屋檐,猩红的眼睛盯着下方,发出断续嘶哑的鸣叫,为这死寂添上最后一点活物的声响。
三日前,城南富商陈满堂一家二十三口,连同护院仆役,一夜之间尽数殒命。现场一片狼藉,陈满堂肥胖的身躯被利刃钉在堂前影壁之上,双眼圆睁,写满惊骇与不甘。致命的伤口边缘,残留着一丝微弱却极其精纯的玄气痕迹,冰冷、锐利,如同毒蛇的牙印。
这缕气息,像一道冰冷的指路箭,无声地指向城西那片占地极广、门庭森然的府邸——李家。
青州府执法队队长李莽,一个身形魁梧如铁塔,满脸虬髯的粗豪汉子,此刻却如同暴风雨前压弯的芦苇,单膝跪在冰冷坚硬的黑曜石地面上。他宽阔的背脊紧绷着,覆盖着一层细密的冷汗,浸透了玄黑色的执法队劲装。
在他前方,是空旷得令人心悸的执法殿。
大殿穹顶高远,隐没在深沉的黑暗里,只有几盏嵌在玄铁立柱上的幽蓝色晶石灯,散发着冰冷死寂的光芒,勉强照亮殿心一小片区域。光线勾勒出李莽微微颤抖的轮廓,却照不透更远处的深邃。寂静无声,唯有他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弹回耳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主上…”李莽的声音干涩沙哑,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李家…不肯交人。”
他不敢抬头。目光死死锁定在自己膝前寸许的地面,那黑曜石光滑如镜,映出他此刻惶恐不安的脸。
黑暗中,无声无息。
那股无形的压力却骤然增强。李莽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紧,每一次搏动都无比艰难,肺部每一次扩张都如同吸入烧红的铁砂。额角、脖颈的青筋突突直跳,冷汗汇成细流,沿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啪嗒”声。
“李家主…李崇山,”李莽强忍着那股几欲窒息的恐怖威压,艰难地复述着对方狂妄的言辞,“他说…他乃皇气武师,受朝廷供奉…执法队…无权动他…”
“他还说…”李莽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屈辱,“若执法队不识抬举,敢踏进李家一步…便让…让卑职等人…有来无回…”
“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毫无预兆地从大殿最深处、那片最浓重的黑暗里传来。
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磁性,却如同九幽之下的寒冰碎裂,瞬间冻结了李莽的血液,将他全身的肌肉都冰封在原地。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
随着这声轻笑,大殿深处那片绝对的黑暗,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缓缓漾开涟漪。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从中浮现。
他身材并不算特别高大,穿着一袭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的玄色长袍,袍角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脸上覆盖着一张同样玄色、毫无表情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李莽只是极其短暂地、下意识地向上瞥了一眼,便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双眼睛吸走、冻结、碾碎!那里面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没有愤怒,没有轻蔑,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冷和漠然。仿佛世间万物,在这双眼睛的主人看来,都不过是尘埃草芥,生灭无由。
暗部执法主——王霄。
一个名字,便足以让神霄国六十八城所有执法队员如履薄冰,让满朝勋贵闻之色变,让帝王也需礼让三分的恐怖存在。无人知晓其来历,无人知晓其修为深浅,只知道他与帝王平级,是悬在整个神霄国头顶、那柄最为锋利也最为无情的执法之剑!
王霄没有看李莽,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大殿厚重的墙壁,落在了遥远的城南那片血腥之地,又或者,落回了更久远、更黑暗的过往。
“无权?”王霄开口了,声音如同两块粗糙的玄铁相互摩擦,低沉、冰冷、毫无起伏,“谁定的权?”
李莽深深低下头,不敢回答。
面具后的目光,缓缓收回,落在了李莽身上。
那目光如有实质,李莽只觉自己跪伏的身躯瞬间沉重了千百倍,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五脏六腑仿佛都在这目光下被透视、被审视。他拼命运转体内玄气抵抗,却发现平日里雄浑的力量在这道目光下,渺小得如同狂风中的烛火。
“你的刀,钝了?”王霄的声音依旧平淡。
李莽猛地一颤,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执法队内部铁律如山,其中一条便是:刀钝者,废!这不仅是说兵刃,更是说执法者的心!
“卑职无能!”李莽以头抢地,额头重重磕在黑曜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请主上责罚!”
王霄不再看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手骨节分明,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从未见过阳光。指尖虚点。
“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摩擦声响起。
李莽骇然抬头,只见他腰间那柄以百炼精钢打造、加持了符文的执法佩刀,竟无声无息地从中断裂!断口光滑如镜,如同被世间最锋利的丝线瞬间切割。
冷汗瞬间浸透了李莽的后背。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玄气的波动!这…这就是暗部执法主的力量?完全超出了他对力量认知的范畴!
“备马。”王霄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惊骇。
“主上?!”李莽愕然抬头。备马?王霄要亲自去李家?
“去城南。”王霄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看看李崇山的底气,是不是比他的骨头还硬。”
他向前迈出一步。
仅仅一步。
整个空旷冰冷的大殿,仿佛在他这一步之下,猛地凝固!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那股原本无形无质的恐怖威压,瞬间变得凝若实质,如同亿万斤沉重的玄铁山岳,轰然降临!
“咔嚓!咔嚓嚓——”
李莽身下坚硬无比的黑曜石地面,竟如同脆弱的琉璃般,以他跪伏之处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无数道蛛网般细密的裂痕!裂痕疯狂扩散,瞬间爬满了整个殿心!
李莽闷哼一声,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无形的重量碾成齑粉。他死死咬着牙,调动全身所有的玄气疯狂抵抗,才勉强维持住跪姿,没有当场瘫倒。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主上…仅仅是外泄的一丝气息,竟已恐怖如斯!
王霄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
殿内只剩下李莽粗重的喘息,身下不断蔓延的裂痕,以及那无处不在、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压。
……
李府,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隐隐透出高墙。
朱漆大门紧闭,门口蹲着两尊威风凛凛的玄石狮子,门楣高悬镶金匾额“李府”,在灯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两队身披精甲、气息彪悍的护卫分列两侧,手按刀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长街,脸上带着世家豪奴特有的倨傲。
府邸深处,暖阁之内。
李崇山斜倚在一张铺着雪白兽皮的紫檀木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玉胆。他年约五旬,面皮白净,保养得宜,一双细长的眼睛开阖间精光流转,带着久居上位的从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皇气武师的修为,让他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肉眼难辨的淡金色气韵。
“父亲,执法队那些黑皮狗,这几日像苍蝇一样在府外转悠,实在烦人。”一个锦衣华服、面容与李崇山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不耐烦的戾气,正是李崇山的独子李少峰,“要不要让府卫…”
“慌什么?”李崇山眼皮都没抬,玉胆在掌心发出温润的摩擦声,“几条仗势的狗罢了。陈满堂那蠢货死了,脏水想泼到我李家头上?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可是…”李少峰皱眉,“执法队毕竟代表王法…”
“王法?”李崇山嗤笑一声,细长的眼睛眯起,闪过一丝不屑,“这神霄国的王法,管不到我李家头上!老夫乃朝廷敕封的皇气武师,享朝廷俸禄!青州执法队算什么东西?那副队长张奎,见了老夫不也得客客气气叫声世叔?他执法队?无权!明白吗?”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手中玉胆的转动,也带上了一丝凌厉的意味。
“再说,”李崇山瞥了一眼窗外,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你以为我李家的底气,仅仅靠朝廷这点虚名?西境军…哼,才是老夫真正的依仗!张奎那小子,早就把执法队查到的‘线索’,原原本本告诉老夫了。几个玄气印记就想定罪?笑话!”
李少峰闻言,脸上的戾气稍缓,露出几分了然和得意:“还是父亲深谋远虑!有西境军的关系,咱们李家,在这青州城就是天!执法队敢来?那就是自取其辱!”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管事慌慌张张地冲进暖阁,脸色煞白:“老…老爷!不好了!执法队…执法队来了大队人马!把…把咱们府给围了!”
“什么?!”李少峰霍然站起,惊怒交加,“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
李崇山脸上的从容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沉的怒意。他缓缓坐直身体,眼神锐利如刀:“领头的,是谁?”
“是…是李莽!”管事喘着粗气,“他…他带了不下五十名执法队员!都…都穿着黑皮甲!”
“李莽?”李崇山冷哼一声,将手中玉胆重重拍在案几上,“那个莽夫?看来是上次给他的教训还不够!走,随老夫去会会这条不知天高地厚的疯狗!”
他豁然起身,一股属于皇气武师的威势轰然散发开来,暖阁内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分。李少峰和管事被这股气势一冲,都忍不住后退一步。
李崇山眼中寒光闪烁,带着一丝残忍的期待:“正好!让他们看看,这青州城的天,到底姓什么!传令府卫,都给老夫打起精神!执法队的人,敢踏进门槛一步——格杀勿论!”
……
李府门外,长街肃杀。
五十名身着玄黑执法劲装、手持制式玄铁长刀的队员,如同五十尊沉默的黑色雕像,分列李府大门两侧。他们眼神冰冷,气息凝练,带着一股百战精锐的肃杀之气,将整条长街都渲染得一片死寂。原本偶尔路过此地的更夫、行人,早已远远避开,缩在巷口墙角,大气不敢出。
李莽骑在一匹神骏的玄鳞马上,马身覆盖着细密的黑色鳞片,四蹄踏动间隐有风雷之声。他右手按在腰间空荡荡的刀鞘上——那断裂的佩刀被他收了起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虬髯根根倒竖,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暴熊。
府门依旧紧闭。
“李崇山!滚出来!”李莽运足玄气,声如雷霆,轰然炸响在寂静的夜空,震得李府高墙上的瓦片都嗡嗡作响,“执法队奉令办案,速开府门,交出嫌犯!否则,休怪老子不客气!”
回应他的,只有门内传来的几声讥讽的嗤笑,以及府卫刀剑出鞘的铿锵声。
“李莽!你算个什么东西?”李少峰尖利的声音隔着厚重的朱漆大门传来,充满了不屑和挑衅,“也敢在我李府门前狂吠?执法队?我呸!一群看门狗罢了!识相的赶紧滚蛋,不然,打断你们的狗腿!”
李莽额头青筋暴起,握紧的拳头指节发白。若是平时,他早就下令破门了!但此刻,主上就在暗中!他强行压下胸中翻腾的怒火,眼神锐利地扫过紧闭的大门,如同在看一块冰冷的墓碑。
“主上…”他低声嘶吼,带着无比的憋屈和愤怒,“李家…欺人太甚!”
话音刚落。
天地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被一只冷漠的手轻轻拨动。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
不是来自李莽,不是来自任何一名执法队员,而是来自…头顶那无尽的黑暗苍穹!
如同九天神祇震怒,倾倒了整座无形的大山!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铅汞,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五十名训练有素的执法队员,包括皇气武师境界的李莽在内,在这一刻,身体同时僵硬!
胯下的玄鳞马发出一声凄厉惊恐的长嘶,四蹄一软,竟直接瘫倒在地,浑身鳞片颤抖,口吐白沫!
李莽闷哼一声,感觉全身骨骼都在**,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他拼尽全力运转玄气,才能勉强维持不从马背上栽下,但脸色已然一片煞白,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
这威压…比在执法殿感受到的,何止强了十倍百倍!
府门内,李少峰的叫嚣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府卫们惊恐的尖叫和兵器叮当落地的杂乱声响!
咔…咔嚓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陡然响起!
在李莽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李家那两扇厚重无比、镶嵌着铜钉、加持了防御符文的朱漆大门,如同被亿万把无形巨锤同时轰中!门板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那两扇象征着李家威严与权势的大门,如同两片被狂风撕碎的朽木,轰然爆碎!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漫天纷飞的木屑、铜钉碎片如同暴雨般向内飞射!烟尘冲天而起!
一道身影,如同自九幽踏出的魔神,踏着漫天飞舞的碎屑和弥漫的烟尘,缓缓走进了李府的门槛。
玄袍,面具。
正是王霄!
他踏出的每一步都无比平稳,步伐不大,却仿佛踏在了整座李府的心脏上!每落下一步,脚下坚硬的花岗岩地砖便无声无息地寸寸龟裂、粉碎!无形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以他为中心,向着整个李府狂猛地席卷、碾压过去!
“啊!”
“噗通!”
“救命!”
原本在门后严阵以待的数十名精锐府卫,在这股毁天灭地的威压降临的瞬间,连惨叫都只发出半声,便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修为稍弱者直接七窍流血,昏死过去;强一些的,也瘫软在地,如同烂泥,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李崇山和李少峰,以及他们身后一群气息不弱的高手供奉,刚刚从内院冲出来,正好撞上这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恐怖景象!
噗通!
李少峰首当其冲,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被那无形的巨力狠狠掼倒在地,脸朝下砸在冰冷的石板上,鼻血横流,牙齿磕落几颗,当场昏厥。
“呃啊——!”李崇山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毕竟是皇气武师!淡金色的皇气护体罡气瞬间激发,在身周形成一个稀薄的金色光罩,试图抵抗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压力!
然而,那足以抵挡寻常天级宗师全力一击的皇气护罩,在王霄那如同实质的帝尊级威压面前,脆弱得如同气泡!
“啵!”
一声轻响。
金色光罩应声而碎!
“噗——!”
李崇山如遭重锤轰顶,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他那白净的面皮因为巨大的压力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细长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茫然和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感觉自己的护体罡气如同纸糊,感觉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碎裂的哀鸣,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这无与伦比的重压下开始移位、破裂!
这…这是什么力量?!天级?不!天级宗师他也见过,绝不可能如此恐怖!这…这简直如同神罚!
“谁…你到底是谁?!”李崇山目眦欲裂,拼尽全力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王霄的脚步,停在了距离李崇山不足十步的地方。
烟尘缓缓散去,露出他那张冰冷无情的玄铁面具,和那双俯瞰众生、没有丝毫人类情感的眸子。
“人,交出来。”冰冷的声音,如同万载玄冰摩擦,不带一丝温度。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李崇山的心口,砸得他气血翻腾,几乎再次吐血。
李崇山死死盯着那张面具,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勒毙。但长久以来养成的傲慢和对背后西境军势力的迷信,如同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支撑着他即将崩溃的意志。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崇山擦掉嘴角的血沫,声音嘶哑,却依旧带着一丝色厉内荏的强硬,“我李家…清清白白!陈满堂之死…与我李家无关!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他强顶着那几乎要将灵魂都碾碎的恐怖压力,试图站直身体,维持住最后一点世家之主的体面:“阁下…阁下究竟何人?可知强闯朝廷供奉府邸,是什么罪名?!”
王霄面具后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那波动并非愤怒,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失望。
“栽赃?”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然而,笼罩整个李府的无形威压,却在瞬间变得更加凝实!如同亿万斤水银倾泻而下!
咔嚓嚓嚓——
李崇山脚下坚硬的花岗岩地面,以他的双脚为中心,猛地向下塌陷!形成一个深达尺许的浅坑!细密的裂痕如同活物般向四周疯狂蔓延!
“呃啊——!”李崇山发出一声痛苦不堪的闷哼,双腿剧烈颤抖,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眼看就要跪倒在地!他拼命调动体内残存的皇气,死死支撑,一张脸涨成了紫红色,细长的眼睛因为过度用力而凸出,布满血丝,充满了疯狂的狰狞!
“我李崇山…乃皇气武师!受朝廷供奉!”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试图以身份和律法作为最后的护盾,“执法队…无权…审我!更无权…强闯我府!这是…僭越!是谋逆!我要上奏…上奏陛下!弹劾你们这群…无法无天的狂徒!”
他身后的供奉高手们,早已在这更加恐怖的威压下瘫倒一片,连抬头都做不到。
王霄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李崇山如同溺水者般徒劳地挣扎,看着他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
面具后的目光,透过眼前这张扭曲的脸,似乎看到了另一张脸——一张同样写满傲慢、不屑和阴毒的脸。
那个叛徒!那个曾经被他视为兄弟、视为左膀右臂的人!
记忆如同被冰封的毒刺,骤然刺破时光的壁垒,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
……
画面在冰冷的意识深处炸开:
血!到处都是血!
简陋却温馨的小院,此刻已化作修罗屠场。他年轻的妻子,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给他缝补玄袍的女子,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柄淬毒的匕首,那双曾经盛满温柔和爱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凝固的惊恐和不解。她怀里紧紧护着的小小襁褓,也被鲜血浸透…冰冷,死寂。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他再熟悉不过的玄气残留!那气息,他曾无比信任!他曾毫无保留地分享自己的功法和修炼心得!
“为…什么…”他跪倒在血泊里,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石堵住,嘶哑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让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血液冻结成冰。
而那个背叛者,那个他曾经愿意交付性命的兄弟,就站在院门口。脸上沾着飞溅的血点,嘴角却挂着一丝扭曲而得意的狞笑。
“为什么?”叛徒的声音冰冷而残忍,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耳膜,“王霄…你太强了…强得让人害怕…强得挡住了所有人的路!上面的命令…你,还有你这碍眼的家人…都得死!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坐上你的位置!”
“你…该死!”三个字,如同从九幽地狱的最深处挤出,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恨意和无尽的绝望。
轰——!!!
就在那叛徒狞笑着,手中淬毒的短匕再次刺向他心口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控制的毁灭性能量,如同沉寂了亿万年的火山,骤然从他体内最黑暗、最痛苦的深渊中,轰然爆发!
那不再是玄气!
那是纯粹的、原始的、因极致的悲痛和仇恨而失控的毁灭风暴!
以他跪倒的身体为中心,无形的冲击波如同灭世的巨浪,猛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砰!砰!砰!
院墙如同纸糊般瞬间崩塌!砖石、瓦片、木屑在冲击波中瞬间化为齑粉!院子里的水缸、石磨、一切的一切,在触碰到那无形的毁灭风暴边缘时,都如同沙堡般无声无息地瓦解、湮灭!
首当其冲的叛徒,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尖叫,整个人便被那狂暴的毁灭风暴卷入!
嗤——!
如同热刀切过牛油!
他的身体,从接触风暴的边缘开始,手臂、肩膀、胸膛…寸寸分解!不是碎裂,不是炸开,而是被一种超越凡俗理解的力量,直接从存在的层面抹去!没有血肉横飞,没有骨骼断裂,只有一片片、一缕缕如同飞灰般消散的虚无!
一个呼吸之间,那个皇气武师巅峰的叛徒,连同他手中淬毒的匕首,彻底消失在天地间,仿佛从未存在过!
风暴并未停止。
失控的力量如同脱缰的怒龙,疯狂地向外肆虐!整个他生活了数年的小院,连同周围的几户民居,在短短几息之间,被夷为平地!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深坑,和边缘处被高温熔化成琉璃状的地面!
毁灭的风暴终于缓缓平息。
烟尘弥漫,死寂无声。
他依旧跪在那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妻子的身体冰冷地枕在他的腿上。周围,是绝对的虚无和毁灭。
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最深沉的绝望和无边无际的冰冷。那双曾经明亮、充满锐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漠然。
他慢慢伸出手,颤抖着,轻轻合上妻子那双至死都未能瞑目的眼睛。
指尖传来她皮肤最后一点残留的温度,那微弱的温暖,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啊——!!!”
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嘶吼,终于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撕裂灵魂的痛楚,回荡在死寂的废墟上空。
……
冰冷的面具隔绝了外界一切温度。
李府奢华的庭院,李崇山扭曲狰狞的脸,周围瘫倒的府卫供奉,远处执法队员肃立的身影…一切都清晰地映在王霄那双死水般的眸子里。
却又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冰层。
痛吗?
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早已在漫长的岁月和无数次的杀戮中被冰封。只剩下最核心的、最冰冷的那一点。
悔吗?
他曾以为信任是铠甲,是力量。最终却发现,那是致命的软肋,是刺向至亲的毒刃!那场背叛,不仅夺走了他的挚爱,更彻底重塑了他的灵魂——将曾经有血有肉的王霄,锻造成了如今这具名为“暗部执法主”的冰冷躯壳。
李崇山的叫嚣,如同苍蝇的嗡鸣,在他耳边回荡。
“…无权审我…僭越…谋逆…上奏陛下…”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踩在那冰封的伤口之上,如同钝刀,一下,又一下,缓慢地切割。
王霄缓缓抬起手。
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骨节分明,在幽冷的月光和远处执法队晶石灯的光芒下,仿佛一件毫无生机的玉雕。指尖,对着李崇山,虚虚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玄气爆发,没有炫目的光芒。
只有一股更加凝练、更加纯粹的冰冷意志,如同无形的审判之矛,跨越空间,瞬间刺入李崇山的眉心!
“呃——!”
李崇山所有的嘶吼和狡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狰狞、愤怒、恐惧,所有表情瞬间凝固!细长的眼睛猛地瞪圆到极限,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出王霄那冰冷的面具和点出的指尖,随即,便被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理解的极致恐惧所吞噬!
那不是对力量的恐惧!
那是…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看到了最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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