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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叶惊鸿不理自己,崔儿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在这浣衣局里作威作福惯了,何曾被人这样无视过。更何况,眼前这个女人,还是个刚从掖庭那种地方爬出来的、脸上带疤的丑八怪。
“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崔儿的声音尖利起来。
叶惊鸿依旧没抬头,她用尽力气搓洗着手里的抹布,那股油腻滑溜的感觉让她阵阵反胃。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仿佛一根烧红的针,猛地刺中了她的右手食指!
“嘶!”
她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低头一看,自己的食指上干干净净,别说伤口,连一道红痕都没有。
可那股钻心的疼痛却真实无比。
这是共感!
赵珩出事了?
她心中一紧,可随即那疼痛又消失了,快得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
赵珩正翻阅着锦衣卫呈上来的、关于御花园假山倒塌的调查密报。
“回禀皇上经查,假山基石确系年久失修,又被前夜的雨水浸泡松动,最终导致意外崩塌。”
意外?
赵珩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他刚要走到那里假山就塌了。
分明是有人算准了他的行程想要他的命。
他拿起另一份奏折准备批阅。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奏折边缘的瞬间,一道尖锐的刺痛从指尖传来。
他低头一看,手指被纸张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
微不足道的小伤,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想起了那个在掖庭扑向他的、脸上有疤的宫女。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她那张沾着污泥的小脸,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刘福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低声道:“皇上,淑妃娘娘在殿外求见,说是给您炖了燕窝粥压压惊。”
“让她滚。”赵珩眼皮都未抬。他现在没心情应付后宫那些女人。他只对一件事感兴趣,那个叫叶氏的宫女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浣衣局里,叶惊鸿的脸色有些发白。
刚才那一下虽然短暂,却让她心有余悸。
赵珩身边果然是危机四伏,连看个奏折都能被划伤。
虽然只是小伤,可那共感连接却清晰地将疼痛传了过来。
这也就意味着以后他受的所有伤,她都得感同身受。
崔儿见她半天不动脸色还那么难看,以为她是受不了这苦,心中更是得意。
“怎么?这就撑不住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她冷笑着,故意伸脚一勾,将叶惊鸿放在旁边的一桶清水给踢翻了。
“哗啦”一声,清水泼了一地,溅湿了叶惊鸿的裙摆和不远处的衣物。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脚滑了。”崔儿故作惊讶地叫了一声眼底却全是幸灾乐祸。
周围的宫女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等着看好戏。
叶惊鸿慢慢地抬起头,这是她进浣衣局后,第一次正眼看崔儿。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崔儿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
“你看什么看!”崔儿色厉内荏地喊道。
叶惊鸿没有跟她争吵,视线越过她,落在了那堆被水溅湿的衣物上。
那是一堆月白色的锦缎,质地轻薄,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
“那是云贵人新做的秋衫吧?”叶惊鸿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崔儿一愣,下意识地回道:“是又怎么样?你一个洗抹布的,还认得云锦?”
“没什么,”叶惊鸿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平静的眼神里,透出了一丝锋芒:
“我只是记得,这种苏杭进贡的云锦最是娇贵,尤其怕碱。
御膳房的油污重,我们洗抹布用的都是强碱性的皂角水。
你刚才踢翻的那桶水,怕是已经混了不少皂角进去。
这水要是渗进云锦里,上面的金线就会发黑,再也洗不回来了。”
她顿了顿:“我听说,这位云贵人最是得宠,脾气也不太好。
她要是知道自己心爱的衣裳就这么被毁了,不知会怎么处置那个办事不力的人呢?”
叶惊鸿话音刚落,崔儿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血色尽失。
她猛地回头看向那堆云锦,果然看到那月白色的布料上,已经晕开了一片深色的水渍。
“啊!”
崔儿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抢救那些衣裳。
可她越是着急,动作就越乱,反而把更多干净的衣服都给弄湿了。
周围看戏的宫女们,也从幸灾乐祸变成了惊恐。
那些衣服是她们一起负责的,真要是出了事,谁也跑不了。
一时间,浣衣局里乱成了一团。
叶惊鸿冷眼看着这一切,重新蹲下身,捡起一块新的抹布。
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崔儿和几个宫女被张嬷嬷狠狠罚了一顿板子。
临走时,叶惊鸿瞥见了张嬷嬷看她时,那探究和审视的眼神。
到了傍晚,叶惊鸿终于洗完了那堆山似的抹布。
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两只手在冰冷的井水里泡了一天,又红又肿。
领了一份又冷又硬的馒头,叶惊鸿正准备找个角落啃,张嬷嬷却叫住了她。
“叶氏,你过来。”
叶惊鸿心里一咯噔,走了过去。
张嬷嬷将一个干净的木盆推到她面前,里面放着几件叠放整齐的衣物。
“这些拿去洗了。
记住只能用手洗不能用棒槌,不能用皂角,只能用特制的香胰子。
明日一早我要看到干净的、熏好香的衣物。”
张嬷嬷的语气依旧严肃,但比之前似乎多了些什么。
叶惊鸿打开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件明黄色的寝衣,上面用银线绣着龙纹。
是赵珩的黄袍。
她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夜深了,浣衣局里其他人都睡下了。
只有叶惊鸿还在院子里,借着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地清洗着那件寝衣。
这是对她的试探,也是一种变相的奖赏。
能清洗皇上的贴身衣物,在宫里是一种殊荣。
可叶惊鸿只觉得讽刺。
她要亲手为这个毁了她家,又与她性命相连的男人洗衣。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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