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忘川典当行 > 日记本里的失踪案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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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得更急了。

    林小满站在巷口的老槐树下,校服外套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那是妈妈去年冬天给她织的,针脚歪歪扭扭,她却总说"比买的暖和"。她怀里紧抱着日记本,封皮上的"平安"二字被雨水泡得发皱,像朵快凋谢的花。

    "来了。"

    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撑着把黑伞,月白旗袍下摆沾着泥点,发间的珍珠簪子换成了木簪,发尾用红绳随意绾着。她手里提着个牛皮纸包,边角磨得发毛,隐约能看见里面露出半截红布。

    "沈姐姐,"林小满吸了吸鼻子,"你说...爸爸当年是不是就在这儿被他们抓走的?"

    沈砚抬头看向老槐树。树杈间缠着截断掉的铁链,锈迹斑斑,在雨里泛着暗红。她伸手摸了摸树干,指尖沾到些黏腻的东西——是半干的血渍,已经发黑。

    "三年前的七月十五,晚上十点十七分。"她的声音轻得像片被雨打湿的叶子,"你爸爸送完你日记本,骑车回家时被他们堵在这里。"

    林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在房间里写作业,听见楼下有动静。她推开窗户,看见父亲的自行车倒在路中间,车筐里的铁盒滚出来,里面的缴费单被雨水泡得透湿。她喊"爸爸",可回应她的只有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他们用这个。"沈砚打开牛皮纸包,里面躺着半副带血的镣铐,"执念猎人的工具。他们说,只要戴上这个,就能锁住人的执念,抽取记忆。"

    林小满后退一步,撞在树干上。她想起昨天在典当行,沈砚说"你爸爸的回忆里有段被藏起来的画面",想起玉佩上的裂痕和自己日记本上的划痕,突然觉得那些痕迹像血——是爸爸的血,是她的血,是所有被执念困住的人的血。

    "他们为什么选爸爸?"她问。

    沈砚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林小满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多了道红痕,像被什么东西勒过——和镣铐的形状一模一样。

    "因为你爸爸的执念太强。"沈砚的声音里带着叹息,"他爱你,胜过爱自己。执念猎人专挑这种'干净'的执念下手,像抽丝剥茧似的,把最珍贵的部分剥下来,换成他们想要的东西。"

    林小满突然抓住沈砚的手。她的手很凉,像块泡在冰水里的玉:"那...那我典当回忆,是不是也会被剥走什么?"

    沈砚没说话。她抬起手腕,露出小臂上的疤痕——那道疤像条扭曲的蛇,从肘弯爬到手背。

    "我当年为了复活我娘,典当了'与她相处的最后十年回忆'。"她的声音发颤,"她回来了,可我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后来我才知道,执念不是礼物,是刀。你以为你在换回忆,其实是在用自己的命换。"

    林小满的眼泪掉下来。她想起昨天在典当行,沈砚说"复活不是终点,真相可能会更疼",想起林志强消失前说"别学爸爸逃避",突然明白了——有些疼,必须自己受。

    "沈姐姐,"她抹了把脸,"我们去找爸爸,好不好?就算他...就算他只剩点回忆,我也想把他找回来。"

    沈砚沉默了。她抬头看向天空,雨幕里闪过道黑影——是辆黑色轿车,车牌号被泥糊得严严实实。

    "他们来了。"她轻声说。

    轿车停在巷口时,林小满正蹲在老槐树下。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爸爸的脸:圆眼睛,大胡子,嘴角总挂着笑。沈砚站在她身后,手里握着半枚玉佩,玉佩上的裂痕里渗出点荧光,像血。

    "小满,"沈砚突然说,"你爸爸的回忆里,有段画面我必须让你看看。"

    林小满抬头:"什么画面?"

    沈砚将玉佩按在她额头。刺痛感瞬间涌遍全身,她看见——

    暴雨夜的老巷子。穿褪色工装的男人被三个黑衣人围住。其中一个黑衣人举着镣铐,另一个掐着他的脖子,第三个用刀抵着他的腰。

    "林志强,"黑衣人头目冷笑,"你以为躲三年就能躲过去?你老婆的住院费是你借的,你女儿的学费是你欠的,现在该连本带利还了。"

    林志强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老槐树上。他的工牌被扯断,落在地上。他突然笑了:"要钱可以,先把小满的日记本还我。"

    "日记本?"黑衣人头目挑眉,"那破本子有什么用?"

    林志强摸向口袋,掏出个铁盒。里面装着半块玉佩,和沈砚手里那半块严丝合缝:"这是我家祖传的执念玉,能锁住人的执念。你们要的不是钱,是这个吧?"

    黑衣人头目眼睛一亮。他抢过铁盒,用刀划开林志强的手掌,把玉佩碎片按在他伤口上:"痛吗?痛就对了。执念越痛,越值钱。"

    林志强疼得浑身发抖,却还是笑着:"小满,爸爸不会怪你...你要好好的。"

    "住口!"黑衣人挥起拳头,"带走!"

    两个黑衣人架起林志强往车上拖。他挣扎着回头,目光穿过雨幕,落在巷口的窗户上——那里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趴在窗台上,举着望远镜看他。

    "小满!"他喊出声,"记住爸爸的话!"

    车开走了。小女孩从窗户上摔下来,日记本掉在地上,被雨水泡得透湿。

    林小满猛地睁开眼。她的膝盖在地上跪出两个血印,沈砚的手还按在她额头上,玉佩的荧光已经消失。

    "那是我爸爸!"她尖叫着站起来,"他们打他,用刀划他,他喊我名字了!沈姐姐,我们快去追他们!"

    沈砚拉住她。她的手在发抖,玉佩从指缝里滑出来,摔在地上,裂成两半:"没用的。他们的车涂了隐身符,凡人看不见。"

    "隐身符?"林小满愣住。

    沈砚点头:"执念猎人的手段。他们靠吸取执念为生,越强大的执念,越能让他们的法器隐形。"她指向巷口,"但他们的车会留下执念残留,我们可以顺着气味找。"

    林小满跟着她跑到巷口。沈砚蹲在地上,用指尖沾了点雨水,抹在鼻尖。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他们往城南去了,那里有间废弃的仓库。"

    "仓库?"

    "我三年前去过。"沈砚的声音低下去,"那里关过一个女人,她的执念是'等丈夫回家'。后来她死了,执念被抽干,只剩具空壳。"

    林小满的手抓住沈砚的袖子:"那爸爸...爸爸是不是也在那里?"

    沈砚没回答。她转身走进典当行,拿出个青铜铃铛。铃铛表面刻满符咒,轻轻一摇,就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是'醒魂铃',"她解释道,"能唤醒被执念困住的灵魂。"

    两人坐上出租车时,林小满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

    "小满,你在哪儿?"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收到短信,说你爸爸在城南仓库...他们说只要我交十万块,就放了他..."

    林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沈砚说的"执念猎人专挑干净执念下手",想起妈妈的哭声,突然明白了——爸爸的失踪,不是因为他欠钱,是因为他爱她们。

    "妈妈,"她深吸一口气,"你别交钱。我和沈姐姐去救爸爸。"

    "小满!"妈妈尖叫,"你疯了?那是陷阱!"

    "不是陷阱,"林小满说,"是爸爸在等我们。"

    挂了电话,林小满看向沈砚。沈砚正把醒魂铃塞进她手里,眼神坚定:"记住,等会不管看见什么,都别害怕。执念都是假的,只有你是真的。"

    城南仓库的铁门锈得厉害。林小满推开门,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仓库中央堆着一堆杂物,最里面有个铁笼,笼门开着,地上散落着镣铐和碎玉。

    "爸爸?"林小满喊出声。

    回应她的是个女人的笑声。

    穿黑衣服的女人从阴影里走出来。她戴着银色工牌,脸上涂着厚厚的粉,眼睛像两个空洞:"小丫头,你终于来了。"

    林小满后退一步,撞在铁笼上。她认出这个女人——是医院里的护工,上次她陪妈妈看病时,这个女人盯着她的项链看了很久。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女人一步步逼近,"重要的是,你爸爸的执念,够换你妈妈下半辈子的命。"

    林小满的呼吸急促起来。她想起妈妈昨天偷偷翻出的存折,上面只有五千块;想起爸爸留下的缴费单,上面的数字是三万。

    "你骗我!"她喊,"爸爸不会拿我们的命换钱!"

    女人笑了:"你爸爸就是这么傻。他说'只要能让我女儿平安,我什么都愿意做'。"她举起手中的镣铐,"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

    沈砚突然冲过来,挡在林小满面前。她手中的醒魂铃发出刺耳的声响,女人捂住耳朵尖叫。

    "走!"沈砚喊,"去铁笼里找!"

    林小满绕过女人,冲向铁笼。她掀开笼门,里面有个纸箱,纸箱上放着个旧玩具熊——是爸爸去年生日时送她的,她早就丢了。

    玩具熊肚子里塞着个铁盒。林小满打开铁盒,里面是半枚执念玉,和她脖子上的红绳上的玉坠严丝合缝。红绳是妈妈在她生日时编的,说能"保平安"。

    "小满!"沈砚的声音带着惊恐,"快把玉放下!"

    林小满没听。她把玉坠和铁盒里的玉片合在一起,突然感到一阵灼热。玉片发出强光,照亮了仓库的每个角落——

    爸爸被绑在墙上,浑身是血。他的嘴被胶布封着,眼睛却睁得很大,盯着她。

    "爸爸!"林小满喊,"我来了!"

    爸爸的眼睛动了动,嘴唇动了动。林小满读懂了他的口型:"跑。"

    女人突然扑过来,抓住了林小满的手腕。她的指甲刺进林小满的皮肤,疼得她眼泪直流。

    "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他?"女人冷笑,"执念一旦被抽走,就连魂魄都会散!"

    沈砚冲过来,用醒魂铃砸向女人的头。女人摔倒在地,却还在笑:"没用的。她的执念太深,已经和他的魂绑在一起了。"

    林小满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她的手腕上,红痕正在变成黑色,像被毒蛇缠住。她想起沈砚说的"执念是刀",想起爸爸的日记本,突然明白了——她的执念,是"爸爸必须活着"。

    "爸爸,"她哭着说,"我不想让你疼了。我原谅你,我真的原谅你了。"

    强光突然消失了。爸爸的身影开始变淡,像片被风吹散的云。

    "小满!"沈砚喊,"快用回忆!"

    林小满想起日记本里的画:爸爸的眼睛像星星,画满了小点点。她闭上眼睛,把所有的回忆都涌进脑海——爸爸教她骑单车,爸爸给她买冰淇淋,爸爸在她发烧时守了她一夜...

    玉片突然碎成粉末。女人的尖叫戛然而止,她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工牌掉在地上,上面写着"执念回收员07"。

    仓库里恢复了平静。林小满瘫坐在地上,看着手里的玉粉。沈砚蹲下来,抱住她:"没事了,他自由了。"

    "他是不是...走了?"林小满的声音哑得像破了的布娃娃。

    沈砚点头:"但他的执念不再困着你了。他会去该去的地方,变成星星,看着你。"

    林小满抬起头,看向窗外。雨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仓库的破窗户上。她仿佛看见爸爸站在月亮里,笑着对她挥手。

    "沈姐姐,"她擦了擦眼泪,"我想把这段回忆典当了。"

    沈砚愣住:"为什么?"

    "因为我想记住他笑的样子。"林小满说,"这次,换我当主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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