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空空十年 > 第十八节 琐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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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牧带着乡政府发的年货到家时,院子里已经很热闹了,住在这幢三层的原办公楼改成的宿舍楼里的十多户人家,都是一个公司的底层员工,基本都没啥钱,但大家相处的都不错,互相之间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龌龊的事情,所以过年时也就显得热闹一点了,邻居互相之间串门,年纪小的孩子们甚至能在各家中品尝各家过年大菜。苏牧带着笑容跟遇到的每一个邻居打招呼。

    正在厨房忙碌的苏牧母亲听到了苏牧的声音后,放下了手中正在忙碌的事情,走出来后看到苏牧正在取下电动自行车上的年货,就立即走了过去,帮着苏牧将年货拿回家中,并关切的问道:“工作全部结束了吧?”

    “已经结束了,妈。”苏牧点点头道,发现父亲不在家就问道:“爸呢?”

    “你爸和你张伯伯他们一起去街上买东西去了,过年了嘛。”母亲带着笑容说道。

    苏牧点点头,这个院子里所有家庭的物质一向是贫乏的,但是在过年的时候还是会奢侈一点的,毕竟在老一辈的观念中年有着特殊地位的,值得花费平常不舍得花费的金钱。

    “你这工作,一个月一千多,工作量却比那些公务员还多啊,我看这边街道办事处的人早就不上班了啊,你却过年都要忙到现在。”母亲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的抱怨。

    苏牧只能苦笑,没人想到会在腊月里出这么一档事情啊,而且这属于乡里的正常工作,不像拆迁,因此即使每天都要忙到很晚,但是所有人都是没有加班工资的。

    “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的考试要继续加油啊,”母亲看苏牧没有接这个话题就转换了话题,“我们家里没人没背景,现在你走了这条路就只能靠你自己考了,不然你只能现在这样了。我看现在社会上工作也不好找啊。”

    “知道的。明年我还有一场公务员面试呢,要去浙江那边,也不知道他们对我们外地的有没有歧视。如果通不过,我明年肯定还得继续考,至少也要考个事业单位编制吧。”苏牧低低说道,“我听说乡里今年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编制的人员,年终拿了好几万奖金呢。而我们还是一分钱都没有。”

    “唉,这就是社会,你没这个身份就没这个资格拿钱,你要想想最起码你有了工作,工资虽然低但至少有收入了,还能得到锻炼,总比厂里打工的有点面子,何况你今年拿到的拆迁的补贴也有不少了,我算了一下,你交给我的现金,再加上带回来的香烟换的钱,总数都有四万多了。现在家里的钱够用了,你就先不要管钱多钱少了。”母亲边说边重新油炸着肉圆,“今天除夕,就不继续说这些事情了,你休息一会,吃年夜饭的时候叫你。”

    “嗯嗯。”苏牧点了点头,他躺在家中唯一的沙发上,慢慢的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谁的提议,这个除夕居然每家每户买的都是烟花,而不再是原来的传统爆竹了。年夜饭后,院里的所有人互相招呼着聚到了房前的马路上一起燃放了烟花。虽然每家买的都不多,但是十几户人家一起放还是显得有点规模的,当然还是比当初那位村主任在迁居的时候买的烟花数量要少,而且烟花品种也单一,但这也让院子里的所有人一直显得有点艰难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快乐,而所有孩子更是开心的大笑。苏牧很清楚,每年的春节是这个院子少有的充满欢声笑语的时光,其他时间在这座小院中弥漫的都是生活的艰辛。

    这个春节的假期,除了跟着父母给长辈拜年,拜访各个亲戚之外,苏牧基本都是在补觉,除此之外就是在准备司法考试的复习,毕竟因为油坊事件,他的复习进度已经延迟了很多。实际上,苏牧除了和邻居们打牌之外也没有其他娱乐项目可做,这个曾经繁华的工业老镇伴随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时代阵痛已经没落了,到现在除了他父母这种原本底层的工人们还居住在这,其他人都已经离去了,甚至剩余的人也在慢慢的一点点的搬离了这里,包括苏牧一家,这么多年来积攒着每一分钱,连苏牧工作后都将能够节省下来的每一笔钱都交给母亲,就是为了能够有钱买一套自己的房子从而搬离这个老镇,因此这个镇就愈发的冷清了。至于到这座城市的市区去玩,苏牧自觉自己负担不起开销,自己一个月工资就这么点,虽然日常三餐基本是靠啃老,但是也很拮据啊,毕竟公务员考试、司法考试等的报考、复习资料等都是要花钱的,国家公务员考试还得去省会参加笔试,去一次至少要花费他现在一个月的工资了,何况明年还得去一趟杭州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的面试。他只能万事省着点花了。

    春节假期七天就在这种平常的日子中很快过去了,苏牧又一次感到了那种“快乐是童年的、也是别人的“感受,不过家里的条件总算也有点好转。在除夕的年夜饭中,父母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他们已经用了全部的积蓄在这个区另一座相对繁华一点的工业老镇上买下了一套90多平方米的新房屋,明年8月就能交房了,虽然房子不在市区,但是至少可以有自己的房子,苏牧也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了,而且离苏牧工作单位的距离近了一半,苏牧上班可能只需要二十分钟不到了。苏牧知道父母之所以选择在那里买房最主要是考虑到自己的工作地点,当然那个工业老镇上的房屋价格相比于市区也是便宜了近一半的,这也是为什么能够全款买的起这套房子的最重要原因。不过苏牧也知道家中的积蓄恐怕也已经没有多少了。

    “这也能让我有更多精力去复习了,今年司考和公考,一定要争取通过一项,不然不仅人实在太累了,而且花费也太大了。”苏牧暗暗的对自己说道。

    苏牧在假期结束后就早早到了办公室。新一年第一个工作日,苏牧知道按照惯例是需要召开全体人员会议,但是让苏牧没想到的是在会议上居然还收到了一只开工红包。苏牧从乡里领导手中接过红包的时候,有着一份莫名的快乐,虽然数额在很多人眼中都少的根本不在意,但在苏牧看来却是不少了,整整200元,相当于他月收入的近六分之一了。

    “小苏,新年里没太多工作,你有事就忙自己的去,不用总是待在办公室,不过手机要开着,预防有急事。”严君在会议结束后回到办公室后就跟他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了,临走时又加了一句,“你走的时候把门关好。过了元宵之后才需要正常上下班。”

    苏牧想回应时发现严君已经离去了,就也没多说了,只是开始收拾办公室,然后去了一趟食堂,发现中午还是提供午饭的,虽然这午饭一如既往的还是那么像猪食,但是终究不需要给钱,所以苏牧就决定不回去了,毕竟父母已经打工去了,家里也没饭吃。苏牧想了想,就跑到单位的宿舍区找到了陆陆、孙镁等人,他们这些外地的大学生村干部,乡里给他们提供了一间宿舍,虽然破旧但是不需要花钱啊,包括水电。

    苏牧帮着陆陆等人收拾着他们的宿舍,聆听着他们回家后的遭遇。

    “你说我们做这个大学生村干部,是不是错了?”陆陆突然问道。

    “谁知道呢?你为啥这么说啊?”苏牧疑惑的问道。

    “这次回去,见了不少同学,一个个工资都比我们高很多,我在同学里都抬不起头啊。他们知道我工资后,吃饭都不让我付钱了。”陆陆落寞的说道。

    “那你准备还干下去吗?”

    “可不干,我们还能干嘛?都一年半了,我们现在再去找工作,恐怕都竞争不过那些新毕业的了。我实际上在春节里去我家那边的劳动力市场看过了,我们这些文科生没好工作可找啊。”陆陆沉默了一下,“而且这一年多,我们还能做的了社会上的工作吗?”

    “是啊,我们也算是温水里的青蛙了。而且现在说起来,大学生村干部在外面似乎有点身份啊,我们下一批的大学生村干部招聘要求都是要求学生会干部、党员了,我们要是去年考,都没资格报名考试了。”孙镁淡淡的说道。

    “是啊,所以不少同学都说我以后前途远大,现在要耐得住寂寞。”陆陆苦笑道,“这以后谁知道啊。”

    “不管如何,我们已经进了这条路而且也没魄力另外开始,那就只能耐得住,后面继续参加公考吧。如果考过了,那也就好多了,钱就多了。”苏牧也有点无奈道。

    “只能这样了。对了,刚刚说到去年新招的大学生村干部都是党员,我听说今年乡里要发展一批党员,你们要申请吗?”

    “我还没听说呢,反正我听领导的吧,我把精力先放在司考和公考上。”苏牧见孙镁不语就只能回答道。

    “你去年公考咋样啊?”孙镁看着苏牧问道。

    “国考过了笔试,但是面试要去杭州呢,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去了,我第五名,只招收三个,成功率不高,而去的话要单位出具同意报考证明,我怕领导对我有意见啊。”苏牧有点纠结的说道。

    “嗯嗯,那你好好考虑。”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吃饭去。”苏牧道,“吃完饭,我就回去了。”

    “也好,走吧,吃饭。”

    吃过午饭后,苏牧就回家复习司考去了,开始了规律的生活,白天上班,有空闲就复习,晚上下班后开始做题,经常要做题到晚上十二点甚至到一点然后才休息;参加拆迁的时候就换一种节奏,但继续保持着学习的进度。在这段时光中,廉价的袋装雀巢咖啡成了他的最佳伴侣,到后期甚至三包咖啡只泡水三十毫升左右的水,整个人都处于透支状态之中,并在三月报名参加了私人在市委党校开办的司法考试培训班,在周六周日到市委党校的教室通过视频课程来学习。这种生活节奏只是被两件事情打断过。

    第一件事就是苏牧被要求参加了入党积极分子培训。这一期的入党积极分子培训班是面对全乡的,因此既有在乡政府和村里工作的党员发展对象,也有各个企业的党员发展对象,培训班为期一周,设置在乡政府五楼的大会议室。作为一名党员的发展对象,苏牧在培训班中学习了党的基本理论知识,第一次对党有了基本的认知,了解了党的理论的产生与发展的历史,第一次阅读了那份著名宣言的全文,并在最后一天下午通过了考试拿到了培训班合格证书,成为了一名入党积极分子,并在之后的日子里每季度都需要向组织上交一份思想汇报。苏牧在得知自己需要参加培训班的时候不自觉的想起了其向张老师道别的时候张老师跟他说的话,苏牧想了想后觉得不能像大学时代那样不成熟了,因此十分认真的对待着这次的机会,在培训班过程中除了被严君、陶林叫去参加了几次临时工作而耽误了几节课之外基本都严格按照作息参加了培训,并在培训结束后严格按照要求在每个季度都手写了思想报告将他所属的党支部报告。不过直到后来他离开乡里到区安监局报到,也没人再跟他提起入党这件事,而他也没敢主动提起过,只是他偶尔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自己被排除了,尤其是看到培训班的同学一个个都入党之后。直到数年后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苏牧才得到的是一个模糊的答案,说是把他给弄忘掉了,所以他才没能成为一名光荣的党员。虽然苏牧那时已经不再把这件事情太当回事了,但他始终觉得这个理由是虚假的,他个人时候细想后认为应该就是之后的第二件事情让领导对自己开始产生了不满,认为他不能安心在乡里工作,从而把他从发展名单中拿掉了。

    第二件事就是到杭州市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的面试了,他在培训班结束后不久后,在纠结中终究抱着一丝的希望到乡组织委员许援朝处出开具了单位同意其报考公务员证明去参加了面试并向单位请假一天,因为按照面试工作安排,所有人必须在周五到审核点接受资格审核,然后分别在周六或周日参加面试。这是苏牧第一次来到杭州,之前他只是听说过杭州的西湖,那是他小时候在邻居家看《新白娘子传奇》,有一个长辈对一起看电视的孩子们进行的集体普及。面试是在浙江大学进行的,不过出乎苏牧意料的是,这次住宿却是被统一安排在离浙江大学不远的浙江省税务局的培训中心,审核也是在培训中心进行的,食宿都是免费的,苏牧也是第一次品尝到了自助餐。 “听说这次的食宿都是按照公务员标准给我们准备的。”同宿舍的另一个来自于上海的男子说道。这让苏牧再一次体会到了身份差距带来的待遇的不同,当年区里大学生村干部的培训可能是按照工人标准进行的吧。苏牧在完成审核后,才知道自己是在周日参加面试,因此周六是他的自由时间,由于食宿的免费让苏牧身上有了一笔意外的钱财,苏牧最终利用周六的时间去了一趟西湖,不过让苏牧没想到的是游览西湖原来是不用钱的。当然面试的结果却不算出乎意料了,苏牧最终未能录取,而且在之后的公考面试经历中,苏牧也再没享受过同样的待遇了,食宿都要自理。

    之后的日子,苏牧基本都是一边完成在综治办和调解中心的日常工作,参加乡里的拆迁工作,同时根据去年的考核细则将今年的台账先准备起来,免得到年底考核时再手忙脚乱了;同时另一边坚持着自己的司考复习,利用一切空闲时来学习和做题,参加培训班的课程培训。苏牧基本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在了工作和学习中,整个人都显得忙碌碌的,甚至让乡里一个老同志当着他的面跟所有人说了他一句:“小苏这个人有毅力啊,就想着考试,连老婆都不想要,都不谈恋爱的。”

    苏牧听了之后才惊觉自己似乎真的跟其他大学生村干部不同,跟乡里的所有人都不显得特别热络,一直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也因此在其他年轻人基本都有另一半的时候,自己还是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乡里也一直都没人给自己做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人太失败了。

    到司法考试结束后,苏牧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就开始准备新一年的公务员考试复习了,不过公考的复习强度远远低于司考,因此苏牧也完全能好好休整。苏牧已经感到因为这两年的考试和工作,现在自己的身体实际上已经有点不正常了,最明显一点是他居然到了不喝雀巢咖啡已经无法入睡的程度了,尤其今年表现的十分明显。

    “希望今年能过,只要360分就行了。”苏牧在司法考试结束后边收拾司考的资料边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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