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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阴风卷过干涸的忘川河床,带起阵阵骨粉,如同下起了一场苍白的雪。“玩具?”霍斩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一双虎目瞬间布满血丝!邪火“噌”地一下直冲天灵盖!他们拼死搏杀,顾雪蓑残魂消散,苏清晏记忆混乱,沈砚更是几次游走在生死边缘,结果在这鬼气森森的“少年”嘴里,竟然只是……弄脏了他的玩具?!
那这座由无数生灵骸骨堆砌、冲天怨气几乎凝成实质的京观,又算什么?!小孩过家家的积木吗?!
“老子撕了你!”他怒吼一声,握紧那柄饱饮鲜血的断刀,筋肉虬结的手臂青筋暴起,就要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就算用牙咬,他也要从那装神弄鬼的小子身上啃下一块肉!
“斩蛟!稳住!”顾雪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嘶哑和凝重,干瘦却异常有力的手死死按住了霍斩蛟的肩膀。老方士那件沾满尘土的灰袍猎猎鼓荡,平日里总是睡意蒙眬的双眼此刻精光爆射,如同盯上猎物的苍鹰,指尖掐算得快出了残影,脸色却越来越白,白得吓人,“他不是谢无咎……至少不全是!这是……归墟死气糅合了谢无咎当年被活祭时,硬生生剥离出来的‘童性’、‘恐惧’、‘痛苦’……所有属于人的、软弱的东西!再喂饱了这无数强者陨落后的冲天怨念,才养出来的……怪物啊!”
仿佛是为了给顾雪蓑这番骇人听闻的论断做注脚,白骨京观之巅,那“少年”谢无咎缓缓站起身。他站在那由狰狞颅骨垒成的王座上,俯视着下方渺小如蚁的几人,空洞死寂的眼眸里,第一次泛起了些许……波澜。那是一种混合了纯粹好奇与极致残忍的、属于懵懂顽童找到了新奇玩具般的兴致。
他轻轻抬起右脚,那只穿着素白麻鞋、纤尘不染的脚,然后,随意地,在那巨大的、充当王座扶手的兽骨头颅上,轻轻一跺。
“咚!”
一声闷响,不像敲在骨骼上,反倒像直接擂在了每个人的心口!气血一阵翻腾!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摩擦声如同潮水般响起,瞬间淹没了整个河床!整座庞大的白骨京观,活了!
京观表面,无数惨白的、漆黑的、带着裂痕的骸骨疯狂地蠕动、挤压、组合!一具具手持骨刀骨剑的骷髅战士从骨堆中挣扎爬出,眼窝里“噗”地燃起幽绿色的魂火,冰冷地锁定了生者!由无数细小指骨、肋骨拼接而成的骨鸟,扑棱着破败的翅膀腾空,发出尖利的嘶鸣!更有几具庞大如小山的巨兽骸骨,发出“嘎吱嘎吱”的巨响,挣扎着站立起来,空洞的胸腔对着天空,发出无声却震撼灵魂的咆哮,威压之强,竟丝毫不逊于元婴境的大修!
眨眼之间,一支纯粹由死亡与怨念组成的森白大军,便填满了眼前的每一寸空间,如同死亡的潮水,将沈砚几人死死围困在中央!骨刃如林,反射着幽冥般的微光,映出一片令人绝望的苍白森林!
“他娘的……李烬那杂碎的活人俑跟这玩意儿比,简直就是泥捏的娃娃!”霍斩蛟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断刀横在胸前,古铜色的脸庞因极度紧绷而显得有些狰狞。身经百战磨砺出的本能告诉他,这将是一场超越他过往所有认知的、最为残酷和诡异的恶战!
苏清晏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脑海中,母亲温柔却破碎的嘱托“至情为锁”,与灭门之夜那个沾满鲜血、决绝离去的青衫背影疯狂冲撞撕扯,几乎要将她的神识割裂。她强忍着这非人的痛苦,素手疾挥,几道清冷皎洁的星辉如利刃般飞射而出,“噗噗”几声将几只俯冲下来的骨鸟绞成漫天骨粉。“顾先生!这些东西……可有破解之法!”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却依旧保持着最后的清明。
顾雪蓑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语速快得如同爆豆:“核心是顶上那‘少年’!他依托这座京观而生,京观不灭,他近乎不死!这些骨头架子蕴含极强的死气与怨念,寻常刀剑难伤根本,必须以至阳至刚的煌煌之力涤荡,或者……以净化之法超度怨念!”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半空中那道青衫身影。
沈砚悬浮于空,青衫在阴风中狂舞。他左眼流转着淡金毫光,右眼深邃如归墟黑渊,冰冷地注视着白骨王座上的“少年”,以及下方那汹涌澎湃的骸骨狂潮。赫兰·银灯残魂消散前那眷恋而释然的眼神,苏清晏压抑痛苦的**,霍斩蛟与顾雪蓑决死奋战的身影……一幕幕在脑中闪过,胸腔里那股暴戾的、不甘的怒火如同火山般积蓄、奔涌!
不能再失去了!绝对不能再失去任何重要之人!
他心口处那团混沌气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左手掌心,至阳至刚的煌煌金芒急速凝聚,炽烈如握着一轮微缩的大日,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右手掌心,吞噬万物的归墟死气化作深邃跃动的黑炎,散发着令灵魂冻结的寒意!
“至阳?净化?”沈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近乎疯狂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那我就……烧给你看!”
话音未落,他身形猛地一动,如同扑入羊群的洪水猛兽,又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青电,悍然俯冲而下!左手金光轰然爆发,化作一道横贯长空的炽金光柱,所过之处,那些狰狞的骸骨战士如同冰雪遭遇烈阳,连哀号都来不及发出,便纷纷消融、汽化,彻底湮灭!右手黑炎席卷,如同一条条贪婪的幽冥巨蟒,疯狂吞噬着被击碎骸骨中溢散出的死气与怨念,反哺自身,让他周身气息愈发幽深难测!
他就像一柄烧得通红、饱蘸烈油的尖刀,以最蛮横、最霸道的姿态,狠狠切入那片森白的死亡海洋之中,所向披靡!硬生生在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骸骨大军里,杀出了一条由骨粉与湮灭气息铺就的真空通道,目标直指那座巍峨的白骨京观!
“哦?”“少年”谢无咎空洞的眼中,那抹顽童般的兴致明显浓郁了几分。他歪着头,看着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的沈砚,轻轻发出了一个带着疑惑的音节。
然后,他伸出一根纤细、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指,对着沈砚前方那股汹涌的骸骨大军,轻轻一点。
“变。”
一字出口,言出法随!那些原本只知悍不畏死、盲目冲锋的骸骨战士,动作骤然变得极其刁钻、诡诈!它们不再是一盘散沙,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将领指挥着,开始结阵!前排的骸骨举起巨大的、由整块凶兽头骨打磨而成的骨盾,层层叠叠,试图抵挡那无物不焚的炽烈金光!后排的骸骨则投掷出蕴含着浓烈腐蚀死气的骨矛,如同疾风骤雨,从刁钻的角度覆盖沈砚所有闪避空间!更有些身形纤细、如同刺客般的骸骨,悄无声息地融入骨堆的阴影中,或是从沈砚脚下的地面骤然暴起突袭!
与此同时,京观深处,传来了更加沉重、更加恐怖的脚步声!地面剧烈震颤,三具身高超过十丈、由无数庞大巨龙骸骨强行拼接而成的恐怖骨龙,眼眶中燃烧着房屋大小的幽绿魂火,迈着地动山摇的步伐,踏碎了沿途的所有骸骨,轰然降临!它们张开只剩下森白骨骼的巨口,发出无声的灵魂咆哮!强大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海啸,以它们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席卷开来!
“噗!”霍斩蛟首当其冲,他虽然意志坚韧如铁,也被这直冲神魂的咆哮震得眼前一黑,气血逆冲,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黑甲。苏清晏更是闷哼一声,娇躯剧颤,刚刚凭借意志勉强压下的记忆混乱再次失控般翻涌起来,护体的星辉光罩明灭不定,摇摇欲坠。
沈砚一往无前的气势,瞬间被硬生生遏制!煌煌金光和归墟黑炎虽然依旧凶猛,但在变得井然有序、攻防一体且拥有骨龙这种恐怖单位的精神冲击干扰下,推进的速度变得无比艰难、缓慢。他如同陷入了黏稠无比的死亡泥沼,每前进一尺,都要耗费巨大的心力和力量,周身环绕的混沌气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主公!撑住!”霍斩蛟见状,目眦欲裂,他狂吼一声,不再有任何保留!周身那是在无数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近乎实质化的血煞之气,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他手中那柄残缺的战刀发出渴望饮血的嗡鸣,一道凝聚了毕生杀意与煞气的血色刀罡撕裂阴风,如同九天血雷,狠狠斩向其中一头骨龙那燃烧着魂火的巨大眼眶!
“给老子碎开!”
“轰!”
血色刀罡与幽绿魂火猛烈碰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能量乱流如同风暴般炸开,将周围数十名骸骨战士直接绞成齑粉!那骨龙发出一声无声的凄厉哀号,眼眶中的魂火剧烈摇曳,明显黯淡了一分!霍斩蛟竟凭借纯粹的战场杀伐之气,以武夫之躯,硬撼了这亡灵造物的神魂本源!
顾雪蓑也没闲着,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面古朴无比、边缘已被磨得光滑的青铜罗盘,罗盘中央刻画着日月星辰,周天刻度流转着微光。他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口滚烫的心头精血喷在罗盘中央!双手疾如闪电般掐动印诀,口中念念有词,语速快得如同梵唱!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敕令,散!”
嗡!
罗盘骤然爆发出柔和的、却带着凛然正气的清辉光芒,如同水波涟漪般向着四周急速荡漾开来!清光所及之处,那些骸骨战士的动作明显变得迟滞、僵硬,眼眶中跳跃的魂火也如同被泼了冷水般摇曳不定,仿佛被一股无形的、中正平和的力量在净化、削弱!这是正统司天监传承的驱邪破秽之术!
苏清晏强忍着识海如同被千万根钢针攒刺的剧痛,凭借本能和多年苦修的深厚功底,双手艰难却又稳定地结出一个复杂玄奥的印诀。“北斗注死,星落……诛邪!”
霎时间,众人头顶那一片被死气笼罩的昏暗虚空,仿佛被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接引下朦胧的周天星力!无数道细碎却锋锐无比的星光,如同从天而降的疾风骤雨,带着清冷寂灭的气息,精准无比地打击在那些骸骨战士的关节连接处、魂火核心等要害之地!虽然单个星光的威力远不如沈砚那煌煌如大日的金光,但覆盖面极广,如同梳子般清理着潮水般的杂兵,有效地为前方厮杀的沈砚和霍斩蛟分担着压力。
四人各显神通,拼死力战,终于勉强顶住了骸骨大军和恐怖骨龙的疯狂反扑,将这必死之局,生生拖入了一场惨烈无比的胶着消耗战!
然而,白骨王座上的“少年”谢无咎,看着下方激烈无比的战斗,看着自己那些“玩具”被不断破坏、摧毁,他脸上那顽童找到新奇玩具般的兴致,正在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所有物被卑贱蝼蚁玷污、损坏后的不悦,以及一种逐渐升腾的、冰冷刺骨的杀意。
他不再关注那些杂兵的战斗,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睛,再次跨越混乱的战场,精准无比地锁定了人群中最为耀眼、对他威胁也是最大的那个身泛金光黑炎的青衫少年。
他缓缓抬起双手,十指纤长、苍白得如同最上等的玉石,在空中轻柔而诡异地舞动起来,仿佛在弹奏一架存在于虚无之中的钢琴,优雅,却带着致命的韵律。随着他指尖的舞动,京观最深处,那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翻滚不休的黑色死气与冲天怨念,如同受到了君王的召唤,化作一道道粗壮的黑色气流,疯狂地向他那双掌心之间汇聚!
一股远超之前所有攻击叠加起来的、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能量波动,开始在他掌心酝酿、压缩!整个干涸的忘川河床都在剧烈颤抖,发出哀鸣,众人所处的这片空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玻璃即将碎裂般的“咔嚓”**!虚空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黑色裂痕!
“糟了!他在强行抽取京观本源死气!这是要一击绝杀!我们绝对挡不住!”顾雪蓑感受着那股令人灵魂都在战栗的毁灭气息,脸色骤变,嘶声大吼,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沈砚也感受到了那股锁定自己的、如同整个幽冥世界压下来的死亡威胁,金黑异瞳骤然收缩到了极点!他体内所有力量不顾一切地疯狂运转,混沌气旋旋转得几乎要炸开,准备迎接这石破天惊的、或许是最后一击的碰撞!
一直被记忆混乱和眼前恐怖景象双重折磨的苏清晏,脑海中那两道疯狂撕扯她的记忆碎片——母亲临终前那句“至情为锁”的温柔嘱托,与灭门之夜那个青衫染血、决绝背影带来的冰冷与背叛感——再次以更猛烈的态势对撞在一起!
“至情为锁……至情为锁……锁……锁住什么……”她眼神涣散,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娇躯摇摇欲坠。
突然!
她猛地抬起头,散乱的目光瞬间聚焦,变得锐利如刀!视线仿佛能穿透那汹涌的骸骨狂潮,越过那三头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骨龙,直直地、毫无畏惧地射向了白骨王座之巅,那个正在汇聚着足以湮灭一切能量的“少年”谢无咎身上!
她死死盯着他那张与记忆中幼年谢无咎一般无二、却只剩下空洞与死寂的脸庞,一个疯狂的、毫无逻辑根据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混乱的识海!
这念头不知从何而来,或许是母亲冥冥之中的指引,或许是绝境之下被逼出的灵光,又或许……是她灵魂深处,对某个青衫身影那份即便遗忘千次、万次,也无法彻底磨灭的、深入骨髓的……信任与牵绊?
“沈砚!”
苏清晏用尽了灵魂深处最后一丝气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穿透所有轰鸣与爆炸声的尖啸,声音嘶哑得如同泣血,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决绝:
“攻击他脚下!京观与忘川碑原址连接的那个核心节点!”
“用你的……‘情’力!用你心中最不甘、最灼热的那份‘情’!”
“他不是没有破绽!他被献祭时剥离的‘童性’里……藏着他对‘温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渴望啊!”
这番话,如同九天惊雷,悍然炸响在死寂与轰鸣交织的战场上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少年”谢无咎那汇聚毁灭性能量的动作,猛地一僵!他那双万年死寂、空洞无物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无比的波动!一种名为“惊愕”,以及更深层次的、仿佛被戳穿了最致命秘密的“恐慌”情绪,如同巨石投入古井,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猛地转过头,那双瞬间爬满冰冷杀意的眼睛,死死钉在了苏清晏身上!这一次,那杀意不再是针对玩具的漫不经心,而是彻骨的、带着一种被亵渎神明般的……暴怒!
“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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