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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正到兴头,赵之衍却已然有些醉眼朦胧,要不是提着酒杯的那只手勉强支着额角,只怕他现在已经倒在案上昏睡过去。宋时惜见状,缓缓放下手中筷子,起身向太后行礼:“太后娘娘,郡公似乎不胜酒力,能否准许妾身扶他下去稍作歇息?”
太后从歌舞中回过神来,见赵之衍这般情状,柳眉微蹙,不禁倾身向前,柔声问道:“衍儿?可还清醒着?”
赵之衍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含糊地应了一声,才又偏过头去,微红着脸对太后扯出一抹醉笑:“孙儿无碍……皇祖母不必……担心……”
他说着,又闭上了眼,一脸醉相。
太后见他这般模样,眉头皱得更紧:“哎哟,这怎么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说着,又冲一旁伺候的宫人说道:“快去叫人弄个小船来,送郡公去哀家寝殿歇着。”
话音刚落,她又看向宋时惜:“你一同前去,照顾好衍儿。”
宋时惜再次俯身行礼:“妾身遵旨。”
说罢,她便从坐席上离去,悄然绕过众人,来到赵之衍身边,接着便与宫人一同搀扶着赵之衍朝亭台口走去。
太后蹙了蹙眉,似是依旧有些不放心,于是亲自跟了过去,一直到二人坐上小船,才又重新回到宴席上。
汀兰水榭离岸边不过数丈之遥,二人才坐到船上,转眼便已停靠在岸边。
随行而来的宫人协同宋时惜一起扶着赵之衍上了岸,又一路陪着来到太后寝宫的偏殿处,这才欠身行礼退去。
宋时惜将赵之衍扶到床上,细心地替他盖好被子,捻好被角。
在确认他躺得安稳后,宋时惜这才对一旁伺候的宫女轻声吩咐道:“去给郡公煮完醒酒汤来,记得多放些陈皮。”
宫女应声退下,此时殿内只剩下了宋时惜与赵之衍二人。
案边烛火摇曳,映得宋时惜的侧脸忽明忽暗。
她看了眼门口闲聊的宫人,旋即低下头,低声轻唤道:“阿衍。”
宋时惜话音刚落,下一秒,赵之衍便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清明如水,完全没有方才那般醉酒的迷离之态。
“走。”
赵之衍说罢,已然伸手掀开被褥,套上鞋子后便拉起宋时惜的手,朝着后窗走去。
赵之衍从小顽劣,喝酒赌牌样样精通,又怎会轻易被家宴上那几杯酒撂倒,这不过是他与宋时惜预备金蝉脱壳的一环罢了。
进宫前,宋时惜让车夫先行回去,就是为了麻痹赵衡,让他以为他们二人今日已经做好了不出宫的打算。
此时宫里的主子们都在汀兰水榭,各宫的宫人大多都会趁此机会懈怠偷闲,只要她与赵之衍稍作留心,定能从太后寝宫顺利离开。
至于宫门已经下钥这个难题,赵之衍在去水榭之前,便已从太后手中得到手令,只要这期间赵衡没有特别吩咐,他们便能凭借手令离开皇宫。
二人一刻也不敢耽误。赵衡迅速打开后窗,一手撑着窗台,一腿便已跃上窗户,就在他准备翻出去时,外头却忽然传来动静。
“奴婢给皇上请安。”
赵之衍动作一滞,甚至顾不上和宋时惜眼神交流,便已经悄然下窗,几步回到床上,将脚上的鞋子踢掉,掀开被子便躺了进去。
赵衡此时正好进来,宋时惜佯装没有听到外头的动静,不动声色地将窗户关上,而后才回过身来。
她瞧见赵衡,神色微微一怔,装出一副才发现他来的样子,旋即蹲身行礼道:“妾身给陛下请安。”
“不必多礼。”
赵衡说完,几步走到赵之衍身边。
“阿衍如何了?”
宋时惜不清楚他来这一趟是已经察觉到他们的计划,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为稳妥起见,她回了一个中规中矩的话。
“阿衍许是多年不曾饮酒,今日高兴,一时贪杯,这会儿脑袋有些昏沉,皇上不必挂怀。”
赵衡站在床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赵之衍身上那盖得极其潦草的被子,随后往上拽了拽。
宋时惜不由得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暗暗思忖赵衡跟过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赵衡没再继续跟她说话,只是坐到了床边,目光也一直落在赵之衍的身上。
就在这时,宫人端着一碗醒酒汤走了进来。
“给皇上请安。”
宫人朝着赵衡行礼。
宋时惜缓步上前,从宫人手中接过汤碗,“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宫人再次行礼,道了声“奴婢告退”,随后便匆匆离去。
宋时惜端着汤碗,缓步来到床边。
“朕来吧。”
赵衡话音未落,带着玉戒的那只手便已然朝宋时惜的方向伸了过去。
宋时惜犹豫了一下,终是道:“这等小事妾身来做就好。”
赵衡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轻笑一声。
“你是担心朕会害阿衍吗?”
宋时惜低下头,不再与他对视,只是低低道:“妾身不敢。”
“罢了。”赵衡从床上起身,给宋时惜腾出位置来:“你来就你来吧。”
他说着,不再继续留在二人周围,而是走向窗边,重新将窗户打开。
赵衡垂眸看着窗沿上的痕迹,拇指慢悠悠地拨动着玉戒。
再次回过身时,宋时惜手中的汤碗已经见了底。
“既然阿衍没什么事,就让他休息着吧,这里有宫人伺候就行,你随朕走一趟。”
宋时惜握着勺子的手一顿,她沉默片刻,起身将碗放到了桌子上,而后试探性地开口道:“太后方才叮嘱妾身一定要照顾好郡公,还请皇上恕……”
宋时惜话还没有说完,赵衡便已来到她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准备强行将她带走。
“阿衍!”
宋时惜试图呼喊床上的人,却发现他像是真的睡了过去,毫无动静。
她心口一紧,眸底不由得闪过一丝慌乱,这才意识到刚才那碗醒酒汤有问题。
她很快回过神,皱眉看着眼前的赵衡,声音发紧:“你放开我!”
宋时惜纤细的手腕在赵衡的掌中拼命扭动,身子更是努力向后缩去,想要阻止他带走自己的行径。
眼见挣脱无果,宋时惜便用另一只手狠掐赵衡手腕,试图逼他松开自己。
然而赵衡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楚,他依旧沉默不语,手掌如铁钳般纹丝不动,死死地禁锢着宋时惜的手腕,饶是她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门外的宫人见此情形,先是一惊,而后慌忙背过身去,快步走远。
“你到底要做什么!”
宋时惜心中气急,却也无可奈何。
她被赵衡拉着踉跄前行,望着眼前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心酸忽然涌上心头。
五年前,这个曾经与她生死相依的夫君却几乎将她逼入绝境。
那段日子,是她一生都不想再回首的过去。
枕边人的背叛,宋家满门的抄斩,无一不是她午夜惊醒时的梦魇。
若不是后来赵之衍出现在她的身边,宋时惜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否从那场磨灭她人生所有希望的祸事中存活下来。
如今她的日子好容易步入正轨,一朝得势的赵衡却要再一次将她拉入这深渊泥潭,叫她如何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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