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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灼自小对母亲就没有印象。姜惇告诉姜灼,姜灼母亲在临盆生产时就不幸去世了。
“是我害死娘亲的吗?”
“不是,”姜惇慈爱地抚摸着姜灼的发顶,耐心地解释,“这世间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只要夭夭没有存了心思想害娘亲,那娘亲就不是夭夭害的。”
夭夭是姜灼的乳名。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姜灼生来体弱,几近不能活。
姜惇为其寻遍医药,最后在巫医的建议下,寻了白马寺中的一棵百年桃花树认母。
这便是姜灼名字的由来。
可是为什么自己不仅没有娘亲,还没有舅舅,没有姨娘,没有外祖母外祖父等一干母系亲族呢?
姜灼自小就是个好奇宝宝。
每每姜灼提问,姜惇都会回答
姜灼的外祖父家人丁稀少,姜灼的母亲也是外祖父和外祖母捧在掌心的独女。
姜惇是这样的说的。
“什莫叫也是?”正在换牙的姜灼话都说不清,但依然刨根问底地追问,“还有谁也是被捧在掌心的独女嘛?”
“还有我们夭夭啊,”姜惇双手举起小小的姜灼,笑着解释道,“夭夭也是为父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独女啊。”
“可是乳母和丫鬟姐姐们都说,爹爹年轻,仕途大好,一定还会再娶妻的,夭夭还会有很多弟弟妹妹的。”
“不,爹爹不会再娶了,爹爹有夭夭一个女儿就够了。”
姜惇揉着还没自己大腿高的姜灼,承诺道。
姜灼撇撇嘴,并不开心。
外祖父家人丁稀少,那父亲本家呢?
每次年节往来,姜府可以上门拜访走动的亲眷都很少。
姜灼很孤独。
不过大约等姜灼长到九岁时,姜灼便明白了姜府亲眷少的缘由。
姜惇并不喜欢提携自家亲族子弟,有时遇到自家子弟晋升太快,甚至会打压一二。
父亲害怕别人说他任人唯亲。
“俗言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爹爹却是一人得道,火速飞升。”
姜惇第三次升官时,姜灼正值开蒙背书之际,最喜欢咿咿呀呀地卖弄自己新学的成语。
“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姜惇轻捻胡须,“若是为我姜姓家族之利,为国为君遮蔽真正有能力的人,才是家门不幸。”
“但若家中族兄们是有真才实学的呢?”姜灼依旧好奇追问,“那父亲不也是埋没了朝廷里难得的人才。”
“有才学的便不会走我这条路。”姜惇笑了,“况且玉不琢不成器,人才是需要打磨的,越磨越亮,我姜惇愿意做他们的磨刀石。”
“那夭夭也要被磨吗?”
“夭夭不是玉,是桃花树生的小桃花妖,夭夭只需要陪在为父身边就行了。”
姜灼不明白,但依旧懵懂地点点头。
姜灼十岁时,府里来了媒人。
是吏部尚书的妹妹相中了父亲。
“……翰林院人才辈出,学士大人数次高迁已是本朝少有,但若想再进一步,恐怕还得借助族亲之力。”
姜灼和一众丫鬟闻言去偷听,结果你挤我我挤你的,把门挤开了。
首当其冲的姜灼被压在最下面,因为害怕被骂,索性眼泪汪汪地先发制人。
“爹——夭夭疼——”
姜惇叹了口气,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姜灼扶了起来,拍拍身上沾染的尘土。
“这位就是姜大人的女儿吧,真是粉雕玉琢惹人喜爱,”说媒的阿婆也蹲了下来,笑吟吟的,“魏家小姐温柔贤淑,很是喜欢小孩子,姜大人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姜小姐寻位母亲照顾才是。”
“不用了。”姜惇神情冷淡,“我的女儿自有我来照顾。”
在姜灼十二岁时的一次宴会里,姜灼对景王赵明景一见钟情,当即扬言非他不嫁。
自此开始,姜灼每每来向父亲献殷勤,都是为了从姜惇处打听景王的喜好和行踪。
得知景王喜欢温婉贤淑有才学的女子,姜灼不再穿明红色的裳服,开始苦读诗书,学习音律。
“夭夭喜欢景王什么?”
看着一边读书一边打盹的姜灼,姜惇忍不住发问。
“景王身份尊贵,而且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刚睡醒的姜灼迷迷糊糊的,但还是用有限的脑容量开始思考,“京城常在一起的小姐们都说景王很好,说只有全京城最优秀的小姐才配得上景王殿下,我要是能嫁给景王,一定会让她们大吃一惊!”
“景王殿下是皇子,即便将来不继位,也会三妻四妾,妾室如云,届时夭夭该怎么办?”
“妾室虽多,但正妻之位只有一个。”姜灼歪歪脑袋,有些不聪明地反问道,“后院姐妹多不是挺好的吗?热热闹闹的。”
姜惇叹叹气,并不再多话。
等姜灼再长大些的时候,便认识了沈观芷,同时也开始沉迷去参加京城的贵女宴会。
姜灼的消息渠道也更多,等姜灼第一次知道自家父亲在朝堂坚决反对立景王为储君时,姜灼还曾气势汹汹地去质问过姜惇。
“景王虽仁厚温雅,但不够杀伐决断,没有自己的主张,这样的性情若是做了一国之君,恐怕是会一味听信小人谗言,实在不是良选。”
“可是!爹!你这让景王怎么看你女儿!”
姜灼很觉委屈。
“景王若是真喜欢你,便不会因我而薄待于你,”姜惇神色淡淡,依旧埋首处理桌上公务,“同样,不是储君佳选的景王若真坐上了那个位置,即便为父不做什么,即便你有朝一日真嫁与景王,你也迟早会被他牵累。”
尚且年轻的姜灼始终不懂父亲所说,只一味哭闹,期待着姜惇会像小时候一样让步,哄自己。
“阿灼,你迟早会知道的,人与人之间最难得的不是权势和地位,而是真心,为父不求你嫁与什么王侯将相钟鸣鼎食之家,只求你一世平安。”
怎么会呢?
景王不仅温雅知礼,而且至今没有妻妾。
不像武威侯这般,纵然权势滔天,但是个风流贪色之徒,因而不受闺秀们待见。
能被大家认可,足可见除了权势地位之外,景王的人品也是极为贵重的,又怎么不算是个真心人呢?
当时的姜灼不明白。
但在很多年后的今天,姜灼才意识到父亲是从这时候开始不再叫自己乳名的,而自己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和父亲疏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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