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玄幻奇幻 > 梦中梦:大梦三千 >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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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梧桐叶落尽最后一片金黄时,无名站在院中望着檐角的蛛网,忽然想起去年此时刚穿越而来的自己 —— 那时她还对着铜镜里陌生的容颜发呆,对着 “石女” 的宿命茫然无措,连一缕最微弱的法则之力都引动不了。

    如今指尖掠过蛛丝,能清晰 “看” 到丝线里流转的 “韧” 之法则,像无数细密的银线在阳光下闪烁。

    这便是感法境的巅峰了 —— 对天地间的法则不再是模糊的触碰,而是能描摹其形态、分辨其特性,仿佛给混沌的世界镀上了一层可见的光。

    这一年的苦修,藏在每个鸡鸣即起的清晨。

    她会搬张竹榻坐在院中的老槐树下,从第一缕晨光穿透叶隙开始,闭眼感知草木抽芽的 “生”、露珠滚落的 “坠”、风过枝丫的 “动”,直到暮色漫过门槛,才在竹青 “小姐该吃饭了” 的催促声中回过神来。

    起初最是煎熬。

    感法境最忌心浮气躁,她常常对着一片落叶枯坐半日,却连 “枯” 的法则都抓不住半分,只觉得脑海里乱糟糟的,像被孩童搅过的线团。

    有次急得差点掀了桌子,却在看到铜镜里自己眼底的戾气时忽然怔住 —— 历代石女的记忆碎片涌来。

    第二代石女被休时的绝望,第五代女仙被暗害时的隐忍,第八代魔主挥剑时的决绝…… 修行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连她们都要在岁月里磨,自己又在急什么?

    难道自己对梦感到害怕?不,不会,虽然他目前是走在了自己的前面,但是自己有足足三百年的梦之道修炼经验与感悟,难道追不上这一点差距?她不相信。

    后来便找到了法门。

    她不再刻意去 “抓” 法则,反倒学着像水一样浸润 —— 绣帕时感知丝线交织的 “序”,做饭时体会火焰跳动的 “烈”,甚至在给竹青桃红梳发时,都能从发丝垂落的弧度里,触到 “柔” 的法则边缘。

    变化是悄无声息的。

    某个雨夜,她坐在窗前看雨,忽然发现雨丝坠落的轨迹在眼中变得清晰:每一滴雨都带着 “重” 与 “速” 的法则,砸在青石板上时溅起的水花,又藏着 “散” 与 “弹” 的微妙平衡。那一刻,她忽然明白,感法境的巅峰,不是能抓住多少法则,而是能看懂多少法则的 “寻常”。

    “小姐,你看这株腊梅,居然在深秋就打花苞了。” 桃红捧着个花盆进来,瓷盆里的腊梅枝干虬劲,顶端顶着几个饱满的花骨朵,“是不是很稀奇?”

    无名伸手碰了碰花苞,指尖传来细微的 “蓄” 之法则 —— 那是花朵在积蓄力量,等着某个寒夜骤然绽放。她笑了笑,眼底映着花苞的影子:“不稀奇,它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就像她自己。

    从普通人到感法境巅峰,这一步她走了一年。往后还有触法、御法、明法…… 直到那遥不可及的证道。

    但此刻看着腊梅花苞里跳动的法则微光,无名忽然觉得,这条路或许没有想象中漫长。

    檐角的蛛网被风吹散了,蛛丝在空中划出轻盈的弧线,像在书写新的开始。

    她该走了。

    秋意漫过院墙时,无名正坐在书房翻看着从藏书楼寻来的《道域舆图》。书页间夹着的枫叶已经干透,是去年刚来时竹青捡给她的,说 “秋天的第一片红枫,小姐得留个念想”。

    如今那片枫叶的纹路里,都能清晰瞧见 “枯” 与 “固” 的法则在交织 —— 她已站在感法境的巅峰,指尖稍动便能引动周遭三尺内的法则共鸣。可越是如此,越觉得这方宅院像个精致的囚笼。

    浅水生不出蛟龙。

    这句在古籍里看到的话,近来总在她心头盘旋。梦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去年的晨光里,那句 “下次见面,让我看看你的长进” 却像根刺,时时提醒她:修行之路从不在庭院深处。

    可当她望着廊下扫地的家丁、正往窗台上摆花盆的竹青、拎着食盒从月亮门进来的桃红时,那点闯荡的决心便像被晨露打湿的纸鸢,沉甸甸地飞不起来。

    这一年,竹青会在她打坐入定时,悄悄在旁边摆上暖炉,怕她久坐受寒;桃红总变着法子做些新奇点心,说 “修行费神,得好好补补”;连沉默寡言的武师,都会在她深夜练拳时,默默守在院墙外,直到烛火熄灭才离开。

    他们是她在这个陌生世间,最先抓住的暖意。

    那日她试探着跟竹青提起 “想去外面走走”,小姑娘手里的掸子 “啪嗒” 掉在地上,眼圈瞬间红了:“小姐是要丢下我们吗?是不是我们哪里伺候得不周到?”

    桃红更是直接哭了出来,拉着她的衣袖不肯放:“外面兵荒马乱的,小姐一个人怎么行?要不…… 要不我跟竹青跟您一起走?”

    无名当时没敢再说下去。她知道,这些人早已把她当作家人,可她的路,注定是孤独的。石女一脉的宿命,梦之法则的追逐,哪一样都容不得她带着牵绊前行。

    夜里她躺在榻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忽然想起上一世。那时她独自扛着古仙界的压力,三百年里连个说句话的人都没有,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孤独。可这一年的烟火气,竟让她尝到了 “舍不得” 的滋味。

    “小姐,该喝安神汤了。” 竹青端着汤碗进来,见她对着帐顶发呆,轻声道,“您这几日总失眠,是不是修行太累了?”

    无名接过汤碗,温热的瓷壁熨着掌心。她看着竹青眼下的乌青 —— 这几日她夜里辗转,想必这两个丫鬟也没睡好。

    “竹青,” 她忽然开口,“如果…… 我是说如果,我要离开这里,你们会怎么办?”

    竹青的脸色瞬间白了,嘴唇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是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小姐去哪,我们就去哪。”

    无名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闷得发疼。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自私。外面的世界布满荆棘,她连自己都未必护得住,怎能再把他们拖入未知的危险里?

    可要说一声 “就此别过”,她又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那些清晨的粥香,灯下的缝补,受伤时的药膏,失意时的安慰…… 早已在她心底织成一张网,轻轻一扯,便牵得整个心都在疼。

    她喝完安神汤,看着竹青落寞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感法境的巅峰或许不难突破,难的是这人心的牵绊。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无名攥紧了拳,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知道自己必须走,却不知道该如何告别。

    这两难的境地,竟比突破境界时的瓶颈,更让人煎熬。

    无名一夜未眠。

    晨雾还未散尽时,无名推开了正厅的门。竹青正指挥着仆妇擦拭案几,桃红蹲在廊下给那盆腊梅换土,管家老周抱着账本在核对采买清单 ——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带着烟火气的安稳。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袖中攥紧:“大家先停一下,我有话要说。”

    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无名迎上那些熟悉的眼神,声音平静却坚定:“我要走了。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继续修行。”

    竹青手里的抹布 “啪嗒” 掉在地上,桃红猛地站起身,眼眶瞬间红了:“小姐,您…… 您要丢下我们吗?”

    “我们从小就跟着您,您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几个小丫鬟跟着啜泣起来,连素来沉稳的管家老周都皱起眉,声音发哑:“小姐,外面兵荒马乱的,您一个女儿家……”

    熟悉的哀求与不舍涌来,像一张柔软的网,缠得人喘不过气。无名闭了闭眼,去年秋夜里的挣扎再次浮现 —— 可这一次,她心底的声音异常清晰。

    “我意已决。” 她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宅院留给你们,田产铺子的契书都在书房抽屉里,足够你们安稳度日。”

    “小姐!” 竹青忽然拔高声音,眼泪却莫名收住了,刚才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郑重,“您当真要走?哪怕我们……”

    “哪怕你们舍不得?” 无名打断她,语气里带了点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修行之路本就孤独,我不能因为舍不得,就停在原地。”

    话音落地的瞬间,正厅里忽然静得落针可闻。

    刚才还在抹泪的丫鬟们挺直了腰,老周合上账本,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竟露出几分锐利。竹青和桃红对视一眼,快步走到厅中,对着无名深深一拜,动作标准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小姐,您通过考验了。” 竹青抬起头,眼底哪还有半分怯懦,只剩下恭敬与欣慰。

    无名愣住了:“考验?”

    “是。” 桃红接口,声音清亮,“我们并非普通的家丁丫鬟,而是当年葬仙会解散后,奉魔主遗命留下的人。”

    “魔主?” 无名心头剧震,猛地看向她们,“你们说的是…… 我母亲?”

    “正是第八代石女,乱古时代的葬仙会之主。” 老周上前一步,躬身道,“老奴曾是葬仙会的掌旗使,竹青桃红二位姑娘,是当年魔主在路边捡回的孤儿,亲自传授了修行法门。”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眼前变换 —— 那个总爱偷懒的厨娘,袖口露出的疤痕竟与记忆里葬仙会影卫的标记一致;那个负责洒扫的瘸腿仆役,站姿沉稳如松,分明是常年握剑的姿态;连平日里只会算账的老周,指节上都有厚厚的茧,那是常年握令牌磨出的痕迹。

    原来这满院的烟火气,竟是一层精心织就的伪装。

    “母亲…… 她早有安排?” 无名的声音有些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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