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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叶一行人的马车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卢沟桥村的村民们仍站在村头的雪地里久久不愿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铁匠张突然挠了挠头,“他们两辆马车坐了十一个人,那些棉被是咋运来的?”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李二狗瞪大了眼睛,“对啊!昨儿他们来时就带个小包袱,哪装得下这许多?”

    “该、该不会是遇上鬼了吧?”赵三突然哆嗦着说道。

    霎时间,所有人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胡吣什么!”铁匠张最先回过神,粗声粗气道,“哪有鬼大白天出来送棉被的?”

    “就是!”孙老头不满的瞪了一眼赵三,但嘴上却说道:“就算是鬼,给咱们送棉被的也是好鬼!”

    又有人出声道:“莫不是神仙下凡?神仙见不得百姓受苦,来拯救咱们的?”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李二狗突然想起什么,“那、那些棉被该不会是天上的云彩变的吧?等会儿就没了吧?”

    “快回家看看!”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村民们顿时作鸟兽散。

    当各家各户掀开炕上的新棉被,摸到厚实温暖的棉花时,所有人都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心中越发确定,他们可能遇到了救苦救难的‘菩萨’。

    王老汉站在自家院门口,望着官道尽头早已消失的车辙印,突然对着远方深深一揖。

    “神仙也好,贵人也罢。”老人喃喃自语,“这世道,总算还有人记得咱们这些草民的死活。”

    李娘子收拾西屋时,就见着炕上整整齐齐码着六套崭新的棉衣。

    最上头是两套深褐色的老人款式,针脚细密厚实;中间两套靛青色的女装,领口还绣着素雅的缠枝纹;最下面则是两套小巧的童装,袖口特意加长了寸许,显然是为了让孩子能多穿两年。

    “娘!娘快来!”李娘子的声音都变了调。

    李婆婆匆匆忙忙赶来时,正看见媳妇拖着两个鼓囊囊的麻袋。

    解开绳结,白花花的大米和白面晃得人眼花。

    米袋底下还压着个蓝布包,一打开,十两一锭的官银排得整整齐齐,少说也有百两。

    “这、这……”李婆婆惊得说不出话儿。

    去岁时,儿子尸骨未寒,她们婆媳抱着发烧的狗儿,三个人盖一床破被瑟瑟发抖。

    那时她以为,他们孤儿寡母熬不过来年的冬天。

    没想到,她们竟遇见了这等好的贵人。

    李婆婆的眼泪落在银锭上,她突然拉着媳妇就往门外走。

    婆媳俩朝着官道方向‘扑通’跪下。

    李婆婆布满老茧的手抓起一把雪,在额前擦了擦,然后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贵人长命百岁!贵人公侯万代!”

    呼啸的北风卷着雪花掠过村庄,但此刻每户人家的窗缝里,都透出了久违的暖意。

    两辆马车碾过积雪覆盖的官道,终于在天色将晚时抵达了广宁门(注:今广安门)外。

    远远望见那巍峨的城门楼时,车厢里顿时爆发出一阵骚动。

    “快看!那是箭楼!”李智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窗,寒风把他的脸吹得通红,“我在老照片上见过,原来实物这么壮观!”

    “都别急,一个个下。”

    车刚停稳,一群人已经争先恐后地跳了下去。

    老鹰仰头望着高耸的城墙,喉结上下滚动,“这高度,怕是得有七八米吧?”

    孙琦已经悄悄摸出了手机,借着斗篷的遮掩,对着城门连按了几下快门。

    李智拿着手机,准备镜头对准城楼上巡逻的明军。

    “收起来!”江叶压低声音提醒,“现在特殊时期,稍有不慎,会被当做后金的细作。你们都给我悠着点。”

    他可不想再去牢里一日游了!

    在江叶的再三叮嘱下,众人收敛动作,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拍摄,而是改成偷偷摸摸的拍摄,等所有人都拍得差不多后,一行人这才排到入城队伍的末尾。

    排队时,张茂注意到守城兵丁正在严查每个入城者的路引,时不时还有人被拖到一旁搜身。

    “查得这么严?”老鹰皱眉。

    前面一个挑柴的老汉回头道:“客官是外地来的吧?自打鞑子破了蓟镇,京师就戒严了。听说前两天还抓了几个奸细呢!”

    轮到江叶一行人时,一个满脸横肉的把总拦住了他们,“路引拿出来!”

    江叶不慌不忙地递上一叠文书。

    把总不仅仔细查看路引,同时将马车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放行。

    穿过幽深的城门洞时,李智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冬日的余晖给古老的城墙镀上一层金边,箭楼上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一刻,历史书上的文字突然变得无比鲜活。

    众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崇祯三年的北京城。

    扑面而来的,是炊烟、马粪和冬日特有的凛冽气息,还有远处传来的,属于另一个时代的市井喧嚣。

    “江导,咱们现在去哪儿?”王信然探出头询问。

    江叶打开系统的虚拟面板,查看地图,确定方向后,对着车厢内的人说道:“前门外有家山西会馆,我们今晚就住那里。”

    见众人面露疑惑,他解释道:“如今外城流民众多,治安混乱。而正阳门附近有五城兵马司日夜巡逻,最为安全。”

    一行人沿着积雪的街道前行,沿途所见令他们暗自心惊。

    破旧的窝棚紧贴着城墙根搭建,衣衫褴褛的流民蜷缩在角落里,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正围着卖炊饼的摊贩乞食。

    但当他们转过街角,眼前的景象却陡然繁华起来。

    青石板路两侧商铺林立,挂着“绸缎庄”、“茶行”等金字招牌,身着皮裘的商贾骑着骏马招摇过市,身后跟着挑担的伙计。

    山西会馆的三层楼阁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气派,门前挂着两盏硕大的红灯笼。

    掌柜的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见他们衣着体面,立刻堆着笑脸迎上来。

    “诸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十一间上房。”江叶取出五两纹银放在柜台上,“再备些酒菜。”

    掌柜的眼睛一亮,连忙拨动算盘,“上房每间每日三钱银子,十一间共计三两三钱。酒菜按二两银子置办,多退少补。”

    说着取出本厚厚的登记簿,“烦请客官登记路引。”

    安顿好后,众人齐聚江叶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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