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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一幕幕,甜蜜一幕幕。虽说,这往事已然成追忆,却依然让李治思起难以忘怀。 他们是天下最甜蜜、最恩爱的夫妻,爱侣。李治还记得,初与嬴政,刘彻相识,与他们饮酒畅谈过往峥嵘时,十分自得地夸赞他的曦月,是个集美貌聪慧和才能于一身的好皇后,温婉贤惠又十分活泼的好妻子。他希望,曦月能早日来与他团聚。
引得嬴政和刘彻,也对曦月有了好奇心,想见识一下,他所爱的这个女子是如何貌美如花,才华馥比仙的。
连续几天,除了用膳,休息方便外,李治完全将自己埋进宣政殿的书海里,乐此不疲地翻阅着一部部史书。当他翻到《新唐书》中关于自己的本纪时,一段醒目的评价,肆无忌惮地撞入李治的眼帘,却更像一根刺儿似得猛扎他的瞳孔:‘偏爱荏席,纵中殿之淫威,苟害忠良、小人奸佞胜嚣尘上,毁于宗庙社稷,夫妇之道,不可不慎也。’
又有“以太宗之明,昧于知子,卒用昏童。天子以私爱而废英果,致社稷于危难。故父子之间不可不察也。’
他继续往后翻阅着…
‘初,武后能屈身忍辱,奉顺上意,故上排群议而立之;及得志,专作威福,上欲有所为,动为后所制,上不胜其忿。
时有道士郭行真,出入禁中,尝为厌胜之术,宦者王伏胜发之。上大怒,密召西台侍郎、同西台三品上官仪议之。仪因言:‘皇后专恣,海内所不与,请废之。’上意亦以为然,即命仪草诏。左右奔告于后,后遽诣上自诉。诏草犹在上所,上羞缩不忍,复待之如初;犹恐后怨怒,因绐之曰:‘我初无此心,皆上官仪教我’……
‘麟德元年,坐梁王忠事下狱死,籍其家。初,武后得志,遂牵制帝,专威福,帝不能堪;又引道士行厌胜,中人王伏胜发之。
帝因大怒,将废为庶人,召仪与议。仪曰:“皇后专恣,海内失望,宜废之以顺人心。帝使草诏。左右奔告后,后自申诉,帝乃悔;又恐后怨恚,乃曰:“上官仪教我。”后由是深恶仪。
始,忠为陈王时,仪为谘议,与王伏胜同府。至是,许敬宗构仪与忠谋大逆,后志也。自褚遂良等元老大臣相次屠履,公卿莫敢正议,独仪纳忠,祸又不旋踵,由是天下之政归于后,而帝拱手矣。’
除此之外,新唐书中赫然记载说,他将亲妹妹新城公主,以皇后之礼安葬这种背弃人伦常理之事!还有一些,关于他为了美色,不顾人伦纲常与进宫看望武后的韩国夫人产生私情,以及又接纳韩国夫人已婚的女儿贺兰氏。编造出他想纳贺兰氏为妃嫔,却因惧内不好与武后说明。后面更有所谓的史臣曰,帝行事多受武后辖制,不得伸展。
真正是满纸诽谤言,信口雌黄话。后人不辩非,错将谎言信。
一篇篇,一段段充满恶意诽谤诋毁的记载和评论就像是块儿火石般,拼命地摩擦着他心里愤怒的火种。此时的李治,像是一头在自己的领地发现入侵者的雄狮,健硕结实的前胸,大幅度地起伏着。李治那双深邃黑亮的眸瞳中,迸射出愤恨的怒火。
“腾”地,李治从御榻上跳起身,棱角分明的俊脸,好似生铁般青黑一片。他磨着牙,将手里翻阅的《新唐书。高宗纪》狠狠地扔在了地上。串书用的绳子断成了两截儿,一张张写着密密麻麻,竖排版文字的书页,好似从天而降般,杂乱无序地散落到处都是。
犹恐不解其恨,李治抬足粗暴地将面前的案几一脚踹翻,呼啦啦地,摆在案几上的笔墨纸砚和雕花红木笔架,无一幸免地栽在了地上,浓黑的墨汁儿,小溪般从深青色的石头砚台中流出了少许,染黑了飘落在地上的几页书角,登时,书页上的字迹就看不清真面目了。
此时,宣政殿的御榻前,一片狼藉。还有,李治如发威雄狮般的怒吼和质问:“难道在他们眼里,朕就是这幅德行吗?朕英明一世,文治武功哪一样不该为后世称道。到头来,却在这些该死的腐儒笔下,成了昏庸,懦弱无能的废物!看看都写了些甚破东西,一派胡言!”
前人功过是非,后人只能翻阅史册方能知晓。
李治都可以想象得出,当比这些腐儒更晚出世的后辈,看到这些宋朝腐儒们写的史书时,会用怎样不堪的言辞羞辱谩骂他。
史官无德,篡改历史便可毁人名誉,误人子弟!
只是他想不通,这些因他重造科举,才有机会改变命运的士大夫,为何要这般痛恨他,为了在史书中毁掉他的名誉,竟如此不择手段。连“葬新城公主以皇后之礼”这种背弃常理的话,他们也编造得出来。
为了探求其中缘由,他弯下腰,从洒落在地上的书堆中,随意捡起另一部“史书”翻阅查看…
真相,有时,还真像是地狱里的修罗。
一旦被揭晓,便犹如被它带入了无间地狱般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不去探究,也就无法知晓。如此,混混沌沌不知所以,反而是种福分。可惜的是,李治这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却让他无法得到这份混沌的幸福。
当他看到“史书”中,赫然记载着他心爱的女人,他的妻子武姮,在他去世七年后,竟然废掉了他们的两个儿子——李显和李旦,败坏纲常,以女身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并改国号为周时…
李治脑袋“嗡”地涨得老大,只觉得,脑仁里有无数只马蜂不停地乱飞,史书中,关于武姮称帝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让他感到石破惊天。他不予置信地拼命地摇着头,嘴里絮絮地念着,不,不是这样的。朕的曦月不是这种女人!这一定又是那些腐儒编造的!”
嘴里念叨着,武姮温婉贤惠的样子,立即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做了皇后的武姮,更显得端庄大方,举止恬美优雅又不失活泼。尤其能够顾全大局,曦月比起他的母亲长孙皇后,真是有过之无不及。
他的曦月从不干预朝政,对于权力,更毫无兴趣可言。她将所有的心思用在为他搭理后宫,管理妃嫔,教育子女和抑制外戚上。
每每她望着自己时,总是一脸的含情脉脉,眼中倒映出从心里浮出的爱意浓得化不开。那娇滴滴,温婉贤惠的话语,至今犹在耳畔。
九郎,不扫一屋,何以扫天下?九郎既要妾做这大唐的皇后,你的妻子,后宫就是陛下的房屋,妾愿做打扫房屋的人,为九郎时刻扫尽屋子里的灰尘。这样,九郎挥鞭扫天下之时将无后顾之忧!
回忆的闸门被慢慢地合拢,李治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揣度着,难道她过去的贤惠顺从,温柔娇弱都是假的,都是在朕面前演戏?或者说,她变了?变得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夺取大唐的神器,监守自盗…
随着这个思路往下想,李治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这个女人的称帝,就是蓄谋已久的!朕活着,她自然不敢越雷池一步。装得就像自古以来最贤德的皇后一般,让朕觉得她是个好女人。几十年了,她可真不嫌装得累得慌。是啊,都能称帝的女人,何事做不出来,忍耐不得?朕当初想要称帝时,不也忍耐了很多年吗?她忍耐力真是不同凡响!就等着朕死了,没有人再压在她头上了,她便可动手了!
将皇帝软禁起来,给她当谋朝篡位的招牌。美其名曰,废掉昏君是为了江山社稷!呸,分明就是司马昭之心!王莽董卓之辈!屠杀大唐宗室,杀他留给他后代的名将,借用西方佛教,篡位自立!
哼,一定就是这样!
越这么想着,李治心里越是窝火儿,恨意如潮般涌起。
口中的两排牙被他咬的咯咯作响,盯着“史书”的凤眸精光毕露。数十年来,朕将她放在心尖上疼着,宠着,又有哪点儿对不起她,引得她这么痛恨朕?这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东西,她根本就不爱朕,心里没有朕,她恨不得朕遗臭万年,真是可恶至极!
无意间,他瞥见了被他混乱扔在地上,因他的龙颜震怒而遭殃的“史册”一页纸上触目惊心地写着“张氏兄弟,祸乱宫闱”八个字。
他不知“张氏兄弟”到底何人,又是如何能祸乱宫闱的。
刨根问底的性格,促使他弯腰,捡起那几页散落,却次序未乱的纸张。顿然,令他感到窒息的事,无情地摆在了他眼前。
这女人不但在政治上,让他蒙受了不白之冤。居然像秦始皇嬴政之母赵姬那般寡廉鲜耻,在后宫肆无忌惮地包养男宠!
看到这些,李治真恨不得自己是个睁眼的瞎子,完全看不到这些让他羞恼气愤,恶心至极的文字。他双眸喷发着难以遏制的怒火,咬牙切齿,脚底下满腔羞愤地,踢踏着被掀翻在地乱七八糟的书籍。
对于汉武帝临死时,处决太子的母亲钩弋夫人之举,李治是十分赞赏的。曾说,武帝处置钩弋夫人,英明就英明在未雨绸缪上了!一则可防御子少母壮,太后擅权外戚当道;再则可防钩弋夫人年轻守寡,不甘寂寞祸乱宫闱给去世的皇帝抹黑。而朕的曦月,却没有这顾虑!
然,现实,却狠狠得抽了他一记耳光,打得他猝不及防,两眼冒金星。哼,五六十的老妪,年老色衰竟还这般不甘寂寞!竟包养面首,祸乱宫闱,与这些油头粉面的野男人打情骂俏,她还要脸不要!
这无耻的贱人,她荒淫享乐之时,可曾想过朕不曾!
她一定早就将朕忘了!若知她会如此,就该让她死在朕的前面!
越想,李治心里的那股磅礴的仇恨之火,愈发不可抑止地燃烧着。他扔掉那几张令他痛恨不已的书页,前胸剧烈起伏着,气喘吁吁地坐在御榻上。他心里暗骂道:“武姮,你若敢来这里找朕,朕定要你偿还所有的一切!你就等着朕罩着你,罩着你不被鞭尸,你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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