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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驳她的面子。他沉默片刻,终究没敢直接拒绝,只含糊应道:“……先拿五百,行不行?剩下的,过几天再说。”
他将钱递了过去。
“清斓,这钱你省着点用。”
“爸,给妹妹办嫁妆,该花的地方就得花,不能委屈了她。”
孟清斓接过那叠钞票。
她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将钱塞进了自己上衣的内兜。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邱大贵脸上。
“邱同志,你们那边结婚都有啥讲究?聘礼要些什么?婚服怎么置办?还有没有别的规矩?”
她微微歪了下头,眨了眨眼,接着说:“要不咱去外面说说?我好知道明天去百货大楼买些什么,别临时手忙脚乱。”
听到孟清斓的话,他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好啊好啊!应该的,应该的!”
他一边说,一边迫不及待地迈开步子,紧跟着孟清斓往外走。
孟慧兰坐在屋角的小板凳上,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她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母亲的耳朵问:“妈,邱大贵到底靠不靠谱?”
陆敏感受到女儿手心的微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别怕,慧兰,邱大贵是我远房亲戚的侄子,打小我就听说过他。人不坏,老实本分,家境也过得去。他现在这样急着成婚,不过是配合咱们演戏罢了,你别当真,更别放在心上。”
听母亲这么一说,孟慧兰心里那根绷紧的弦才稍稍松了些。
孟清斓把邱大贵带到卫生院后面一条僻静的小巷口。
她站定身子,转过头。
“邱同志,我问你,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妹妹?不是图我们家什么,也不是为了应付这门亲事,是真的动了心?”
邱大贵一愣,眼瞳微微放大。
他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话来,耳根慢慢泛红。
但片刻后,他抬起头,目光坦然。
“上学那会儿,我就喜欢慧兰了。她坐在前排,扎着两条小辫子,爱笑,爱读书……我喜欢她很多年了,一直没变。”
孟清斓盯着他看了几秒,见他眼神不躲不闪,才继续问:“你想不想真娶她?不是演戏,不是走个过场,是正儿八经地想和她过一辈子?”
“想啊!做梦都想!”
邱大贵几乎是脱口而出。
孟清斓点点头,语气忽然转深:“是娶回家,正儿八经地过日子。而不是现在这样,当个幌子,当个挡箭牌。”
邱大贵顿时一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不瞒你说,慧兰现在怀的是我男人的孩子……这件事,从头到尾都瞒着我。可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我不是不恨。怎么能不恨呢?可我太爱我男人了,也舍不得拆了这个家。我不想这个家散,一散,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面前的邱大贵。
“现在上面有政策,你也是知道的。没结婚、没工作的年轻人,统统都要送去乡下当知青。那地方天寒地冻,吃不饱穿不暖,多少人一去就断了音讯。”
她顿了顿,呼吸微微一滞。
“慧兰现在怀着身子,哪里经得起那样的折腾?你要是能娶她回你们老家,一来,能保住她不被送去吃苦,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二来……也能成全我和我男人。”
她直视着邱大贵的眼睛。
“邱同志,这事,你肯帮忙不?”
邱大贵心头猛地一震。
“行啊!你说咋办,我全听你的!你说往东我不往西,你说跳河我绝不爬山!”
孟清斓一听,眼角微微一弯。
“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说着,身子微微前倾,靠近了些。
邱大贵听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看向孟清斓的眼神彻底变了。
“孟同志!”
他几乎是哽咽着喊出声来。
“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我邱大贵要是忘了你的恩,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等我娶了慧兰,娃都能跑能跳了,第一个请客的就是你!酒席我包圆,烟酒管够,三跪九叩我都愿意!”
孟清斓嘴角一僵。
她强行稳住表情。
孟慧兰能看上邱大贵?
做梦。
她心里冷笑。
慧兰是什么人?
脾气硬得像铁,说话像刀子。
邱大贵这种油嘴滑舌、见人就点头哈腰的主儿。
她一眼就能看穿,嫌都嫌死了。
邱大贵越上头,她越安全。
等他真娶了慧兰,迟早会被那刺儿头磨得皮开肉绽,哭爹喊娘。
到那时,苦日子有得慧兰受,也有得他尝。
但她不在乎。
送走邱大贵后,孟清斓没有立刻回屋。
她闪身钻进墙角的暗处,四下张望了一圈。
确认无人,才从贴身的衣兜里摸出两张纸。
墨迹尚未完全干透。
她从袖中抽出一支普通钢笔,笔尖稳定,手腕沉稳。
她屏住呼吸,一笔一划,将林壑军、孟国庆的名字仔细地描了一遍。
等到隐形墨水彻底褪去,纸面上就只剩下两个干干净净的签名。
她轻轻吹了吹纸面,满意地点点头。
从今往后,这纸上的内容,想写啥就写啥,全凭她说了算。
刚收好纸,塞进内兜。
她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抬头一看,只见孟国庆一阵风似的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大半夜的,他这是赶着投胎去吗?
孟清斓眉头一皱,心头警铃大作。
她没出声,也没立刻跟上。
而是等了几秒,确认他不会回头,才踩着碎步,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半小时后,孟国庆七拐八绕,终于拐进一条幽深的老巷子。
巷子两边是斑驳的灰墙,墙皮脱落。
他在一扇老旧的四合院木门前停下,抬手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孟清斓没跟进去,蹲在墙角,蜷缩着身子。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那扇半掩的木门。
十来分钟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那人正是孟国庆,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红木小盒子。
等那背影彻底消失在巷子尽头,拐过墙角,再不见踪影。
孟清斓才缓缓从阴影里站直了身子。
她走到院门前,眯着眼仔细打量那扇老旧的铁门。
铁锁早已锈迹斑斑,边缘长满暗红的铁锈。
就这破锁,别说一分钟,十秒都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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