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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笼罩着塞拉摩港口,将初升的阳光过滤成朦胧的金纱。希尔瓦娜斯站在码头最前端的礁石上,咸涩的海风拍打着她的斗篷,猎猎作响。

    她一夜未眠。在奥术气体事件过去几天后,希尔瓦娜斯来迎接她的同胞。

    远处,库尔提拉斯商船“海燕号”的轮廓终于刺破晨雾。船帆上深蓝色的普罗德摩尔海锚徽记被雾气浸湿,显得格外沉重。甲板上影影绰绰——那是挤在船舷边的精灵难民,苍白的肤色在灰蒙的雾气中如同飘荡的幽灵。

    “准备接应!”

    港口的各族工人们跑动起来,木制栈桥在各种足蹄下发出沉闷的回响。地精工头尖叫着指挥起重机转向,几个牛头人劳工绞动着巨大的滑轮。

    船缓缓靠岸。当跳板放下的瞬间,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码头。

    第一个踏上土地的精灵少女突然跪倒在地。她颤抖的手指插入潮湿的沙土,纤细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陆地......”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精灵,“我们......终于到达陆地了......”

    沙粒从她指缝间滑落,混着滴落的泪水。那双手——本该在银月城的竖琴上抚出美妙旋律的手——现在布满细小的伤口和焦痕。

    希尔瓦娜斯无声地走到她面前,银色的战靴停在少女模糊的视线里。

    “起立,晨星家的孩子。”

    少女猛地抬头,沾满沙粒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风行者......将军?”

    希尔瓦娜斯伸出手。当她拉起这个瘦弱的少女时,发现她半边脸被毁掉了容。

    “二姐,船上有十七个这样的伤员。”温蕾萨·风行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天灾的瘟疫......有些伤口无法用魔法愈合。幸好有部落的萨满净化的办法,才保住了小命。”

    当初德伦从萨尔那里借来的三个施法者也跟随着这艘船回到了卡利姆多。吉安娜安排部落的代表把他们接了回去,报酬都给得足足的。

    希尔瓦娜斯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小妹。俩姐妹互诉衷肠,庆幸从奎尔萨拉斯的毁灭中幸存了下来。温蕾萨在奎尔萨拉斯陷落前被希尔瓦娜斯派出去向达拉然的精灵王子求援,但路上遇到亡灵部队的阻拦,她克服重重困难才到达达拉然,但那时希尔瓦娜斯已经离开了达拉然到塞拉摩定居。温蕾萨得知消息后,就跟着游侠们一起坐船来到了塞拉摩找二姐。

    越来越多的精灵走下跳板。他们踉跄着,像一群刚学会走路的幼鹿,长时间的海上航行,让这些习惯陆地生活的精灵消耗完了精神。有人跪下来亲吻土地,有人抱紧怀中残缺的包裹——那是他们从银月中抢出的最后一点家当:一本烧焦的诗集、半截家族画像、沾血的儿童玩具......

    “这里......好吵。”

    一个年长的精灵捂住耳朵。港口起重机运转的轰鸣、地精商贩的叫卖、牛头人沉重的蹄声——所有这些对习惯永歌森林寂静的精灵来说,都像是钝器敲打着神经。

    希尔瓦娜斯看着同胞们惊惶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这些不是战士。

    他们是在银月城陷落那天,碰巧躲在地窖里的裁缝、躲在花园温室里的花匠、躲在酒窖里的诗人。是那些没有力量战斗的普通人。

    “但这里很安全。”她听见自己说。

    海风突然变得强烈,吹散了晨雾。阳光倾泻而下,照亮码头上这群残破的精灵,也照亮希尔瓦娜斯身后那座正在崛起的城市——人类、矮人、甚至少数友善的巨魔,正在为新城墙浇筑地基。

    在某个瞬间,她恍惚看见了永歌森林的金色树冠。

    但这里没有树。

    只有钢铁、石头,和活下去的可能。

    “工具人”吉安娜·普罗德摩尔站在码头的高台上,海风掀起她金色的长发。她手中握着一卷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塞拉摩的用工需求。在她身后,市政厅的官员们正忙着搭建临时登记处——几张橡木桌拼在一起,铺上深蓝色绣金线的桌布,尽量显得郑重其事。

    “所有成年精灵,请在此列队登记!”

    她的声音被魔法放大,清晰地传入每个精灵的耳中。难民们迟疑地聚拢过来,像一群受惊的鹿。他们中的许多人还裹着逃难时的斗篷,布料上沾满干涸的血迹和焦痕。

    吉安娜的目光扫过人群,迅速评估着——老人、妇女、孩童居多,青壮年男性很少。她注意到一个精灵老妇人紧紧搂着怀中的包裹,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是一把烧焦的鲁特琴。

    “塞拉摩正在扩建。”她展开羊皮纸,声音平稳而有力,“愿意务农的,可以分配到南部新垦区。”

    台下传来一阵骚动。

    “务农?”一个戴着单边眼镜的精灵男子皱眉,“我是银月城图书馆的抄写员!”

    吉安娜早有准备:“市政档案馆正在扩建,需要的文书。你可以去试试。”

    男子的表情从愤怒转为错愕。

    “愿意种地的每户分配二十亩地。”她继续道,“前三年免租税,种子和农具由市政厅提供。”

    精灵们面面相觑。务农?在奎尔萨拉斯,土地由魔法傀儡耕种,贵族们只需在花园里修剪玫瑰。

    一个瘦弱的精灵少女怯生生地举手:“我……我会制作精灵布……”

    她的声音细如蚊呐,但吉安娜立刻捕捉到了。

    “纺织厂正缺高级技工。”她快步走下高台,来到少女面前,“试用期周薪十个银币,提供宿舍。”

    这句话像石子投入静水。又有几个精灵举手说自己也会。

    “我、我愿意!”少女的眼中泛起泪光。

    吉安娜注意到她脸上的伤痕,但什么也没说。

    希尔瓦娜斯站在人群边缘,冷眼旁观这一切。她看到吉安娜如何精准地安抚每个精灵——对学者承诺档案馆的职位,对乐师暗示歌剧院的需求,甚至对那个抱着鲁特琴的老妇人说:“我们的城市乐队需要有传统艺术的教师。”

    多么熟练的政客手腕。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吉安娜给了她的同胞选择。

    而在达拉然,凯尔萨斯正忙着用魔法水晶重建他的宫廷。

    “没有魔法工匠。”温蕾萨·风行者低声道出她的思绪,“达拉然把他们都挖走了。”

    希尔瓦娜斯冷笑。那些精通附魔、符文锻造的年轻力壮的精灵们,此刻大概正在紫罗兰城堡享用精灵葡萄酒,假装银月城的悲剧只是一场噩梦。

    “贵族呢?”她问。

    温蕾萨·风行者的嘴角扭曲了一下:“全在达拉然。听说他们重建了‘银月议会’,整天争论谁该坐在凯尔萨斯王子的左手边或右手边。”

    一个市政厅官员小跑过来:“风行者将军,吉安娜阁下请您过去。”

    临时登记处前,吉安娜正和几个精灵少年交谈。他们看上去不超过一百岁——按精灵标准只是孩子。

    “你们会驯养陆行鸟吗?”她指着文件上的一项记录,“塞拉摩的可以试着引进这种动物。”

    少年们眼睛一亮。驯鸟是永歌森林孩子的传统游戏。

    希尔瓦娜斯突然意识到吉安娜的智慧——

    她不是在施舍,而是确实需要这些精灵给城市带给城市发展的力量。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她抬头,看到长长的游侠列队走来。他们的轻甲上还留着战斗的痕迹:被亡灵利爪撕裂的皮甲边缘、被邪能灼黑的护心镜、以及那些永远无法完全洗去的血迹。但他们的步伐依然坚定,腰背挺得笔直,仿佛仍是银月城下那支令巨魔闻风丧胆的精锐之师。

    “游侠部队报到。”带队的游侠,声音嘶哑却有力,

    希尔瓦娜斯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熟悉的脸庞——

    ——哈杜伦·明翼,左眼蒙着染血的布条;

    ——维恩娜·晨行者,曾经引以为傲的金发被烧焦了大半;

    ——莱拉斯·风行者,她最小的弟弟,脖子上还留着亡灵撕咬留下的伤口。

    “你们本可以留在达拉然。”她轻声说,“凯尔萨斯正在重组新的银月议会。”

    哈杜伦嗤笑一声:“去给那些贵族老爷当仪仗队?”

    “我们追随的是风行者,不是逐日者。”维恩娜干脆扯下烧焦的发辫,任短发在风中散乱。

    莱拉斯走到姐姐面前,年轻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银月城已经陷落,但游侠的誓言没有失落。”

    希尔瓦娜斯的手微微发抖。

    吉安娜的声音适时地从后方传来:“塞拉摩卫队正在扩编。城市正在扩大,急需有经验的老兵。”

    她穿着便装,金发随意地扎在脑后,看起来像是急匆匆地赶过来。但那双蓝眼睛里的锐利丝毫不减:“如果愿意,你们可以成建制加入,保留原有编制。”

    游侠们交换着眼神。成为人类城市的守卫?这在他们曾经的骄傲里是不可想象的。

    “条件?”希尔瓦娜斯直截了当。

    吉安娜迎上她的目光:“游侠可以负责精灵聚居区的治安,特别是——”

    “特别是开始阶段,他们需要熟悉的面孔。当孩子半夜惊醒时,看到原来的游侠在巡逻,会比看到人类士兵更安心。”

    阳光穿过希尔瓦娜斯的金发,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想起码头上那个毁容的精灵少女,想起老妇人怀中烧焦的鲁特琴。

    “我们接受。”她最终说道,“但游侠只服从我的命令。”

    吉安娜嘴角微扬:“没问题,都是为了保卫塞拉摩这个家。”

    她转身离去时,莱拉斯突然小声问:“姐,我们真的要给人类当守卫?”

    “不。”她调整着弓弦的松紧度,“我们在守卫我们的新家园。”

    希尔瓦娜斯以为一切都是美好,与妹妹、弟弟重逢,与战友重逢,与同胞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重逢。接下来就是崭新的生活。但游侠队伍的最后是三个被铁链绑起来的精灵,却打破了这一切梦想。

    三名精灵被担架抬着,特制的奥术抑制镣铐锁住手腕和身体。他们曾经优雅的仪态荡然无存——

    艾洛拉斯·晨翼,游侠部队最杰出的奥术射手,此刻正用牙齿撕扯着自己的袖口。丝绸布料在尖牙下发出凄厉的撕裂声,唾液顺着下巴滴落在考究的银线刺绣上。

    莉安德拉·明翼,以仪态闻名银月城的贵族之女,正用头反复撞击担架。她精心保养的金发沾满污垢,发间那枚家传的月光石发卡歪斜地挂着,随着撞击发出细碎的声响。

    最令人心惊的是老学者萨里瑟尔——这位曾用优雅的古语训斥过凯尔萨斯王子的宫廷导师,正像野兽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他的长袍下摆已被撕成布条,露出青筋暴起的小腿。

    “航行第三天开始的。”带队游侠的声音干涩,“先是手指发抖,然后......”

    她干涩的声音仿佛不敢回忆当初的事,“他们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没有理智,只剩下野兽的本能。”

    艾洛拉斯突然抬头,浑浊的紫眼对上了希尔瓦娜斯的视线。一瞬间,那双眼里闪过一丝清明:“将......军?”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求您......杀......”

    话未说完,他的面部肌肉突然扭曲,整个人剧烈抽搐起来。锁链哗啦作响,他的脊柱反弓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像一张被拉断的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希尔瓦娜斯整个人都处于失神状态。从优雅的精灵,到发疯的野兽,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恍惚间,她想起那个男人的话:“这是一种药,专门治疗你们精灵的某种疾病。”

    想到这里,她迫不及待地要去找那个男人。

    “姐姐,你要去哪里?”温蕾萨看到姐姐急忙离去,马上跟上来追问。

    “去找药”希尔瓦娜斯一边说着,一边发挥出风行者最大的敏捷,一步几米向城里奔去。

    莱拉斯也想跟上去,但游侠队伍还需要他整顿。只好跺跺脚又回去跟游侠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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