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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而又撕心裂肺的回忆之路,李治终于走到了尽头。不等武姮有所反应时,他已快步上前,伸臂一把将梨花带雨的她揽入怀里。似是感受到了她细微的反抗,李治加大了力度,扣着她哭得颤抖,挣扎无力的娇躯,似是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一般。李治想起,曾经自己给予她的种种残忍无情的伤害。眼前浮现出她的委屈,痴情和逆来顺受的模样,李治便觉得心缴了般的疼痛。他将唇凑到她耳畔,低语道:“曦月,朕找了你五年!”心潮激荡,他的声音打着颤儿。
他抱得很紧,武姮再也无从反抗,只得扬起梨花带雨的玉容娇面,睁着那双含泪的秋水杏眸,幽怨地凝视着他。不是不爱,而是爱得太深,因爱生恨。
武姮撇了撇嘴,想说甚,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对他。即使他们之间,有多少爱恨恩怨,她也舍不得当着他手下人的面儿让他难堪。
是以,武姮干脆放弃反抗,暂时先任由他这么搂抱着。
许是见两人僵持,尤其,看到武姮竟这般瞪着皇帝,皇甫顺觉得自己势必要出来提醒她了。遂上前,扯着宦官嗓音道:“阿姮,你可不要不识好歹以下犯上!你可知为了找你,陛下他…”话说了一半,耳畔便炸起了李治沉闷的呵斥:“阿姮?阿姮也是你能唤的?还不赶紧退下,莫要多嘴!”
见皇甫顺有些不甘,还想继续说下去,却又不敢的怂样儿,李治强忍着笑,吩咐了侍卫莫坤将其拉到了门外。莫坤拽着皇甫顺道:“我等还是先出去。”
说着,便打了个眼色给其他侍卫,自己一把搂过皇甫顺推到门外,将静谧的世界,留给那两个经过爱恨恩怨曲折,好容易重逢的爱侣。
这时,那位许久不出声的童子说话了,言辞中带着些戏谑:“阿郎,您的护卫们都退到门外去了,难道让他等在巷子里住一夜?”
李治亦是一笑道:“那,你就去告诉他们,先去巷子中其他人家住一宿吧。明日一早让他等先回大明宫!”话是说给小童听的,然那双犹如黑色曜石般的凤眸,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面前幽怨的佳人。
闻言,被他揽在怀里的武姮不由得睁大了双眼,震惊而又恼恨地瞪着他。天啊,这是她的家啊,她还未想如何原谅他,接纳他,他竟像个男主人般一句话就替她做了主。即使,在她心里…
越想,武姮心里越气得慌,话语却依旧是委屈的哭腔:“你,你真是,我还不曾…”
然,李治接下来说的一番话,便直接让她气得背过气:“那童仆喊朕阿郎。那么,这也是朕的家。既然如此,朕便做得了这个主。”
武姮脸都涨红了,噘着嫣红的六瓣梅花妆的小嘴儿蹙眉娇斥道:“他小孩子家懂甚,胡乱叫的!”使劲在他怀里挣扎着,想摆脱他的掌控“快放开我!”
她越是挣扎,他抱着她的双臂就越紧,就好像是缠着猎物的蛇般,缠得她无法动弹。武姮又惊又气,含泪噘着嘴道:“你…”
李治干脆打横将她抱起,惊得武姮“啊”了声儿。
他问她,寝室在何处。
武姮见他冷着脸,严肃的样子甚是威严,遂乖乖地指了下东边的厢房道:“在,在那里。”心下腹诽,这男人也忒厉害了吧!这才多久?反客为主不说,还将我这真正的“主人”,制得服服帖帖。要知晓,我可是在这里住了五年呢!
进了屋,李治才将她放下地,顺手关上了软雒酱红宣窗纱的雕花折叠门。谁知,转身便瞧见武姮五体投地,跪拜在他面前。
李治讶异,过去弯腰说着“你这是作甚!”伸手就要将她捞起。
谁知,武姮却倔强而不失礼数地,挪开了他搀扶的手,交叠柔荑,俯身再度向他拜下,含着泪,故作冷漠而又疏离地祈求道:“妾这样不识廉耻荒淫篡国的贱人,实不配与英明神武的陛下在一起。还请陛下放过妾。这么许多年了,妾都快将陛下忘了,也请陛下忘了妾。”
话落,还未及武姮俯身稽首时,李治已一把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揽着她弱柳般的腰肢,将她揉进怀里疼惜地唤了声:“曦月!”凝视着她的眸子里,满是心疼和歉意。他柔声道:“曦月,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就真的想忘了朕,真的希望朕忘了你吗?”
“妾已以折寿之法,向陛下赎罪了。在华胥曲中,陛下信任妾,将为给七郎重新选择王妃之事交给妾来做,前去朔州督战,也放心将后宫交给妾来管理。这份信任,妾感激不尽,陛下亦不再亏欠妾了。”
闻言,李治还能说甚?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这大概,便是她进入华胥幻境的愿望了吧,要和朕两清啊!李治想,是啊,或许从那晚狼狈不堪地被抬出长秋殿之后,她便从心底恨朕了吧!
即使没有灰蛮的劫持,她也不想再留在朕身边了!
这时,耳畔传来她凉薄一笑说:“那晚,妾是心甘情愿跟着灰蛮走的。在陛下心里,妾已是篡国逆贼,人尽可夫的贱人。妾想,妾这样的贱人也只配和同样无耻的灰蛮待在一起。谁想,中途却杀出个狸猫仙尊,将妾从他手中掳走,带去汉武帝的建章宫。”
甚?掳走?而不是救走!
闻言,李治嘴角牵起一抹复杂的笑弧,心底五味杂陈。既后悔,又心疼。还有一些温柔,甜蜜藏在最深处。他故意冷着脸,逗她道:“这么说,倒是狸猫仙尊多管闲事,搅扰了你的好姻缘了?”
武姮心里有气,有怨恨,哪里听得出李治话中有诈?
她扬起下颌,放大了音量道:“可不是吗?好容易,有了对妾好的人,相信妾不是篡国女贼的知己,为了妾机关算尽,也算是真心爱我,妾又不是傻了,非要自己找虐,跟在陛下身边活得不如猪狗,而放弃做灰仙夫人,享受尊荣恩宠!陛下不是最喜欢赵丽妃吗?喜欢看她跳舞,她的舞姿可比妾的美多了,婀娜多姿,舞姿曼妙看得陛下眼睛,都拔不出来了。有这样好的女子,干净的身子,干净的经历没有谋权篡位,没有…陛下还找妾作甚!”
一番话,似是决绝无情,就像真的要和他一刀两断般。
然,那一脸夺眶而出的泪水,哭得红肿的鼻头,却将她的委屈醋意和伤心出卖地一点不剩。她的这番宣泄,李治听得出,也看得出武姮恨他怨他不假。若,论真心想和他两清,彻底放下和他的情爱,她却是做不到。
因为,她酸溜溜地提到了赵丽妃。原来,这么多年了,她还记得那天他故意在她面前夸赞赵丽妃,要去宠爱赵丽妃的话语。
想到这里,李治顿觉心下一阵酸疼。他凑过唇,将蕴含着浓到化不开爱意和疼惜的吻,落在了她挂着晶莹泪珠,好似落雨梨花般的娇美脸颊上,吻得武姮脸颊绯红。就在她正欲说甚时,李治柔声抢过话头道:“不是想和朕两清吗?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吃醋?又为何故意在朕面前,说甘心改嫁灰蛮气朕?我的曦月,可真是个傻丫头!”
闻言,武姮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含泪怔怔地望着他,撅着小嘴儿样子有些羞恼。为何,她所有的心思,都瞒不过他呢?从来如此,李治将她从里到外看得透透的,一针见血!武姮抽动了下荔腮道“妾…”不甘心认输,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反驳。
李治一手揽着她,犹如初春柳枝般的婀娜腰肢,一手敷上她梨花带雨的娇美脸颊,温柔地为她拭泪道:“曦月,朕对你的惩罚和报复为实过了头。是朕太狠心了。可是,你或许不知,每次看到你受委屈,遭遇辱骂欺负时,朕却半分也不觉得解恨,没有感到一丝复仇的快意。”
武姮含泪,吸着鼻涕挑眉看着他,不解地问道:“为何呢?”
李治轻轻摇了摇头,说出了长久以来,深埋心里未曾向任何人吐露的真言道:“解气?真的就解气了吗?或许,朕起初真的以为解气吧!可如今想来,就算解气,又有甚用?能改变那些史册对朕的污蔑,诽谤吗?都不能!既然如此,朕这么做,还有甚意义?”
“再有,”李治见她听得仔细,一双含泪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脸上满是求知的欲望。“你我都曾用三滴血,一缕魂换来弥补遗憾的机会,你忘了吗?在华胥幻境中,眼前的事实已告诉了朕,曦月是真心爱朕的,曦月从不曾因多年的宫廷生涯改变自己的心性,不曾对朕有过任何隐瞒。为了成全朕的大业,可以舍弃私情,分明想在病重时见朕,却不想让朕因你而分心。这份深情厚谊,又岂能让朕无动于衷,顽固不化地将其视为阴谋?”
即使,李治在倾诉时,刻意隐藏了他被灰蛮下了法术的耻辱,亦隐藏了些,他在惩罚她时偶然流露出的恻隐和不忍,心疼和矛盾。但,武姮依旧可从中窥到,他这番倾诉中溢出来的真情。许是忍得太久,她的身子不禁颤抖了起来。
李治一手揽着她,犹如初春柳枝般的婀娜腰肢,一手敷上她梨花带雨的娇美脸颊,温柔地为她拭泪道:“曦月,朕对你的惩罚和报复为实过了头。是朕太狠心了。”
武姮含泪,吸着鼻涕挑眉看着他,不解地问道:“为何呢?”
李治轻轻摇了摇头,吐露真言:“解气?或许起初是吧!可如今想来,就算解气,又有甚用?不能改变史册对朕的污蔑。再有,你我都曾用三滴血,一缕魂换来弥补遗憾的机会。在华胥幻境中,眼前的事实已告诉了朕,曦月是真心爱朕的……”
即使,李治刻意隐藏了他被灰蛮下了法术的耻辱,但武姮依旧可从中窥到他倾诉中溢出来的真情。她的身子不禁颤抖了起来。
李治双手扶着她的双肩,怜爱地看着她,满心愧疚道:“是朕太狠心,冤屈了曦月。一曲华胥,便让朕心底豁然!”
“陛下…”
武姮怔怔地望着他,描绘着他的眉眼。她想,她终是败下阵了。
李治抬起她的下颌,鼻尖暧昧地与她摩擦,似有似无地触碰她的嘴唇,引得她情难自禁地抬起双臂搭在他的肩上。而他却停下了挑逗,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笑着走到锦榻前。
她的东厢房很简单,会客厅和寝室只隔着一座屏风。李治将她放到床上后,方解开革带,取下佩剑,脱去外袍。
可就在他坐到床沿脱靴时,耳畔传来她紧张的一声 “陛下!”
李治停下动作,入眼处便是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惊恐表情。他心中一沉,适才燃起的情致瞬间被熄灭。
他叹息一声,重新穿好靴子,拿起衣物和佩剑,一语双关道:“朕不碰你,你不必害怕。夜深了,你歇息吧!”
言毕,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东厢房。
刚跨入西厢房门槛,一阵伤心委屈的哭泣声飘入耳畔。李治脚步一顿,忆起七年前的深秋夜,她也是这般委屈哭泣。
“她的世界很小,只有我!” 这个念头击中了他。先前的狠心已然伤害了她,难道在知晓她的付出后,还要伤她?
他不再踌躇,转身回到东厢房。放下衣服和佩剑,将哭得梨花带雨的她揽入怀里,低声唤着:“曦月。”瞬时,她的双臂便环住了他的腰。她抽噎着,哭着说:“九郎莫走,留下来好吗?”
李治心下酸疼,蹭着她的鼻尖,柔声说:“曦月,朕带你回家。以后,都不会再和你分开。异界长生,我等便可天长地久!”
武姮使劲点头,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李治问她:“可想好了?”她娇羞颔首:“想好了。”他的吻落了下来。帷幔低垂,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将两人的呼吸与心跳交织在一起。
这次不再是粗暴充满怨恨的占有,而是两颗饱经风霜的心,在历经误会与伤害后,终于卸下所有防备与骄傲,选择重新拥抱彼此。
在锦被之下,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多余。过往的耻辱、委屈与怨恨,在这一刻,都被浓烈的爱意与失而复得的珍惜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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