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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墙后,王老汉眯起昏花的老眼。借着那奇异白光的照射,他看清了来人,身着锦缎直裰,头戴四方平定巾,确是个体面人。(注:这里写锦缎,是为了体现明朝末期出现的僭越现象,查过有这类现象,可见皇权的没落。)但那手中发光的物件,却令他心头警铃大作。
“这位相公见谅。”王老汉高声回道,“小村屋舍简陋,实在不便接待贵客。往前几里就有驿站,不如……”
话未说完,江叶已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
“这是顺天府的户籍路引,请老丈过目。”
说着又指向身后马车,“我们一行有女眷,实在不便夜行。”
后方的马车上,苏敏、孙琦等人在江叶与他们交谈时,从车上下来,朝着将江叶走去。
在这个特殊时期,村中人对外来者必然防备。
若有女眷在,或许能降低他们一些防备,能让他们多些信任。
两人一商量后,便从车上下来。
徐钊、李智、丁高三人,见二人下车,自然也跟着下车。
苏敏、孙琦二人一出现,倒让江叶的话,可信度上升些许。
土墙后方,李二狗打量着苏敏、孙琦二人,小声道:“王叔,看那小姐的衣裳,怕是官宦家的。”
王老汉压低声音,“鞑子狡诈,岂能轻易相信来路不明之人。”
如今时局动荡,万不能粗心大意,让族人陷入危险之地。
江叶耳力极佳,听到主事者的顾虑,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强光手电高高举起,让那刺目的白光直射向夜空,随后又缓缓扫过土墙后的每一张脸,让他们看清楚、感受到此物的非凡。
村民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晃得眯起眼,有人甚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手中的农具握得更紧了。
“老丈。”江叶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若我们真是鞑子探子,岂会如此大摇大摆地打着这般亮的光前来?鞑子行事,向来偷偷摸摸,趁着夜色掩人耳目,又怎会带着女眷这样的累赘?”
他说着,侧身指了指身后的苏敏和孙琦,二人虽穿着厚实的冬装,但举止端庄,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王老汉眉头紧锁,目光在江叶和两位女子之间来回扫视,显然在权衡他话中的真假。
江叶见状,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再者,我们手中的这些物件,皆是西洋舶来品,价值千金。鞑子穷困潦倒,连铁器都稀缺,又怎会有这等稀罕物?”
他晃了晃手电,那白光在雪地中划出一道刺眼的轨迹,“不瞒各位,仅这一件舶来品,便足以买下整个卢沟桥村,包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村民,“在座的每一位。”
此言一出,土墙后顿时响起一阵低声的议论。
有人面露惊色,有人则半信半疑地打量着江叶手中的手电。
李二狗忍不住小声嘀咕:“王叔,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鞑子哪来这么亮的家伙?上次他们去长辛店的时候,据说连火把都舍不得多点几支。”
铁匠可是见识过鞑子的狠辣,即便心中已然信了几分,但嘴上的态度依旧强硬,“谁知道是不是他们从哪儿抢来的?”
江叶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若是抢来的,我们更该小心珍藏,怎会如此招摇?更何况,鞑子若真有这等宝贝,早就献给他们的主子皇太极了,又怎敢留着自己用?”
徐钊等人很聪明,同时拿出自己的手电筒,齐齐打开。
五道耀眼的白光,就这么突兀的闪现,将村东头照得亮如白昼,如此惊骇的一幕,不禁让他们睁大眼。
江叶接着道:“即便他们敢留着,为骗诸位。又怎敢留下这么多?再退一步说, 诸位的价值还没这件舶来品高,又怎会本末倒置呢?”
王老汉的眉头稍稍舒展,显然被江叶的话说动了几分。
他转头与身旁的赵三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又看向江叶,“这位相公,非是小老儿多疑,实在是时局动荡,不得不防。”
江叶拱手道:“老丈谨慎,理所应当。但我们一行十一人,皆是良民,只因风雪阻路,才不得已前来叨扰。若老丈仍不放心,大可让村中壮丁持械相随,我们绝无怨言。”
这时,苏敏上前一步,柔声说道:“老丈,我们虽是外乡人,但也知礼义廉耻。若真有歹心,又怎会带着女眷前来?更何况,这冰天雪地,我们若无处落脚,只怕熬不过今夜。”
她的声音温婉,带着几分恳切,让村民的戒心又消减了几分。
王老汉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既如此,便请诸位进村吧。”
随着王老汉一声令下,土墙后的村民纷纷放下手中的农具,有人跑去通知地窖里的妇孺,有人则上前引路。
李二狗主动凑到江叶身旁,好奇地问道:“这位相公,您那发光的东西,真是舶来品?”
江叶点头,“正是,此物名为‘手电’,乃西洋工匠所制,中原罕见。”
李二狗咂了咂舌,“难怪您说它能买下我们村子。这东西要是献给皇上,怕是能换个官儿当当吧?”
江叶笑而不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村中好些人对江叶他们手中的手电筒很是好奇,但也只敢偷偷瞥一眼。
江叶一行人顺利进入了卢沟桥村。
王老汉领着江叶一行人穿过村中积雪的小路,两旁低矮的土屋窗户里透出微弱的油灯光亮。
江叶一行人注意到村中男子的衣着大多破旧不堪。
有人将三四层单薄的麻布衣衫层层叠穿在身上,袖口和领口磨得发白;
有人裹着打满补丁的棉袄,棉絮从绽开的缝隙里支棱出来。
偶见一两个穿着完整棉服的,那棉服也早已褪色板结,硬邦邦地穿在身上。
走到村西头一处围着篱笆的院落前,王老汉突然停下脚步。
比起其他人家,这院子明显收拾得更齐整些,柴垛码得方方正正,但屋檐下挂着的干辣椒和玉米棒子却稀稀落落。
他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李寡妇家还有两间空房,委屈诸位挤一挤。”
说着压低声音,“她男人去岁在长辛店让鞑子砍了,如今就剩婆媳俩带着五岁的孙子过活。”
江叶立刻会意,转头对众人使了个眼色。
老鹰从包袱里摸出块碎银子塞给王老汉,“天寒地冻的,烦请老丈让乡亲们烧些热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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