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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的春节对于苏牧一家来说是最舒心的一个春节了,他们第一次在新买的房子里过了年,并且还邀请了亲戚来家中做客,而不再像往年那样只能去亲戚家里拜年。当然,他们春节里的活动是新增了一项,就是去老房子里跟院子里的所有邻居拜年,这也算是院子里的一种传统了,每年春节里,少数能够买了新房子从那个院子搬出去的人都会在春节里以拜年为名回去聚聚。2010年的春节假期后,苏牧又过上了日复一日的生活,并又一次通过了省公务员招录考试的笔试。苏牧再一次需要参加公务员考试的面试,心中不由的开始了打鼓,他已经三年都栽在面试阶段了,已经对面试产生了心理阴影了,他不知道自己在面试方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应该自己在面试方面存在缺陷。
苏牧不由的想起了之前有人跟他提过的公务员面试培训班的信息,他前两年都因为培训班那近万元的培训费用而望而却步了,但是现在面对这样的困局,苏牧不得不重新考虑是不是应该报名了,而且去年乡政府发的年终奖金,他没有再交给父母。苏牧思索再三后在一次吃晚饭的时候跟父母商量了起来,但是父母的建议没有出乎苏牧的意料,那就是他们没有建议,毕竟这些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只是提醒他要好好考虑,毕竟这是一大笔钱。
苏牧最终还是利用一个周末去报名参加了一个公务员面试的培训班,他选择了不包过的方式,毕竟这种方式的培训费相对低,而包过班的学费要近三万,而且是集中式的学习,苏牧不仅没钱而且也没时间。培训班的课程共六天,用了三个周末,每周六上午报到上课,周六集中住宿,周日下午五点结束上课,连续上三周。
“有用吗?”在公务员面试结束、苏牧再次输在面试这个环节后,母亲问了苏牧一句。
“也挺有用的,这两年面试下来,我还是第一次理解了公务员面试是所谓的结构性面试,还知道了这些题目的题型和内涵,对于答题的套路也有了认知,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按照自己的想当然去回答了,以至于答题的表现起伏不定,而且在答题时也能回答的更全面了。我明年再继续,今年的总分也就差了0.1分而已。”苏牧虽然心疼那笔在他家可以称作巨款的钱,但还是这么跟母亲解释道,实际上也是安慰自己。不过苏牧觉得这次面试对他真的是十分重要的,让他的认知得到了拓宽,他以前和所有人一样都觉得面试有内幕,对于自己这三年一直栽在面试上总是认为是自己没后台造成的,但这次面试让他知道是自己错了。公务员面试培训班让他知道了原来面试答题也是一门学问,反应了一个人的思维模式,当然也可以称作是套路,而自己却在前面三年的面试中对此一无所知;而在这次面试的考官中,他居然遇到了一位在工作中熟悉的领导,那位领导在当晚就给他打了电话,在电话中直接告诉他,所有考官认为他在面试中出现的最大问题就是语速过快了,以至于不少考官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自然也就没法给他打高分了。这次的面试失败,苏牧细想下来觉得对自己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已经知道了自己总是失败的原因,以后可以有针对性的进行改进。
而相对于苏牧又一次的考公失败,乡里却迎来了一件所谓的大好事,乡改街道了,也就是说以后这里将不再是郊区了,要算做是城区的一部分了;而乡政府也将变成街道办事处,从一级政府变成了区政府的派出机构。乡里很多人的脸上似乎都洋溢着一种从农村人变成城里人的快乐。苏牧完全不明白这种快乐来自于哪里,因此也就向陶林吐槽起来并以“除了所有关于领导小组和组织结构的文件,我都需要重新调整外,我就根本看不出有啥好的?”这句话来完成吐槽。
陶林用着一种在调解中心形成的耐心听完了苏牧的所有吐槽,然后对苏牧微微笑道:“小苏,你不懂,这是这边人的心病了,从我们乡划归到区里开始,除了我们这边三个乡外,其他的都是街道,我们一直觉得自己跟你们之间总是隔了城乡这条坎的,到区里去开个会办件事啥的,总是感觉跟你们不同。另外乡里有自己的财权,所以区里在财政上对我们的支持也会相对少。当然老一辈人还有着极重的城乡观念,觉得城里人听着就比我们乡下人有面子。所以大家都开心。”陶林顿了顿后补了最后一句,“这方面你是不理解的。”
“好吧,我确实是有点不懂啊。”苏牧慢慢说道,不过他也不准备理解,毕竟人的悲喜从来都不是相同的,没必要强行理解。但是没多久苏牧就发现自己懂了,原来确实有点不同,对他而言最直观的不同就是他们大学生村干部的工资发放改到区组织部统一发放了,与当地村干部收入的差额将在年底由街道办事处在年终核算后报区组织部批准后再由区财政统一补上,也就是说全区挂着大学生村干部名义的人员与同村其他人员之间在最初两年的收入差距只在他们这个乡是存在的,毕竟另两个乡里是以自己的财政补上的,去年他们乡也补上了的。
“这才是这个社会的真实啊。”苏牧在弄清楚这一切后不由的深深叹了一口气,现实真的跟你认为的世界存在的极大的差距,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的,原来连自己一直认为都一样的大学生村干部群体居然也因所在区域不同而存在差异,难怪当初那些有关系的大学生村干部都会托人安排一个好地方了。
苏牧感到自己对社会的认识又多了一点,但是这个认识对他的现状毫无帮助,他只是继续自己的日常工作,跟厚厚的台账资料抗争,对街道范围内发生的家长里短纠纷进行调解,甚至有时候还要到田地去为田界纠纷的双方确认界址,毕竟这个乡只是名义上改成了街道,实质上还没有发生改变呢。直到一天,苏牧突然被召集到党工委会议室参加会议。
苏牧拿着工作本和笔慢慢悠悠准时到达街道党工委会议室,发现都是自己同批的大学生村干部,除了像左云这种在去年进行的选举中成功完成了身份转换的三人以及已经调到区里的孙镁外所有人都到了,而自己已经是最后一个到的人了。对于陆陆对自己到的最晚的调侃,苏牧笑呵呵的道:“不是很早就说有一个定理嘛,离目的地越近的人往往到的越晚。”
在众人的打趣中,大家都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同时却又开始小声的猜测大家为何被叫来开会。所有的聊天在新来的街道党工委组织委员进入会议室后停止了。
“这次会议的内容关系到各位的切身利益,”新来的组织委员带着他独有的憨笑说道,“到今年七月,大家就满三年的服务期限了,根据区委区政府的决定,只要你们不提出辞职,你们的合同将会自动延期,因此之后你们还都是大学生村干部。”
组织委员说完后看了一下大家,大家都没有多语,三年了,大家在工作业务方面可能仍然存在不成熟,但在基本素养上还是养成了。组织委员看所有人没有言语后继续说道,“同时区委区政府决定,按照三年前招收大学生村干部时的承诺,会在全区所有服务满三年的大学生村干部中,也就是你们这批大学生村干部中,招收一批事业单位编制的工作人员,人员岗位包括了人社局、安监局、劳动局等,总共是五个岗位六个人。报名方式跟公务员考试一样,每人只能报考一个岗位,大家待会到街道党政办拿一下岗位表和报名表,在本周确定报考岗位后将报名表交到我这边来。招收考试采取结构性面试的方式,不进行笔试。”
大家都默默的没有说话,苏牧看了看身边的伙伴,知道大家都是在消化这个消息,这个对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一个好机会。
“好了,大家没有什么想问的,那就结束吧,大家自己去党政办拿一下表。大家一定要重视这次机会,这种机会很少的,如果不是因为大学生村干部的因素,这些岗位都是要面向社会公开招考的。”组织委员说完后就自己先离开了。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从这一刻起,大家都是潜在的竞争者了,除非不报名或者不报同一个岗位。
苏牧看着岗位表里五个岗位的介绍,都是跟自己现在的工作没有关系的。这种竞争实际上对已经在这种岗位上工作的人员是有利的,毕竟最起码区里相关领导已经对其有了好感,甚至可以说有了意向了的,而且要做具体工作的总是招一个熟练工要更好一点。苏牧拿着报名表有点犹豫,该不该报名?报什么岗位?
严君看到苏牧心思沉重的样子拿着表格回到办公室,笑着对苏牧说道:“小苏,这次没有政法信访调解这条线的岗位,你就看看你喜欢哪个岗位你就报名试试看?不过希望不要抱太大了。”很显然,严君已经知道这个消息。
“严主任,那你觉得我该报哪个岗位?”苏牧满腹心事的问道。
“小苏,你在这也一年多了,你人挺好,能吃苦,肯干活,但是你家庭差,这两年又没讨哪个领导喜欢,你现在要选岗位,你要是听我的话,那就选这五个岗位中最累最没权力的,也就是安监局的那个岗位。据我所知,安监局的工作相对于人社局、劳动局那些,加班多,需要经常往外跑,哪怕是高温天也要出现场,如果有背景的人恐怕不会选这个岗位。”严君说的十分认真,“但是也可能安监局的岗位也有了意向的人,你们同批有人是借调在其他街道安监站工作的,或者在村里从事企业的生产安全联系工作的,那样的话恐怕人家也已经定好人了。当然也可能所有岗位都一样,你随意试试吧。”严主任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最后又说了一句。苏牧只能点点头回应道。
“那就报这个据说是最累最苦的岗位吧,而且招两个人,说不准就有机会呢?”苏牧回家后又跟父母商量一下后终于下了决定。苏牧暗暗对自己想道:不管如何,试一下吧,再说自己虽然这次公务员面试又失败了,但这次参加了面试培训,而且还有领导好心的提点,自己又认真的总结了自己存在的问题,只要自己注意一点总能在面试中表现的更好一点吧,虽说区安监局的领导心中有了人选,但即使再有偏心也不可能太明目张胆的偏心吧,不然还要面试干嘛,毕竟面试的时候还有组织部和纪委的领导在呢。
苏牧在考试的那天是穿着当初为公务员面试而特意做的西服去的,面试的地点在区政府的人大会议室,面试的题目是跟公务员面试一样的结构性面试试题,总共四道题,有七个考官,每个人的考试分数都是在下一个人考试结束时同时公布的。
每一个人在面试结束后,都选择了在考场外的大厅处等待本岗位所有人的分数都出来后或者发现自己已经不可能录取后才会选择离开。安监局岗位总共有15个人报名,是所有岗位中报名人数最多的,也因此苏牧需要等待的时间是最久的。到最后,其他人都离去了,只有苏牧和一名叫邓榕的女大学生村干部陪着这个岗位的最后一个考生等待其成绩出来。
在最后一个分数出来后,苏牧和邓榕互相看了一眼,苏牧不安的心也稍稍有点定了,两人分别是本岗位分数的第一和第二。苏牧知道自己这次应该能成功了,在大学生村干部服务即将满三年之际总算有了新的开始——事业编制的安监局执法监督科科员。
“恭喜你,苏牧。”邓榕伸出了手。
“也恭喜你,邓榕。”苏牧握了一下邓榕的手,然后带着自以为的幽默加了一句,“以后要麻烦你多多关照了。”
两个人都互相微笑了一下,然后和最后一个人互相道别后就离开了。
苏牧一回到家里,就看到了脸上挂满了期待神色的父母。苏牧知道父母肯定也很着急了,没有等父母问就主动笑着说道:“这次成绩第一,我觉得应该可以了。”
苏牧看到父母的神色一下子松了下来,母亲甚至拍着自己的胸口,喃喃说道:“面试培训班总算没有完全白上,努力还是有成果的。”然后又对着苏牧翻了一下白眼,带着说教的语气继续说道,“看看你当初报名时的乱想,总觉得要靠关系,现在怎么样,靠努力也是行的,政府还是公平的。你努力了,就会有成绩的,你之前那些考不上就是你还不够努力,成绩不合格啊。”
父亲的脸上则是有一种莫名的荣光,似乎在为家里总算出了一位正式吃财政饭的孩子而感到自豪。
“爸、妈,这事暂时不要跟其他人说了,毕竟还没出通知呢,万一呢。”苏牧想了想后觉得还是要跟父母说一声,这个世界就怕万一,谁知道会不会有哪个大领导出面为关系户争取一下岗位。
第二天上班时,苏牧见到严君的第一时间就将成绩告诉了严君。严君听后点头笑着称赞道:“表现不错,你这也算是锻炼出来了,做调解纠纷工作还是很有用的吧。”
苏牧只能点头称是。而卫书记来到综治办办公室时,严君居然主动向卫书记汇报了这件事,让苏牧也同样获得了卫书记的称赞。
最终的调动通知来的比苏牧想象的还要晚,甚至中间还传出有领导对部分岗位的招考结果存在不满,觉得面试的分数只能作为参考的依据之一,还要考虑每个大学生村干部在这三年来的工作成绩和人员与招录岗位之间的匹配度,让苏牧在一段时间重新变得内心神不宁却又无人可倾诉,只能强压着自己心中的不安默默承受,并尽全力做好手中的工作,就怕被人抓住把柄取消了其资格。在其他岗位的人员录取通知一个个下发后,苏牧更是焦虑万分,直到那份他期待已久的调动通知终于到来,街道党工委的组织委员正式通知他前往区安监局报到才让他的心重新的安定了下来。
“你爸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家里有个国家干部,你给爸实现了。”父亲在苏牧前往安监局报到之前的一天晚饭饭桌上,突然对着苏牧说道。
“我现在就是一个事业的科员,还不是干部呢。我到安监局后一定努力工作,争取升官当个干部。”苏牧这次没有打扰父亲的幻想,反而顺了父亲的话。
“社会不是我们起初想象的样子,那是因为我们稚嫩的认为这个社会应该是完美的,但是这个社会依然是美好的,因为仍然存在着梦可以实现的路径。努力、加油!”苏牧当晚在自己的QQ空间说说中给自己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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