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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暴的敲门声混着赵海那嚣张的公鸭嗓,像柄冷锥子,一下刺破了夜的静。林凡从炕上猛地坐起,心脏狂跳,睡意瞬间跑得没影。他怎么会来?还直接找上门!是下午在镇口被他看出了破绽,还是听说自己去卖废品,特意来寻事?
恐惧像冷潮水,一下漫过心口。贴身处硬纸板的棱角硌得人发慌,仿佛在发烫,提醒他那绝不能露的秘密。怀里那包分好的糖和针,也成了烫手的山芋。
“砰!砰!砰!” 门外的踹门声更急,“开门!磨磨蹭蹭的!再不开老子踹烂这破门!” 赵海的声音裹着不耐烦,还混着两个跟班的哄笑,刺耳得很。
屋里,奶奶慌慌张张点亮煤油灯,微弱的火苗颤得厉害。父亲林建国窸窸窣窣披了衣服起来,压抑的咳嗽里带着紧张和怒:“谁…… 谁啊?”
“你海爷!快开门!” 赵海在外面喊得更横。
林凡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 —— 越慌越容易出错。他飞快套上衣服,压低声音对慌神的奶奶和脸色铁青的父亲说:“爹,奶奶,别怕,我去看看。” 他不能让他们面对赵海,父亲身子弱、性子闷,奶奶更是经不住吓。
走到门后,他没立刻开,隔着门板,尽量让声音稳些:“海哥,这么晚了,有啥事?”
“少他妈废话!开门说!” 赵海不吃这套,又狠狠踹了脚门板,破旧的木门发出 “吱呀” 的痛哼。
林凡知道躲不过了。咬咬牙,缓缓拉开门闩。
门刚开条缝,赵海就一把推开门,差点撞着林凡。他带着两个流里流气的跟班,一股劣质烟混着汗臭的味扑面而来。赵海乜斜着眼,借着屋里的光上下打量林凡,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像在审犯人。
“哟,林小子,听说你今儿出息了,去镇上发财了?” 赵海阴阳怪气的,目光像毒蛇似的在林凡身上扫,想找出点啥。
林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脸上却硬撑着平静,还挤出点怯懦和困惑:“海哥说笑了,发啥财…… 我就是把家里那点没用的破烂卖了,换…… 换了几块糖甜甜嘴。” 他故意装怂,把自己摆成 “没出息、贪嘴” 的样子,想让赵海少点警惕。
“几块糖?” 赵海显然不信,往前凑了一步,几乎贴到林凡脸上,恶狠狠盯着他,“卖破烂就换几块糖?骗鬼呢!把钱交出来!孝敬你海哥,以后在村里我罩着你!” 身后的跟班也摩拳擦掌围上来,透着压迫感。
屋里的奶奶吓得不敢喘气,父亲林建国攥紧了拳头,身子因愤怒和无力微微发抖,却不敢上前。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 —— 果然是为了钱。哪怕只有九分钱,在赵海眼里也是肉。硬抗肯定不行,对方三个人,动手要吃亏,还可能惊动更多人,把事闹大。
电光火石间,他做了决定:破财消灾,保住秘密才是要紧的。
他脸上露出肉痛又不舍的样子,磨磨蹭蹭从裤兜里掏出剩下的一分钱 —— 那是他特意留的,就怕遇到这种 “意外”。捏着那枚脏乎乎的硬币,递向赵海,声音带了哭腔:“海哥…… 就…… 就剩这一分了…… 真的,卖的钱都买糖了,吃完了…… 就这一分……”
他演得真,那穷小子丢了仅有的钱的委屈和不舍,看得人信以为真。
赵海狐疑地盯着他,又看了看那枚寒酸的一分钱,皱紧了眉。他不信林凡只换了这点,可看林凡这窝囊样,又不像藏得住大钱的。而且一分钱…… 也太掉他 “海爷” 的价了。
他嫌恶地一巴掌拍掉硬币,“当啷” 一声,钱滚进角落的灰里。“妈的,穷鬼!一分钱也好意思拿出来!” 赵海啐了口,“真就换了点糖?”
“真的真的!” 林凡忙点头,为了让他信,还慌忙从怀里掏出小布口袋,打开给赵海看,“海哥你看,就这几块小糖了,您…… 您要是想吃,拿去吧……”
布口袋里,是指甲盖大的糖块,寒酸得很。赵海探头瞥了眼,糖小、品相还差,顿时没了兴趣 —— 抢小孩糖吃,说出去太丢人。
“呸!谁他妈稀罕你的破糖!” 赵海彻底没了耐心,觉得今晚白跑一趟,晦气。他狠狠瞪了林凡一眼,又扫了扫屋里发抖的奶奶和铁青脸的林建国,撂下狠话:“算你小子识相!以后有啥‘好事’,记得先孝敬你海哥!不然有你好看!”
说完,他骂骂咧咧带着跟班走了,身影融进浓黑的夜里。
院门关上,院子里静得吓人。林凡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后背惊出层白毛汗,腿都软了 —— 刚才真怕赵海不管不顾搜他的身。
奶奶扑过来抱住他,声音发颤:“娃啊…… 没事吧?吓死奶奶了…… 咱不折腾了行不?安安稳稳的……”
父亲走过来,捡起那枚沾灰的一分钱,塞回林凡手里,啥也没说,眼神却更沉、更忧了。他转身回屋,佝偻的背看着更老了。
林凡捏着那枚失而复得的硬币,心里不是滋味。虽然暂时躲过去了,可赵海的阴影像附骨的蛆,缠在他的创业路上。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凡几乎没睡好,赵海的威胁、家人的忧、贴身的秘密、月底的债,压得他喘不过气。可他知道,没退路了。
悄悄起身,揣上装糖和针的小布口袋,没惊动熟睡的奶奶和父亲,轻手轻脚出了门。
清晨的村子裹着薄雾,静悄悄的,只有几声鸡叫。他决定避开本村,先去邻村李家屯试试 —— 那里认识他的人少,也稍富裕点,或许能开个好头。
路上,他反复琢磨昨晚想好的说辞,练着怎么吆喝。可到了李家屯村口,看着早起挑水、喂鸡的村民投来好奇的目光,他还是脸红,怯了。来自未来的灵魂,对这种走街串巷、近乎乞讨的营生,打心底里抗拒、觉得羞耻。
躲在草垛后,他深呼吸好几次,给自己打气:这是为了活下去!是第一步!不丢人!
终于,他鼓起勇气走出来,学着王大爷的样子,扯着嗓子,尽量自然地喊:“那个…… 收…… 收破烂嘞…… 有破铜烂铁旧书废纸…… 能换糖换针……”
声音干巴巴的,调子别扭,还带着紧张的颤。
结果可想而知。路过的村民像看怪物似的看他。一个大婶拎着水桶,警惕地打量:“换糖?哪来的娃?干啥的?” 一个老汉摇头:“破烂谁家没有,谁稀罕你那点糖……” 几个半大孩子围过来,嘻嘻哈哈跟着学:“收破烂嘞~收破烂嘞~”,纯碎看热闹。
林凡硬着头皮又喊了几声,回应他的只有冷漠、疑惑,甚至驱赶:“去去去,别在这嚷嚷!”“谁家孩子,来我们村捣乱!”
第一次尝试,彻底败了,还丢了脸。林凡的脸红得像烧着的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巷口的第一课,又冷又狠。
太阳慢慢升高,雾散了。林凡垂头丧气蹲在李家屯村口的石磨盘后,又饿又累,满是挫败感。原来就算放下面子,事也没那么简单 —— 吆喝是技术,跟人打交道更要经验。他空有想法和这点本钱,却找不到切入点。
看着手里的小布口袋,里面的糖块好像都在笑他没用。难道…… 就这么放弃了?
不甘心!绝不甘心!
他想起昨晚赵海的横、奶奶的泪、父亲佝偻的背,想起贴身处那可能改命的秘密…… 猛地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眼神又坚定了。
一次失败算啥?这才刚开始!不能再用这种笨法子,得换策略。
目光投向村里玩耍的小孩 —— 他们对糖的渴望,最直接、最纯粹。或许…… 能从他们身上打开口子?
林凡从布口袋里,小心捏出块指甲盖大的糖。阳光下,劣质糖块折射出点微弱的光,诱人得很。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那几个玩泥巴的孩子,努力挤出友善的笑,走了过去。
这一次,等着他的会是啥?是再被拒绝,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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