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玄幻奇幻 > 失忆后,白月光姐夫疯了 > 第二章 囚徒与画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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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墙壁紧贴着后背,扼住喉咙的手如同烧红的烙铁,带来灼痛和致命的窒息。林晓晓双脚徒空乱蹬,双手死命地去掰那只铁钳般的大手,指甲划过对方手腕的皮肤,留下道道血痕,却如同蚍蜉撼树,纹丝不动。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徒劳的吸气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像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沈聿的脸庞在黑暗中近在咫尺。他微微俯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窗外透进的惨淡微光下,如同寒潭深渊,清晰地映出她因窒息而扭曲、涨红的痛苦面容。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冰封万里的漠然,以及一丝被冒犯领地后升腾起的、纯粹的杀意。

    “说。”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森寒,“谁派你来的?盗取何物?”扼住她喉咙的手指,又施加了一分力,清晰地传达着最后通牒的意味。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地笼罩下来。就在林晓晓的意识即将沉入永恒的黑暗深渊时,求生的本能和心底那点对姐姐的执念,如同火山底部最后翻腾的岩浆,猛地爆发出来!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不再试图掰开那只手,而是猛地抬起颤抖的右手,死死指向书案的方向!她的眼睛因为极度的窒息和激动而暴突,死死盯着沈聿,嘴唇艰难地翕动着,从被扼紧的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得不成调、却用尽了她全部生命力的音节:

    “画……姐……画……你画的……林晚……姐姐……”

    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破旧风箱的最后喘息,却像一道无形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劈入了沈聿那冰封的意识!

    扼住她脖颈的那只铁钳般的手,猛然间剧烈地震颤了一下!那力道并非松懈,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受控制的痉挛!

    沈聿那双万年冰封、毫无情绪的瞳孔,在这一刹那,骤然收缩!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一股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他头颅最深处猛然炸开!像有一把烧红的钢钎狠狠捅了进去,再疯狂搅动!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到极点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扼住林晓晓的手下意识地松脱了几分力道。

    林晓晓如同濒死的鱼重新落入水中,本能地大口喘息,贪婪地吞咽着涌入肺部的冰冷空气,剧烈的咳嗽撕扯着她的喉咙。她顺着墙壁滑坐在地毯上,蜷缩成一团,惊魂未定,却死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沈聿,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指控。

    沈聿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死死按住了剧痛欲裂的太阳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猛地甩头,似乎想将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和混乱甩开。然而,就在他甩头的瞬间,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扫过了那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

    书案中央,那幅他亲手展开、却又在剧痛袭来前下意识想要拂开的画卷,静静地摊开着。

    画上,依旧是那片苍茫浩渺的云海,孤峰耸峙,仙鹤翱翔。然而,在那本该空无一物的孤峰边缘,悬崖之畔——

    一个女子的背影轮廓,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不再是模糊的意念,不再是虚幻的云气!那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用浓淡相宜的墨线勾勒出的背影!墨迹甚至还未完全干透,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湿润的幽光。她穿着一袭素雅飘逸的广袖长裙,裙裾在无形的风中微微扬起,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长发如瀑,只用一根简单的簪子松松挽住。她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凝望着云海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方向。背影纤细,单薄,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孤寂和……悲凉。

    这个背影,是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撕裂般的悸动,伴随着头颅中那疯狂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沈聿的全身!他按着太阳穴的手指痉挛着,高大的身躯无法控制地微微佝偻起来,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五指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缓解那灵魂深处的风暴。

    “谁……那是谁?!”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蜷缩在地的林晓晓身上,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濒临失控的狂乱和……恐惧。

    林晓晓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模样狼狈到了极点。听到沈聿这近乎崩溃的质问,她却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无尽悲凉、愤怒和一丝扭曲快意的笑容。她用尽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再次指向那幅画,指向画上那个孤寂的背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泪里淬炼出来的:

    “画……你画的……你心里……记得她!姐夫!你想起来了是不是?!那是林晚!是我的姐姐!是你的妻子啊!”

    “林晚……” 沈聿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这个名字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强行插入了记忆深处某个被铁水焊死的锁孔,非但没能打开,反而引发了更剧烈的、毁灭性的反噬!

    头颅中的剧痛骤然升级!不再是钢钎搅动,而是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从四面八方同时刺入他的脑髓!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血红覆盖!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低吼,身体猛地向后撞在厚重的书架上,沉重的古籍哗啦啦掉下来几本,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他死死抱着头,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混乱的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冲垮了他意识里所有的堤坝——冰冷的河水,无尽的黑暗,沉坠的窒息感……还有一张模糊的、温柔带笑的脸,在黑暗的水底无声地呼唤着什么……碎片尖锐而混乱,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和一种让他心脏骤然痉挛的绝望!

    “滚……滚出去!” 沈聿猛地抬起头,对着蜷缩在地的林晓晓嘶吼。他的眼睛赤红一片,布满蛛网般的血丝,那眼神里充满了狂暴的痛苦和一种被未知恐惧攫住的惊惶,早已不复之前的冰冷漠然。他像一头受了重伤、濒临疯狂的困兽,只想驱逐眼前这个带来痛苦和混乱的源头。

    林晓晓被他此刻骇人的模样吓得一哆嗦,但心底那份为姐姐讨回公道的执念支撑着她。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姐夫!你看看她!你看看那幅画!那是姐姐!她……”

    “闭嘴!” 沈聿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暴怒地打断她,声音震得书房嗡嗡作响。他一步跨前,带着山崩海啸般的威压,巨大的阴影瞬间将林晓晓完全笼罩。就在他失控的手即将再次抓向林晓晓时——

    “家主?” 门外,传来沈忠小心翼翼、带着明显惊疑的询问声。显然,书房内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外面值夜的护卫和这位精明的管事。

    沈聿的动作猛地僵住。那狂暴的、几乎要吞噬一切的情绪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滞。他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平复,赤红的眼底,那狂乱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强行压下的冰冷和锐利重新占据了主导。只是那冰冷之下,是更深沉、更压抑的暗流,以及太阳穴处依旧清晰可见的、剧烈跳动的青筋。

    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平稳,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无事。一只不识趣的老鼠闯了进来。”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林晓晓,如同在看一件亟待处理的垃圾,“沈忠,进来。”

    厚重的书房门被推开。沈忠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蜷缩在墙角的林晓晓,以及家主脸上那明显残留的、不正常的苍白和紧绷。他心头剧震,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把她关进西跨院的空屋。” 沈聿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严加看守。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也不准她踏出一步。如有闪失……”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在沈忠身上,“唯你是问。”

    “是,家主!” 沈忠心头一凛,立刻躬身应道。他毫不迟疑地走向林晓晓。

    林晓晓还想挣扎,嘶哑地喊:“沈聿!你不敢面对!你是个懦夫!你……” 沈忠动作极快,在她喊出更多惊人之语前,一记精准的手刀劈在她后颈。林晓晓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被沈忠像扛麻袋一样轻松地扛起。

    沈聿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张书案上的画。画中那个孤寂的背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视网膜上。就在沈忠扛着林晓晓即将退出书房的那一刻,沈聿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等。”

    沈忠立刻停住脚步。

    “把她身上,” 沈聿的视线终于从画上移开,落到昏迷的林晓晓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所有东西,搜干净。一件不留。”

    “是。” 沈忠应声,动作麻利地开始搜查。很快,林晓晓贴身藏着的钥匙、那根样式古朴的玉兰银簪,还有几枚铜板和一些零碎杂物,都被搜了出来,放在一个托盘里。

    沈聿的目光在那根玉兰银簪上停留了一瞬。簪头的玉兰含苞待放,线条流畅古朴,带着一种温润的光泽。一种极其微弱的、莫名的熟悉感掠过心头,快得抓不住,却让刚刚平息些许的头痛又隐隐有了复燃的迹象。他厌恶地移开目光。

    “拿走。” 他冷冷道。

    沈忠立刻端起托盘,扛着林晓晓,无声而迅速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重新陷入死寂。

    只剩下沈聿一个人,和他头颅中依旧残留的、如同钝刀切割般的余痛。

    他缓缓走到书案前,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幅画上。画中的背影,安静地立于孤峰之巅,面对着浩渺的云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仿佛随时会消散于无形。

    “林晚……” 他再次低语这个名字。这一次,不再有失控的剧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空洞感。这个名字像是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记忆的水花,只留下空洞的回响。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轻轻拂过画纸上那未干的墨迹。指尖触碰到那素色衣裙的轮廓,一种冰冷而真实的触感传来。他猛地缩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

    烦躁和一种深切的、无法言喻的荒谬感攫住了他。他猛地抓起旁边一块沾了墨的丝帕,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狠狠朝那个背影抹去!

    然而,就在丝帕即将触碰到画纸的瞬间,他的动作僵住了。那只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一种无形的、强大的阻力,从灵魂深处升腾而起,死死地扼住了他的手腕。仿佛抹去那个背影,就是在亲手抹杀自己灵魂中某个极其重要的、无法割舍的部分。

    “呃……” 喉间再次溢出一丝压抑的痛苦**。他颓然地松开手,丝帕飘落在书案上。他撑着书案的边缘,大口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书案角落——那张被他随手拂落、又被林晓晓捡起后扔向他的、空白的婚书,正静静地躺在厚厚的地毯上。

    新郎:沈聿。 新娘:……

    那片刺目的空白,如同一只空洞的眼睛,冰冷地回望着他。

    沈聿的呼吸猛地一窒。他缓缓弯下腰,将那张婚书捡了起来。指尖拂过那烫金的缠枝莲纹,拂过自己清晰有力的名字,最终停留在那片虚无的空白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恐慌感,如同细小的毒蛇,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沈聿,沈家的家主,掌控着庞大的财富和权力,记忆力超群,过目不忘。他的人生轨迹清晰无比,从未有过任何重大的缺失。可这张本该由他亲自签署、承载着婚姻契约的婚书,新娘的名字为何是一片空白? 那个叫林晚的女人……那个叫林晓晓的疯丫头口中的“姐姐”……还有这画上莫名出现的背影……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画中那个孤寂的背影。这一次,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困惑、烦躁、一丝被冒犯的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不见底的恐惧。

    ---

    西跨院。 这里是沈府最偏僻、最荒凉的角落。几间空置的厢房年久失修,庭院里杂草丛生,湿冷的空气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埃的气息,仿佛连阳光都遗忘了这个地方。

    林晓晓被粗暴地扔在一间空屋冰冷的砖地上。后颈的剧痛让她悠悠转醒,喉咙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她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

    门外传来铁链沉重的哗啦声,然后是落锁的“咔哒”脆响。脚步声渐渐远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她摸索着身上,钥匙、姐姐的银簪……所有重要的东西都不见了!一股巨大的绝望瞬间将她淹没。她用力捶打着坚硬冰冷的砖地,指节很快变得青紫破皮,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姐姐……对不起……晓晓没用……”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血污,留下狼狈的痕迹。她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腕,用更尖锐的疼痛来压制喉咙里即将冲出的悲鸣。不能哭出声,不能让外面的人听到她的软弱。

    时间在无边的黑暗和绝望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停在门口。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微声响。

    林晓晓的心猛地提起,全身绷紧,警惕地盯着那扇沉重的木门。是沈聿?还是沈忠?他们又要做什么?

    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进来,又迅速将门掩上。来人提着一个食盒,借着门外微弱的光线,林晓晓看清了那张带着怯懦和担忧的脸——是厨房的烧火丫头小翠。

    “晓晓姐……” 小翠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快步走到林晓晓身边,放下食盒,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想要擦拭林晓晓脸上的污痕,“你怎么样?疼不疼?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林晓晓偏头躲开,警惕地看着她:“你怎么进来的?沈忠让你来的?”

    “不……不是!” 小翠连忙摇头,压低了声音,“沈管事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还派了人在院门口守着。我是……我是偷偷从后面那个狗洞钻进来的……” 她指了指墙角一个不起眼的、被杂物半掩着的破洞。

    小翠是林晓晓在沈府唯一说得上话的人。她曾无意中撞见小翠被其他丫鬟欺负,替她解过围。小翠性子懦弱,但心地纯善,一直记着这份情。

    “晓晓姐,你吃点东西吧……” 小翠打开食盒,里面是几个冷硬的馒头和一壶清水,“我……我只有这些……”

    林晓晓看着那简单的食物,又看了看小翠担忧害怕却依旧冒险前来的眼神,冰冷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她接过馒头,小口小口地啃着,干涩粗糙的口感让她喉咙更加难受,但她强迫自己咽下去。她需要体力。

    “小翠,谢谢你。” 她的声音依旧嘶哑。

    “晓晓姐……” 小翠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恐惧,“府里……府里都在传,说你……说你是疯子,冲撞了家主,还……还污蔑主母……他们都说林家根本没有二小姐……”

    林晓晓啃着馒头的动作顿住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污蔑?疯子?她死死咬着牙,才没让愤怒冲昏头脑。

    “还有……” 小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我偷偷听到守门的两个护卫聊天……他们说……说林家的叔公,今天下午来拜访家主了……在书房谈了很久……好像……好像说什么‘十年之期快到了’……‘沈家的气运’……还有什么‘上次是林晚……这次……这次该轮到……’”

    小翠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惧,似乎不敢再说下去。

    林晓晓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手中的半个馒头无声地滚落在地。

    十年之期!沈家的气运!上次是林晚!这次轮到谁?!

    叔公林崇山!那个道貌岸然、在姐姐葬礼上眼神闪烁的老狐狸!姐姐临死前那充满恨意和警示的眼神再次清晰地浮现在林晓晓眼前!

    “轮到……谁?” 林晓晓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寒意。

    小翠吓得浑身一哆嗦,连连摇头:“没……没听清!后面他们声音太小了!但……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晓晓姐,你……你一定要小心啊!那个叔公……他看人的眼神……好可怕!”

    林晓晓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终于明白了!姐姐的死,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是一场肮脏的、以灵魂为祭品的交易!用姐姐的存在和生命,换取沈家和林家所谓的“十年安宁”!而现在,十年快到了!危机再现!他们……他们又把贪婪而残忍的目光,投向了下一个祭品!

    是谁?是她林晓晓吗?因为她是唯一记得真相的人?还是林家其他被蒙在鼓里的子弟?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但紧随其后的,是更炽烈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愤怒!姐姐!她的姐姐!被这些人像牲口一样献祭了!连名字都要被抹去!现在,他们还想故技重施!

    “小翠,” 林晓晓猛地抓住小翠冰凉的手,眼神锐利得像淬火的刀子,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帮我!求你帮我!”

    ---

    夜,再次笼罩沈府。 沈聿的书房内,灯火通明。巨大的书案上,那幅云海孤峰图依旧摊开着。画中那个女子的背影,在明亮的烛光下,线条显得更加清晰,那份孤寂与悲凉也更加触目惊心。

    沈聿没有坐在书案后。他站在窗边,背对着房间,身姿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湿冷的空气依旧无孔不入。他手里拿着那张空白的婚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片虚无。

    门被轻轻叩响。 “家主,林崇山林老来了。”沈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刻意的恭敬。

    沈聿的眼神瞬间恢复了冷锐。他将婚书随手塞进书案一叠文件之下,转过身,脸上所有的疲惫和困惑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家主应有的、深不可测的威严。“请。”

    书房门打开。林崇山穿着一身深褐色团花绸缎长袍,拄着一根光滑的紫檀木手杖,缓步走了进来。他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常的、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眼神却精明得像能洞穿人心。他身后跟着一个沉默寡言、气息沉稳的中年随从。

    “聿儿,这么晚还来叨扰,实在是事出紧急,还望见谅啊。” 林崇山的声音温和,带着长辈的关切。

    “叔公言重了。请坐。” 沈聿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示意沈忠上茶。两人分主客落座。

    沈忠奉上热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关好房门。

    书房内只剩下两人。林崇山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浮沫,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聿儿,最近府里……似乎不太平静?我听说,有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疯丫头,在晚儿的葬礼上闹了一场?”

    沈聿端起茶杯,目光平静地落在袅袅升起的热气上:“一个无关紧要的疯子,胡言乱语罢了。已经处置了,叔公不必挂心。”

    “哦?处置了?” 林崇山抬起眼皮,那双精明的眼睛透过氤氲的热气,锐利地扫过沈聿的脸,似乎想从中捕捉到一丝异样,“聿儿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这疯丫头口口声声说什么‘林家二小姐’,还扯到晚儿身上……听着实在膈应。晚儿是我林家唯一的明珠,她的身后名,可容不得半点污损。”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上了一丝沉重的忧虑:“聿儿,你也知道,当年晚儿……唉,走得突然,连个尸骨都没寻回。我们两家,都承受了巨大的悲痛。如今十年快到了,那些压下去的东西,最近又有些蠢蠢欲动的迹象……沈家那些生意上的对头,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又开始不安分了。这沈林两家的气运,似乎……又开始不稳了。”

    沈聿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气运不稳?又是这个玄之又玄的说辞。他从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十年前林家危机、沈家产业接连受挫、以及林晚诡异的“意外失踪”后,两家迅速恢复元气却是不争的事实。而林崇山,就是当年力挽狂澜、提出“非常之法”的关键人物。

    “叔公的意思是?” 沈聿抬起眼,目光深邃如寒潭,直视着林崇山。

    林崇山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聿儿,你我两家世代交好,荣辱与共。当年晚儿福薄……未能继续为两家维系这份气运。如今,危机再现,为了沈林两族的百年基业,为了这上下千百口人的生计,我们……需要再次做出必要的牺牲了。”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这次,必须是一个血脉相连、命格相契的人。唯有至亲骨血的献祭,才能平息那无形之力的反噬,换取下一个十年的安稳。” 他浑浊的眼珠紧紧盯着沈聿,一字一顿,“那个疯丫头……林晓晓……她的命格,经过高人推算,与晚儿当年……极其相似。她,就是最合适的祭品。”

    “轰隆——!”

    窗外,一道无声的惊雷仿佛在沈聿的脑海中炸开!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当林崇山如此赤裸裸、如此冠冕堂皇地说出要将林晓晓当作祭品时,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厌恶和荒谬的怒火,还是瞬间席卷了他的胸腔!

    “荒谬!” 沈聿猛地放下茶杯,杯底与紫檀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强大的压迫感,眼神锐利如刀,直刺林崇山,“叔公,我敬你是长辈。但此等无稽之谈,休要再提!沈家的基业,不需要靠牺牲一个无辜女子的性命来维系!”

    林崇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和阴鸷。他显然没料到沈聿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缓缓站起身,拄着手杖,声音也冷了下来:“聿儿!莫要意气用事!何为无稽之谈?十年前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若非当年壮士断腕,你我两家焉有今日?那丫头来历不明,疯疯癫癫,污蔑晚儿,搅扰葬礼,本就是该死之人!用她一条贱命,换取两族十年安稳,这是她的造化!”

    “够了!” 沈聿厉声打断他,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林晓晓是我沈聿关押的人!如何处置,自有我的道理!不劳叔公费心!送客!”

    书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剑拔弩张!

    林崇山脸上的和煦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后的阴沉和狠厉。他死死盯着沈聿,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算计和惊疑。沈聿为何如此维护那个疯丫头?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还是……那个该死的名字“林晚”,真的在他心里掀起了波澜?

    “好……好!” 林崇山怒极反笑,手杖重重一顿,“沈家主如今翅膀硬了,听不进老人言了!只望你莫要后悔今日的决定!沈林两家的安危,可都系于你一身!” 说罢,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带着随从怒气冲冲地离去。

    沉重的书房门被用力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烛火都摇曳了几下。

    沈聿依旧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和那股莫名的、对林晓晓的维护之意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烦意乱。林崇山最后那句“莫要后悔”和“两家的安危”,像沉重的枷锁套在他的脖子上。

    他烦躁地走到书案前,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幅画上。画中的背影依旧孤寂。他猛地挥手,想将画卷扫落!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画轴的刹那——

    “嗒。”

    一滴冰冷的水珠,毫无征兆地,滴落在他手背上。

    沈聿的动作骤然僵住!

    他猛地抬头。天花板上,干燥整洁,毫无渗水的痕迹。门窗紧闭,外面也没有下雨。

    那这滴水……从何而来?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遍全身!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刚刚被水滴落下的手背。

    水痕还在,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紧接着,一种更加诡异的感觉攫住了他!他感觉到……一道目光!

    一道冰冷、哀伤、充满了无尽眷恋和绝望的目光,正穿透空气,死死地……落在他的身上!

    沈聿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猛地转过身!

    视线所及,书房内空无一人。

    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书案对面、那片巨大的、镶嵌在墙壁上的、光可鉴人的紫檀木博古架时——

    博古架光滑如镜的深色木面上,清晰地映照出他身后的景象:巨大的书案,摊开的画卷,摇曳的烛火……以及,在书案旁边,那片空无一物的空间里……

    一个模糊、半透明的女子身影,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长裙,身形纤细,长发如瀑。她的脸朝着沈聿的方向,但面容在光滑的倒影里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悲伤的轮廓。

    她的脚下……没有影子。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短促的惊呼,从沈聿的喉间溢出!他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他猛地再次回头!

    身后,依旧空无一物!

    他再猛地看向博古架的镜面!

    那模糊的女子身影……消失了!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烛光摇曳下产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幻觉!

    冷汗,瞬间浸透了沈聿的后背。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扶着书案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剧烈地颤抖着。

    “谁……谁在那里?!”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惊魂未定的颤抖。

    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烛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的噼啪声。

    就在这时,书案上那张被他塞在文件下的、空白的婚书,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风吹动,一角微微掀了起来。

    在烛光下,那原本空白一片的“新娘”位置,极其短暂地、如同幻觉般……浮现出了两个娟秀清雅的字迹——

    林晚。

    字迹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眼花。那片空白,依旧冰冷地横亘在那里。

    沈聿死死地盯着那片空白,脸色惨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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