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权臣西门庆,篡位在红楼 > 第126章 九牧林宗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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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才说完。

    王三官儿已像只被火烧了尾巴的兔子,再也按捺不住,对着林如海和西门庆的方向胡乱拱了拱手,也顾不上什么体统了,转身撒开腿就朝着拴马的地方狂奔而去,那架势,生怕晚了一秒林如海就会反悔似的。

    西门庆见那莽撞身影没入苍茫暮色,面上方浮起一抹的无奈浅笑。他整了整衣冠,这才施施然转身,对着神色沉郁的林如海与低眉敛目的林黛玉,气度从容地深施一礼,沉声道:

    “林大人,林姑娘,稚子无状,倒叫二位见笑了。我这义子,虽生性跳脱,少些沉稳,然赤子心肠,天真未凿,平生最是不惯作伪。适才所言府中情状,纵言语或有铺陈,根基却是不虚。”

    言及此处,大官人语气郑重以示对林太太的‘尊进’:“至于招宣府上林夫人,乃朝廷钦封正三品淑人,持家端方,德容兼备,在清河地面,贤名素著,妇孺皆仰。”他微微颔首,仿佛在引证公论,

    “便是京中贵眷往来,亦常闻其温良敦厚、恤老怜贫之风。”目光诚挚地锁住林如海,“大人携令千金过府,尽可宽怀。淑人最是念及宗族血脉,必以诚相待,不负同宗之谊。”

    这番话,端的是滴水不漏,既点明了王三官儿的“率真”,又为那郡王府的描摹镀上一层金辉,更搬出林夫人三品诰命的金身与两地清誉,意欲彻底熨平林如海心头的顾虑。

    林如海轻微地颔首,不置可否,目光掠过西门大官人细细打量了片刻,竟破天荒地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激赏的神色,缓缓开口道:

    “大官人你虽不过一介商贾,然气度沉雄,谈吐有物,见识非凡。老夫今日方知,缘何林太太慧眼识珠,择你为三官儿义父,以作规箴约束。”

    他语声低沉,带着坦诚,“可惜……可惜你身无功名,否则庙堂之上,当有你一席之地。”

    林如海略作沉吟,目光如炬,直视西门庆,仿佛在下一个重要的决断,声锋一转,官威赫赫:“本官忝为朝廷巡盐御史,职司江南盐务。你既有经纬之才,又精于钻营人脉通达……”

    他微微一顿,抛出了极具分量的橄榄枝,“本官愿以‘权盐务司副提举’之位虚席以待,专责江南盐引稽核、商路通联之事。此虽非朝廷正印命官,然权责紧要,位同七品,于本官职分之内,尚可专折奏请官家恩准特设。”

    “或……”林如海见西门庆眼神微动,又补充道,语气更显推心置腹,“若大官人雅志不在此等俗务,本官幕中尚缺一首席‘清客西宾’,参赞机要,协理文书,待以上宾之礼。大官人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饶是西门大官人心气沉稳,眼底也瞬间掠过一丝精光!“权盐务司副提举”是盐政中事务官,虽非科举正途出身者所能担任的“正印官”,但由主管御史特设、奏请皇帝批准的“权”职,在特定时期和区域内拥有实权,尤其涉及盐引、商路等肥缺。

    这位置虽非金印紫绶,却是实打实的肥缺要津,手握盐引稽核、商路通联之权,油水之丰、人脉之广,简直是为他西门庆量身打造!

    更妙的是,由巡盐御史特设奏请,既绕开了他无有功名的硬伤,又将他与林如海这位清流重臣牢牢绑在一处。至于那“清客西宾”,不过是全其颜面的陪衬罢了。

    然则,大官人这念头刚起,便如投入寒潭的石子,激起几圈涟漪后,迅速沉入冰冷的水底。

    哪有如此好事!

    官!不好当!清流手底下的官,更不好当!

    既要防着暗处的冷箭,又要顶着黄白的煎熬,在污浊世道里硬撑一副清白骨架——原就是这天下第一等的煎熬!

    他深知林如海乃清流砥柱,持身极正,在他眼皮底下,那些惯用的机巧腾挪、上下其手的手段,岂非自缚手脚?

    稍有不慎,便会被这双阅尽世情的锐利眼眸洞穿!

    更要命的是,盐政整顿正如烈火烹油,林如海看似圣眷优渥,实则行走于万丈深渊之畔的独木桥,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连带身边人也要遭池鱼之殃!

    更何况……大官人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林如海清癯却透着病态苍白的侧脸,心中叹了口气。

    倘若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位林大人的寿命已风中残烛一搬,又能庇护几时?待他一朝撒手归天,这“权”字头衔,不过是催命符箓!

    这许诺的官职看似是青云路,实却是奈何桥——

    走到桥心才见脚下万丈深渊,回头无路,只能硬着头皮走完这催命一程!

    瞬息之间,大官人万千计较已了然于胸。在满怀期待的林如海和帷帽下静观其变的林黛玉眼中,西门大官人竟似没有丝毫犹豫,脸上那受宠若惊的神色瞬间化作十二分的诚恳与感激,却又夹杂着深深的、恰到好处的遗憾。

    他后退半步,对着林如海深深一揖,腰弯得极低,声音里满是真挚的无奈:

    “林大人!大人如此厚爱,如此抬举,西门庆……西门庆感激涕零,铭感五内!大人金口玉言,许以‘权盐务司副提举’之重职,此乃多少男儿梦寐以求的青云之阶!”

    他抬起头,眼中竟似有几分湿润的愧色,“然则……学生斗胆,实在愧不敢受!”

    林如海眉头一锁,脸上霎时蒙了层青灰,瞬息间就要拂袖而去,尽管欣赏这西门大官人,可他毕竟只是个商贾。

    如自己这般清贵人物,平生头回屈尊降贵许个官缺,竟被个商贾随手拂了去,简直像拿御膳房的金碗施舍乞丐,反被嫌碗边磕了口!这一口拒绝,分明是扇在他傲骨上的耳光!

    面前这西门大官人在林如海眼前,已然判了死刑一般,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西门大官人眼光毒辣,看见林如海瞬间翻脸的趋势,不急不缓,语声转低,深深作揖:

    “不瞒大人,学生虽出身商贾,未入儒门,却也深知‘修身齐家’乃为人之本。家中拙荆吴氏,性情温良,最是恋家,素来不喜舟车劳顿,更畏惧官场迎来送往的繁文缛节。学生心无长愿,此生但求能守在她身畔,护她一世安稳康宁。”

    说到此处,大官人抬起头来,挺起脊梁,直面林如海和好奇看着他的林黛玉,神情真挚得令人动容:

    “能得朝廷功名,锦绣前程,光宗耀祖,自是男儿平生所愿!然,若以此令内子担惊受怕,日夜悬心,或离乡背井……西门庆宁可舍弃这身外浮名,只求做个安守本分、承欢膝下的守家之人!”

    “甘愿做那灶下添柴人,躬身于烟火缭绕之中,只求将那灶膛烧得旺旺的,不让一丝冷风吹进她栖身的寒舍!”

    “甘做那守夜的更夫,替她驱散漫漫长夜魑魅魍魉!”

    “愿为那理妆的明镜,晨昏相对,细细映照她青丝到白发!”

    “如风如影,相随一生!”

    “还望大人体恤学生这点愚鲁的私心,万万成全!”

    这一声声告白,林如海瞬间动容!

    世人皆知他情深不寿,自娶荣国府贾敏为妻,眼中再无他人。莫说美妾,连通房亦无。

    爱妻贾敏早逝后,众人劝其续弦,他只默然摇首:“曾经沧海,除却巫山。”自此只有公务,日日唯对孤灯旧物,任夜夜思念蚀骨。

    可他林如海最后悔的就是为了功名事业,错过了多少与爱妻相守的时光?贾敏缠绵病榻之时,他又何尝不是被公务缠身,未能时时相伴?

    他林如海,又何尝不羡那檐下双栖的燕雀,只求朝朝暮暮厮守于爱妻妆台之侧?

    奈何功名如枷锁,利禄似牢笼!

    自己终究是负了红颜,误了春光!那份浸入骨髓的憾恨与自责,日夜如毒蛇啮心,此刻竟被西门大官人这番“肺腑之言”,轰然引爆!

    他素来端方持重,此刻却几乎按捺不住这排山倒海般的同悲共戚,思妻懊恼的情绪一攀再攀,倘若不是强撑着,几乎眼眶湿润,黯然泪下。

    再抬眼望向西门庆时,那居高临下的清流傲气,那视商贾为末流的疏离隔膜,那被打脸的铿锵傲骨,早已荡然无存,唯余四个大字悬于脑门!

    同!道!中!人!

    再加四个字!

    天!涯!故!知!

    “妙哉!好一个‘如风如影,相随一生’!”林如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越与喑哑:“大官人!老夫……今日方信,浊世之中,竟有如此至情至性、一诺千钧的真豪杰!”

    他深深一叹,似要将那汹涌共鸣纳入肺腑,语中满是痛惜与激赏:“功名富贵,在你这般‘情深义重’面前,直如过眼云烟!视宦海风波如草芥,甘守蓬门以全伉俪之盟,此等胸襟,此等肝胆……”

    他声调陡然低沉,浸透了感同身受的苍凉,“老夫……自愧弗如!敏儿泉下有知……亦当拊掌,叹君一声‘伟丈夫’也!”这最后一句,已近呢喃,分明已将西门庆视为洞悉他心底最深处隐痛与憾恨的知己。

    此时旁边的林黛玉已经重新把轻纱帷帽戴上,然心尖儿上方寸天地,骤然天翻地覆!

    西门大官人言语勾勒的那幅幅的图景,在她心湖深处,瞬间垒砌起一座琼楼玉宇,匾额高悬,正是“深情长伴”四字!

    贾府之人都知她厌恶功名,却不知道她为何厌恶。

    她自幼所见,父亲林如海待母亲贾敏,情深似海,至死不渝,那是镌刻在她灵台之上的情之圭臬。

    然则,这份深情,总伴着父亲案牍劳形,数地奔波的背影,一来一去又是半月的匆匆步履,以及母亲病榻前,父亲那强忍悲恸却不得不抽身离去的剜心一幕!

    她敬父之痴情,亦深恨那噬人光阴的“功名”!冰心玉魄之中,早凝成一个执念:功名与深情,冰炭不容。

    宦海男子,纵使情深,终被那身朱紫异化,沦为薄幸的“禄蠹”。

    偏此时,一个男人竟怀揣着父亲般的痴情根骨,却踏出了父亲囿于纲常而未能踏出的一步——为护娇妻安宁,毅然斩断功名之藤!

    这份“弃乌纱守红颜”的决绝,在林黛玉那杆衡量世情的天平上,不啻石破天惊!

    电光石火间,这个男人身上那商贾的铜臭、言语的世故,在她心镜中被涤荡一空!留下的,赫然是一个为情敢逆天下浊流、甘堕“平庸”的伟岸身姿!

    在她看来,此方为真情,不染纤尘,父亲对母亲虽情深却难免缺憾,西门庆这“如风如影,相随一生”的誓愿,显得何其纯粹、何其完满、何其……引人魂牵梦萦!

    一股前所未有的、糅杂着惊涛骇浪、深切共鸣与隐秘憧憬的暖流,席卷了林黛玉的四肢百骸!那颗七窍玲珑心,恍若投入滚烫春泉,激颤不休。

    隔着朦胧轻纱,她投向西门庆的目光,再无半分疏离审视,竟满溢着一种近乎倾倒的、颠覆乾坤的激赏!

    心湖骤澜,惊鸿照影。

    虽谈不上倾心,但这男人的身影已然深印!

    大官人却连忙深深一揖:“大人言重了!折煞学生!实无大人所言那般高义。不过是……不过是故土难离,不忍离开清河,倘若是清河县的官职,学生怕是早就欣喜若狂。”

    “眷恋家中粗茶淡饭,更不忍舍下病弱受那‘倚门悬望’之苦罢了。此等微末私心,万不敢当大人如此谬赞!”

    林如海听罢,仿佛又见敏儿当年倚门望他的身影。他长长地、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仿佛从积年的肺腑深处挤压而出,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况味。

    他缓缓摇头,语气中既有对西门庆的选择和直率感慨,亦掺杂着一丝对自己过往的深沉追悔与无力:“纵然如大官人所说,仅是‘故土难离’、‘不忍舍下’,却能舍下这富贵前程、锦绣官袍,此等心志,此等取舍,亦是惊世骇俗,了不得了!”

    暮霭沉沉中,帷帽轻纱之下,黛玉点头附和,这才是正理,倘若功名和爱人可以两全,还视功名无物,岂不是榆木之人。

    此刻招揽无望,却得一知己,林如海此刻心神,重新如磐石沉于幽潭,尽数系于身旁女儿那单薄如纸、静默如兰的身影之上:“玉儿走吧,去那王招宣府上看看。”

    庙门外,暮色四合,寒风砭骨,卷起几片伶仃的枯叶。

    林黛玉默然将遮掩容颜的帷帽帽檐又向下轻压了几分,几乎掩尽玉容身段,跟着父亲走了出去。

    离庙门不远的道旁,停着黛玉来时乘坐的翠幄青绸小轿。

    但见以赖大总管为首,贾府中有头脸的管事娘子,如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等,俱垂手恭立轿旁,屏息凝神。再远些,更有许多身着贾府号衣的精壮护院家丁,雁翅排开,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显见是严阵以待,阵仗颇是不小。

    林如海携女甫一踏出庙门,赖大管家眼尖,立时躬身,领着身后一众婆子管事,“呼啦啦”如风吹麦浪般跪倒尘埃,齐声唱喏:“奴才(奴婢)给姑老爷请安!给林姑娘请安!”声浪整齐划一,在寂寥的暮色中激起沉沉回响。

    林如海脚步微顿,两道锐利如电的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贾府仆役,心下登时雪亮。赖大竟亲自率了这许多管事娘子守候于此,老太太对玉儿此行,是何等“悬心”、何等“关切”,不言而喻!

    黛玉的贴身丫鬟紫鹃、雪雁等,等到黛玉召唤,方从跪拜的人丛后急急趋前,满面忧色,簇拥到黛玉身旁,低低唤着。

    林如海沉声道:“除了几个丫鬟都别跟着了,你们自回府便是,玉儿明日随我进府!”

    下跪管事之人面面相觑,挣扎了许久,才答应了一声是!

    林如海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对那王招宣府跟多了一份期待!

    此时,王招宣府邸内,氤氲着一股与往昔清冷截然不同的、暖融而略带奢靡的气息。早在码头得了林大人可能回来的消息后。西门府上立刻就动了起来,人和物都蜂拥至王昭宣府上。

    大管家来保,领着七八个水葱儿般伶俐的丫鬟,捧着、托着、抬着各色光鲜器物——苏杭上用的锦缎、描金绘彩的漆盒、晶莹剔透的琉璃盏、还有那隐隐散着沉水幽香的紫檀小件——正流水似的穿梭于这略显古旧却骨架宏阔的府邸之中。

    她们脚步轻盈,裙裾微扬,将一股鲜活气注入这暮气沉沉的深宅。

    来保躬着虾米腰,脸上堆砌着十二万分的恭敬与殷勤,事无巨细,必趋前请示:“太太您圣明,这架八宝琉璃屏风摆在此处可好?晨起映着日头,定是流光溢彩!……这套天青釉的茶具,是摆在左侧百宝架,还是放在花厅茶桌上?”

    那份小心伺候、唯恐不周的劲儿,俨然是将这府邸的正经主子林太太,当成了主母娘娘在供奉着!

    林太太满意的斜倚在那张新的酸枝木圈椅里,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捻着腕上那对沉甸甸、绞丝繁复的赤金镯子,发出细微悦耳的轻响。

    她今日通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焕然。身上那件新裁的藕荷色缕金遍地锦缎袄,裹着她丰腴熟透的身段,那腰身虽不复少女纤细,却在紧束的衣料下勾勒出妇人独有的、饱胀欲滴圆润熟透的弧线,被金线大红牡丹纹样衬得呼之欲出。

    下系一条同色暗花绫罗裙,裙幅宽大,却依旧掩不住那丰盛浑圆的肥臀,行走间裙裾微漾,自有一股沉甸甸的、令人心旌摇曳的熟艳风韵。

    她的脸盘儿本就是极好的,那几日被西门大官人滋养得宜,越发显得艳光四射,容色照人。肌肤细腻如凝脂,透着慵懒红晕,眼波流转间,水光潋滟,媚意横生。

    那眼角眉梢藏着的,是只有被彻底揉碎又重塑过的妇人才有的、慵懒而餍足的春情。鬓边斜簪一支新打的赤金累丝嵌鸽血红宝大凤钗,颤巍巍的流苏垂至耳际,与她耳垂上那对点翠镶珠、分量十足的耳珰交相辉映。颈间一条赤金嵌宝璎珞项圈,沉甸甸地压着雪白丰腴的颈窝。

    这些新行当都是那冤家情郎给她新购的。她半阖着眼,享受着这满室锦绣、仆从环伺的尊荣,鼻尖嗅着新器物散发的木香、锦缎的丝滑气息,更有一股源自自身被浸润过的甜暖体香萦绕不散。

    忽闻外间一阵喧哗,她那不成器的儿子大呼小叫地撞了进来:“娘!大喜!舅老爷应了!即刻便来府上用饭,还有,还有舅老爷的女儿林姑娘同行!”

    林太太闻声,心头猛地一撞,仿佛被那金凤钗的流苏狠狠甩了一下!随即,一股狂喜如同滚沸的蜜油,瞬间浇遍了她的四肢百骸!她霍然坐直了身子,胸前那对丰盈随之剧烈一颤,金饰璎珞撞得叮当作响。

    成了!竟真成了!她这王招宣府,缺什么?缺那黄白之物,是秃子头上的虱子;缺那实打实的权柄靠山,更是她心头剜不去的毒刺!

    她心底深处翻腾咆哮的,却远比这些更滚烫——她还缺一个能让她这熟透了的身子骨彻底酥软融化、又能将这摇摇欲坠的门庭稳稳撑起的擎天柱!

    现在全都有了,这根粗柱子带来的不但有让人陶醉的富贵,现在他的谋划中,这赵宣府还多了权柄靠山。

    托这情郎的洪福,竟让她攀上了姑苏林氏这根参天门楣!那可是探花郎、巡盐御史的清贵门庭!往后……在这京城簪缨命妇的锦绣堆里,谁还敢让她站在那外围吃风?

    她林氏,怕也能挺直了这被滋养得愈发水润丰腴的腰身,摇着这新得的金步摇,一步三摇地,往那勋贵夫人聚会中狠狠地挤个几步进去了!

    这念头一起,她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都透出舒泰,脸上那朵浓艳的笑靥,如同吸足了雨露的牡丹,放肆地绽放开来,艳光逼人。

    来保腰弯得愈发恭敬,脸上堆着十二分的谄笑与小心,声音压得低而清晰,却又恰好能让林太太听得分明:“回禀太太,大爹特意吩咐小的:‘这两日,你便留在府上,权当替太太支应两日管家,万事皆听太太差遣!眼前这些丫头们,太太只管使唤,权当是太太的人。’”

    他顿了顿,眼角余光扫过那些正摆放器物的丫鬟,续道:“待林大人贵驾离京后,大爹自会再选一批‘干净伶俐’的新人,亲自送来供太太使唤。’”

    说完,他手臂一展,指向那些焕然一新的摆设器物:“太太您瞧,这些屏风、香炉、茶具、帐幔……大爹说了,俱是孝敬太太的,从此便是这府上之物,再与旁处无干!”

    林太太端坐椅上,听着来保这番滴水不漏的禀报,心中那份熨帖与得意,如同浸在温热的蜜糖水里,丝丝缕缕渗入四肢百骸。

    西门庆这安排,既周全又霸道,不仅解了她眼前人手之困,更将那富贵与体贴,不动声色地嵌入了她这王招宣府的肌理。

    她红唇微启,那句“替我好好谢过你家大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然而话到舌尖,猛地打了个旋儿!

    “谢”?如何谢?遣个下人去谢?那岂不是轻慢了这份天大的“情意”?自然是要……她林氏,这位堂堂三品诰命夫人,亲自去“谢”那知情识趣的亲爹爹才是正理!

    这个念头一起,仿佛一道隐秘的电流,倏然窜过她丰腴的脊背!她只觉得脸颊“腾”地一下,飞起两朵醉人的红云,一直烧到耳根颈后,连那沉甸甸的金项圈都似乎变得滚烫起来。一股熟悉的、带着酥麻的燥热感悄然升腾,瞬间蔓延至全身,让她那裹在华丽锦缎下的熟透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微微绷紧。

    可就在这情欲暗涌、心旌摇荡之际,她脸上那属于三品诰命夫人的威仪与庄重,却未曾消减半分!下巴依旧矜持地微扬着,眼神虽因那羞臊的念头而水光更盛、媚意横生,却依旧维持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姿态。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身份烙印,尽管这份身份是她和情郎的催情物,却也是她绝不肯放下的体面铠甲。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刻意放缓,保持着诰命夫人的雍容与疏离:“嗯……你家大爹……费心了。”

    说话间,只见孙雪娥穿着一身葱绿袄裙,低眉顺眼地碎步上前。大官人怕这王招宣府上厨子不顶事,也把她派了过来。

    此刻她对着林太太福了一福:“禀太太,厨房的菜式都已齐备了。俱是按着大娘的吩咐置办的——既有清河本地拿手的葱烧海参、糟溜鱼片、酥骨大肘子,油亮赤酱,滋味浓厚;也备了几样姑苏风味的清炒虾仁、蟹粉狮子头、莼菜银鱼羹,清淡雅致,取其时鲜。林老爷是江南贵客,想必定能入口。”

    孙雪娥说完,垂手侍立,眼角余光却飞快地扫过满室新添的奢华器物,又落在林太太那一身耀眼的金饰上,心底不知转着什么念头。

    林太太闻言,矜持地点了点头,面上维持着主母的从容:“嗯,知道了。雪娥你辛苦了,来保也辛苦了。都下去各自忙罢,仔细些,莫要出了纰漏,怠慢了贵客。”

    “清河名菜……姑苏风味……按着大娘的吩咐……”林太太面容不变,但细细咀嚼孙雪娥的话,像咀嚼着刀鱼,一根细小的骨刺,轻轻刺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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