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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的火才刚刚点起来，老财主就找上门了。”叶渊继续开口，“当时的我怎么都想不通，放牛的就我一个，根本就没有别人会去告密，为什么老财主会找过来呢？一直到后来大了一点，我才想清楚这一切。”
“老财主早就知道那头母牛要生小牛了，担心我一个人应付不了这个局面，因此专门找了过来，却没有想到正好把我给堵住了。”
现场传出了笑声来。
难得听到叶老英雄小时候所做的浑事，众人感觉这一切还挺有意思的。
“叶爷爷，您继续说啊。”
孙婷催促出声。
“后来，老财主直接用鞭子狠狠地抽了我一顿，然后又把我给带回到了我家。”
叶渊眼中哀伤之色更甚，“当老财主把还热乎的，已经死了的牛犊子扔在我爹娘面前的时候，他们老两口就明白一切。”
“我爹娘就跪在他的面前，苦苦哀求他高抬贵手，可是老财主不同意，然后又单独跟我父母说了什么话。”
“我只记得，他们回来之后，泪水就止不住地流淌，那天晚上，我娘破天荒地煮了一锅牛肉，特别的香，可是当我娘夹了一块牛肉放进我的碗里时，我却感觉恶心。”
“我一口牛肉没吃，爹娘也什么都没说，我娘只是搂着我妹妹说了一夜的话，流了一夜的眼泪。”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原本他们只是把叶渊讲述的这一切当成一个童年趣事来听，可是听到这里，这个故事明显有点变味了。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妹妹就已经不在家里了。”
叶渊轻声说道：“我找遍了我和我妹妹经常玩的地方，仍旧没有找到妹妹，我就去找娘问这件事，娘打了我一巴掌，然后哭着说我妹妹因为我，被赔给了那个老财主。”
所有人彻底笑不出来了。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不敢置信的看着叶渊。
尤其是正在食堂里面蹭电视看的叶晏安，更是直接呆坐在椅子上，手中的筷子都掉到了地上都没有察觉。
她竟然还有一个二姑奶？
这件事她都不知道！
在叶晏安旁边，于佳、邱玥等几个室友也全都在担心的看着叶晏安，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孙婷紧皱眉头，咬着嘴唇，心中无比后悔。
自己为什么偏要让叶渊自己讲故事呢？
没想到无心之举，竟然勾起了埋藏在叶渊心中最深处的哀伤！
“我疯了一样的冲到老财主的家，想要带我的妹妹走，但是我被打了一顿，然后给我丢了出来。”
叶渊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但是他的眼眸深处却涌荡着哀伤之色，“那个老财主已经有了四房姨太太，可是他不知足，还想要等我妹妹长大之后，给他当第五房姨太太。”
“一个牛犊子啊！就只是一只牛犊子，却葬送了我妹妹的一辈子！我妹妹那时才那么小，什么都不懂，结果就这么因为一只牛犊子，被强行带走了！”
叶渊眼中含泪，声音也微微地颤抖着：“当时老财主的正妻因为这件事很不高兴，就把我妹妹当成一个丫鬟来使唤。”
“过去了一个月，我爹娘去老财主的家里给妹妹送东西，顺便看看妹妹的情况，却得知妹妹已经死了。”
所有人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给狠狠地揪了一下。
死了？
怎么可能会死呢？
乱世人命如草芥，可是也不该这样啊！
一只牛犊子就算是再怎么金贵，难道还能比一条人命金贵吗？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所有人都知道在那个时期，相当的黑暗，却没有想到竟然黑暗成这个样子。
只因为一只牛犊子，就让一个不谙人事，天真无邪的小女孩，被带走当成了‘幼妻’！
“我爹娘不敢相信，一直追问，然后他们说我妹妹是得了病死的，尸体被主母嫌晦气，直接丢到了乱葬岗里面。”
叶渊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我和我爹娘他们到了乱葬岗，找到了我妹妹的尸体，不过当时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
“但是仍旧能够看到，我妹妹的身上有很多的淤青和伤口，那肯定是生前被打的！甚至她的一条胳膊，也是骨折的状态。”
所有人都感觉到热血上涌，有一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可偏偏这件事发生在叶渊的小时候，他们就算是很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我很喜欢鲁先生书中的一句话。”
叶渊站起身来，缓缓闭上眼睛，念诵着让他铭记一生的话，“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
“歪歪斜斜的每一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
“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吃人’。”
吃人！
孙婷坐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着。
鲁先生的这本短篇小说，她自然也曾经拜读过。
可是，她读过之后却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鲁先生的这篇小说有些云山雾罩，让她读得不是很明白。
可是。
刚才听完了叶渊所讲述的故事，又听了叶渊用低沉的嗓音读完了《狂人日记》中最经典的一段话，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光是她，现场所有人，还有电视前面的许多人，也全都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们从未如此认真地思考过。
这个‘吃人’的年代，实际上距离他们并不是很远！
“这件事，我有错，而且错得很离谱。”
叶渊缓缓开口，目光从众人的身上扫过，那深邃的眼神，让许多人都下意识的低头，不敢跟叶渊对视。
“可是，我固然有错，却也不该用我妹妹的一条年轻性命去偿还！”
叶渊的声音骤然间加重起来，“一头牛，为什么会比一条人命还金贵？一直到现在，我都想不通这件事情！”
众人的眼中也全都带着茫然。
是啊。
这件事，他们同样也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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